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就是你看到的那種關係
那天去找秦醫生時在辦公室門口一不小心聽到了漂亮女醫生就秦醫生與她之間的醫患關係不宜走得太近的言論,蘇曲知已經鬱卒了不久了,怎麽可以因為這種不成立的外在因素讓革命宣告失敗呢!她得去找秦醫生暢聊一下人生。
踢踏著拖鞋從病房走到秦醫生的值班室,瞅瞅裏麵並無閑雜人等,蘇曲知鬆了口氣,敲了敲虛掩著的門。
“請進。”清冷的聲音透過門縫傳入蘇唯一的耳,連聲音都那麽好聽,沒天理。
蘇曲知推開門走進值班室在秦予之對麵坐下,眼睛滴溜溜得跟著他在鍵盤上打字的手轉,然後目光移到他盯著電腦屏幕專注的眼,果然,認真的男人帥得離譜。
秦予之這會兒正在寫課題研究的報告,見蘇曲知進來抬眸看了一眼,見她暫時沒有說話的跡象,便繼續手上的工作,直到寫完最後一個字,他才停下,靠著椅背問她:“說吧,什麽事?”
對麵的男人靠在椅背上,一雙眸子還有點紅血絲,看得她心裏有絲絲的心疼,估計是看她沒說話,他閉上眼,雙手揉了揉太陽穴,睜開眼時,眼裏已是一片清明,方才的疲憊已經消失了無痕,蘇曲知撇了撇嘴,什麽精力嘛。
秦予之撩起一本書,“沒事的話…”
“有!有事兒…”蘇曲知生怕秦予之要請她離開,那今天這麽好的機會就沒了,立即腦子轉了轉道:“秦醫生對我們的關係是什麽看法?”
“我們的關係?”秦予之的眼睛並沒有離開翻開的書頁,隨口道:“就像你我穿著的衣服,你是病人,我是醫生。”
蘇曲知的目光定格在秦予之翻著書頁的修長的手,“那麽脫下這身衣服,也是這關係?”
秦予之的眼睛離開書,對上蘇曲知,淡淡道:“恩。”
“那醫生的職責是不是就是醫好病人?”
秦予之放下書本,看著蘇曲知,點了點頭,然後一副“你繼續講,我聽著”的樣子。
“所以我得了相思病,隻有你能醫好,你可不能逃避責任。”
秦予之:“……”
秦予之目送蘇曲知大步離開,靠在椅背上手指敲擊著桌麵,他們的關係?程尤也說過,當時被一陣鈴聲打斷,現在想來是她吧,他當時是怎麽回答程尤的?
“我們現在的確隻是醫患關係,至於閑言碎語,我並不在意,不過,看來程醫生很是在意,那就注意點吧,畢竟,我和程醫生的閑言碎語也是不少。”
蘇曲知在外飯後散步歸來,正要回病房,卻在隔壁的隔壁停下了腳步,那裏圍著一堆人,嘈雜得可以,她伸頭看看裏麵的情形,果然在人群中看到了秦予之。正要找個理由進去瞧瞧,倒是方護士長看見她眼睛一亮,像是看見了希望,連忙走出病房跟她說明了情況,拉著她就要進去。
蘇曲知被方護士長拉著走近出事的病床前,那裏躺著一個小姑娘,跟她那時一般大小,此時正背對著他們不說話,這就是方護士長口中的那個不肯打針不肯吃飯覺得天崩地裂一片黑暗鬧著要自殺的剛住進來的小姑娘了吧。看看坐在病床前紅著眼睛抹著眼淚的一男一女,蘇曲知想起那時候總是背著她偷偷哭泣的媽媽與電話裏聲音沙啞的爸爸,再看著那個鬧別扭的小姑娘,蘇曲知突然覺得頭疼。
蘇曲知轉頭對看熱鬧的人說:“你們都先出去吧。”然後又對坐著的家屬說:“你們也先出去梳理一下心情,我會好好勸她的。”
瞬間病房裏就隻剩下蘇曲知,方護士長,躺著的小姑娘,以及見她進來就蹙了眉的秦予之。
方護士長算是個會看眼色的人,看見秦予之的臉色有點不對,想了想說:“曲知有經驗,跟小姑娘的年齡又比較接近,經曆相似,再加上她天性樂觀,所以…”
秦予之垂眸看了眼正低頭蹙著眉若有所思的蘇曲知點了點頭,對方護士長道:“你先去忙吧。”
