第五十四章 那就不要放開我
“喂？秦醫生，你在哪呢？”
“公寓，下午休息。”電話裏的女聲鬱鬱，隔著電話都能聽出她的低落，“怎麽了？”
“我想見你…”
秦予之站在分配的單人公寓裏看著外麵突來的陰雨連綿，問道：“你在哪？我去接你吧。”
“不用了…”蘇曲知說：“我就在這附近，馬上就到。”
“嗯。”
幾分鍾後，敲門聲驟響，秦予之打開門便看到門外的姑娘帶著一身濕氣，頭發和外套都濕漉漉的，還抽嗒著鼻子，看著好不可憐。
“快進來。”秦予之側身將蘇曲知拉進門，關好門後走進衛生間，“把外套脫了，進來洗個頭。”
等蘇曲知脫了外套掛好，走進衛生間，秦予之已經把熱水準備好了，貼心的很，洗頭的過程中，她還聽見吹風機響動的聲音，估計是秦醫生在幫她吹幹外套上的水吧…一時間，低落沉鬱的心情回暖了不少。
待她洗完頭又稍稍擦了擦頭發，走出衛生間便看到秦予之正站在小廚房煮著什麽，燈光微暖，在他黑亮的頭發上投射著高光，靜謐又美好。
蘇曲知也不急著吹幹頭發，就靠在門邊看著，仿佛這樣看著他，一顆躁動不安的心便能沉靜下來。
一時之間，整個空間便就隻有燒火煮水的聲音，秦予之雖擔心蘇曲知，也想知道她是怎麽了，卻也不急著問，她若想說，自然會開口，她若不想說，他便就陪著，讓她安心就好。
果然，片刻後，蘇曲知緩緩開口：“秦醫生…我突然不知道怎麽跟人相處了，是不是每個人都習慣站在自己的角度上去看待一切，突然覺得人際交往好麻煩啊…”
秦予之端出剛煮好的薑茶放在她的麵前，示意她喝一口驅寒，然後坐在她的對麵，溫聲問：“怎麽了？”
“跟幾個發小鬧矛盾了…”蘇曲知想了想，組織了一下語言道：“就是前天晚上吧，一個發小呢說要來我家吃飯順便住我家，明明說好了呀，等到要吃飯了，她又打電話說跟朋友吃完飯就過來，後來又說玩到九點半回來，可是我一直等到半夜才等到她。
她回來後我問她是不是跟其他幾個發小一起去玩了，因為我在朋友圈就看出端倪了呀，可她說沒有，那便就沒有吧，反正也沒什麽，我也知道她們應該是怕我尷尬，畢竟她們一起玩的另外幾個人我也不認識。
然後昨天下午，我和其他幾個發小一起，她們說著說著就說漏嘴了，我一個直性子嘛，她們既然說漏嘴了，我也不好當作沒聽到啊，就問她們那天是不是在一起，那個空氣當時就尷尬了，然後她們就有點互相推脫的意思，說著說著還有點怪我戳穿了，我就生氣了嘛。
就想說以後不要騙人呀，就算要騙也要像樣一點啊，被戳穿也挺沒意思的，還要怪我小心眼。
我就有種被人捅了一刀，還怪我把刀拔出來的感覺…
秦醫生，你說我是不是腦子有坑，情商特別低啊？這種情況就應該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作什麽都不知道的是不是？
但是我就想著，跟我說實話也沒什麽呀，我又不會怪她們不帶上我，我就是覺得，被放了那麽多次鴿子到半夜，得到的還是這麽個結果，挺心累的…\"
秦予之剛開始並不說話，默默的聽她訴說，順便拿著吹風機給她吹頭發，如玉的手指輕膩柔軟的穿插在她的發間，待她說完後才安慰她道：“畢竟世事如此，有些東西不吐，你自己不快，但吐了，別人會讓你不快。人都是趨利避害的，萬物皆是如此，大多數人都習慣站在自己的角度上，這是人性，無法避免。
她們可能真的是為了你好，畢竟跟她們一起的那幾個人，你並不認識，去了也玩不盡興。
當然，我知道你在意的並不是她們出去玩沒叫上你，而是放你鴿子還一次次騙你，這點當然是她們的不對，你在氣頭上當場拆穿也無可厚非。”
秦予之最討厭的就是人際交往，各種客套各種交際，形形色色的人，形態各異的魂，人活在世上，各種瑣碎小事紛至遝來，避之不及，光是各種人際關係就夠麻煩。
但是，隻要人在這個社會上，總是要與這個社會相處的，他可以不在意這些人際，但是她不可以，所以，他就算再怎麽不屑再怎麽討厭，他都要和她一起與這個人際社會接軌。
“每個人都是不同的個體，看待事物的態度，處理問題的方式都是不同的。所以，求同存異吧。”秦予之以指梳著蘇曲知的發絲，溫柔備至，“但是曲曲，你不會以惡意度人，這一點真的很好。”
不以惡意度人麽…
她隻是知道，用最深的溫柔對待這個世界，得到的可能是生活以刻薄荒蕪相欺，用最大的善意去設想他人，得到的可能是欺騙傷害使心灰，但又能怎樣呢，即使結果被巨大的失望包圍，也總好過一開始就身處無邊黑暗啊，心存溫柔與善意總歸是好的。
“嗯…\"蘇曲知點頭表示明白：“還有，明天是之前決定好的聚餐，你說我要不要去啊…”
去吧，尷尬，不去，更尷尬，糾結得很。
“很多事情時間久了就更過不去了。”秦予之道：“去把話說清楚吧。”
有些東西是潛移默化的，就像埋下了一顆毒物的種子，不趕緊掐滅的話，後麵就更加難以拔除了，遲早給長成參天大樹。
“也是。”畢竟那麽多年的感情了，不能被這麽點小事情就落下了隔閡，就鬧不開心了，蘇曲知歎氣：“哎，真是越長大，越是拉不下臉，也越不肯下台階，芝麻大的小事也能越滾越大，明明長大了就應該更加懂事，明白更多道理了呀。”
秦予之微笑，說：“人如果知道道理就能過好這一生，哪來的那麽多人情百態。”
道理很多，同一個道理可能用不同的詞匯排列組合成各種其實核心相同而外殼各式各樣的東西來，但是知道又怎樣呢，知道隻不過是被指了道而已，路還是要自己選擇，自己去走的。
頭發已經吹幹，隨著吹風機被放下，蘇曲知轉身抱緊秦予之的腰，發絲還留有餘熱的腦袋在他的懷裏拱了拱，撒著嬌嘟囔道：“一進來就想要這麽做了。”
“嗯？”這麽說來，難為她了，忍得也是夠久的。
蘇曲知在他腰間小聲輕吟，聲音的震動讓他腰間微癢：“可是剛剛太濕冷了，把你也弄濕了就不好了…\"
秦予之的心一點一點坍塌，回摟住她：“那你現在多抱會兒。”
“好。”蘇曲知又拱了拱腦袋，小聲咕噥道：“秦醫生，有你真好。”
這個人啊，他會用他的人生閱曆安撫她的迷惘，就好像，他在她的前頭，為她探路，指導她的方向，不幹預不強涉，隻是牽引。
讓她有處訴說，讓她不懼風雨，讓她心有所依，讓她滿心安然，讓那即使無人了解的靈魂，卻也有人安慰。
雙臂一點點圈緊：“那就不要放開我。”
“嗯，不放。”
他那麽好，她怎麽舍得放手。
……
又是一年一度從從從從從從…人…從從從從從從的單人上街尷尬，刷刷清一色恩愛秀幾條，傷春悲秋幾條，中間夾雜幾枚微商廣告的朋友圈的日子—情人節。
原本蘇曲知怎麽的也應該加入“從”的隊伍，隻可惜，一條信息：【醫院病患突增，且有手術前工作，不能及時下班了，別等我。】就讓她變成一個“人”。
秦予之醫院忙得根本沒時間，她也隻好一個人待在家裏，一邊還安慰自己，隻要跟秦予之在一起，哪天不是情人節，就不要在意這些虛的了。
但是還是很鬱悶有沒有，她蘇曲知長那麽大，就沒有正兒八經在這一天跟心上人一起過過情人節的，就像現在，就算有對象，也是精神上過節的命，想想都覺得內傷。
至於為什麽不出去，原因無它，出去就大概率的意味著要花錢，而她自從上次參加婚禮時聽到的秦予之有關婚後產糧的想法後，就開始專注省錢了，她得為將來這件事得以實施鏟除阻礙，鋪平道路做準備，這叫未雨綢繆，防患於未然。
蘇曲知坐在陽台，從曬太陽到曬月亮，好不容易才熬到了睡點，洗漱完畢躺在床上，手指有意無意的滑動著手機，終於，手機屏幕上亮起了她心心念念的電話。
秦予之溫潤好聽的聲音透過手機傳來：“睡了嗎？”
“還沒有呢…”蘇曲知翻了個身，“不過已經鑽進被窩了，你下班了？”
“嗯，剛下班。”
“好辛苦哦…”蘇曲知聲音嬌嬌，軟軟道：“心疼…”
秦予之輕笑：“賺錢養家不容易。”
“唔。”無聲點頭，然後她聽見電話那頭與她這邊幾乎同步的鍾樓一天裏的最後一次的敲鍾聲，蘇曲知微愣，這就意味著秦予之在她家附近吧，那麽，也有可能是…她問道：“外麵冷不冷呀秦醫生～”
“大概是冷的吧，我沒在外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