蘇曲知拉了把椅子坐在小姑娘的背後,想了想措辭,然後悠悠開口:“我第一次發病住院也跟你差不多大小,來到醫院躺在床上渾渾噩噩,畢竟掉了半條命。但是,很奇怪,我並沒有覺得天昏地暗,抬頭看天,天還是那麽高,雲還是觸手不可及,說明天並沒有塌下來,或許是那個時候我一直害怕著最糟糕的情況,比如白血病,癌症,或者更多我並不知道的稀奇古怪的提前宣告著死亡的絕症,但是並不是,我還能繼續生活下去,能擁抱明天,隻不過是失去了一些快樂,但不是隻剩下苦痛,你看我現在生活得好好的,比別人更加積極的麵對生活,你經曆過黑暗,便就不再懼怕灰色。”
床上的身影動了動,蘇知微繼續道:“人活在世上,雖然隻是個個人,但不能隻為自己而活,人在社會上,就是個社會人,或許你還不懂,但是,你看到你父母的眼淚了嗎?這種時候,更加痛苦的人並不是你,你要是放棄了,你身邊的人就絕望了。同時人又是個獨立的個體,你不堅強,沒人替你勇敢。人不要抱怨上天的不公,也無須粉飾世界的善良。時間一分一秒在過,明天還會來的,你還有夢想沒實現,還有美好的生活沒享受,還有,你們這種年齡的小女生渴望的愛情,你還有該愛的人沒遇見,每一對真愛都是一個完整的圓,你忍心讓他永遠缺失你這一半的圓嗎?”
床上的姑娘終於出聲了,聲音小小的帶著哭腔:“我有病,會不會沒資格擁有愛情了…”
蘇曲知的嘴忍不住一抽,這姑娘,負能量的小說看多了吧:“你轉過來,看看我,覺得我怎麽樣。”
小姑娘想了一下,轉過身,眼角還掛著眼淚,通紅的眼睛看著坐在她床前的女子,很年輕,並不是那種驚豔的漂亮,但是有一種看著很舒適的美,此時帶笑的眼睛明亮得發光,如果不是穿著病服,根本看不出她有病,這樣的女孩子,的確沒人會不喜歡吧。
秦予之這會兒也看著蘇曲知,他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她,溫柔美好,他對美沒有什麽定義,但卻覺得這個時候的她有種莫名的美。
“姐姐你不怕被嫌棄嗎?”
蘇曲知這會兒眉頭都要抽起來了,怕不怕?當然有怕過了,但是:“嫌棄什麽?欲要嫌棄,何患無辭。又沒有幹過什麽見不得的壞事,也沒有苟且偷生,行得正坐得直,憑什麽被嫌棄啊。更何況…”蘇曲知指指她身後的秦予之,說:“你問問秦醫生,會不會嫌棄我。”
突然被點名的秦予之被兩道求知的目光注視,其中一道目光還隱約帶著點期盼,他清了清嗓子道:“不會。”兩個字一如往常的堅定有力,甚至更甚。
蘇曲知一怔,然後轉回頭揚眉得意道:“聽到了吧…”感覺尾巴都要翹上天了。
小姑娘怔怔得指了指兩個人:“你們…”
蘇曲知有點害羞得低頭道:“沒錯,就是你看到的那種關係。”
小姑娘隨即恍然大悟的點點頭,看著蘇曲知的目光裏多了份佩服與羨慕,這個醫生哥哥老帥了,氣質又好得很。
秦予之看著這情況突變,真的是有點看不下去了,歎了口氣。
蘇曲知見小姑娘的眼睛都亮了許多,笑問:“心情好點了?”
“恩,上帝給我關了一道門,就會為我打開一扇窗。”小姑娘給自己打氣,卻見蘇曲知倏地一笑,她不禁疑惑:“你笑什麽?”
“恩?沒什麽…”打開一扇窗…蘇曲知挑眉道:“其中一扇窗呢,就是,可能你以後不用應付痛苦的體育考試以及難熬的軍訓了。”
秦予之看事情已得到完美解決,留下來也沒什麽意義,說了聲便轉身離開了病房。
蘇曲知見秦予之離開,對著小姑娘又說了幾句話,告訴她隨時可以來串門,便跟著走了。
走出房門,方才勸人時候的氣勢與心情就沒了,反而有點沉重,低著頭向前走,低歎了口氣準備轉進病房,身後傳來秦予之清冷的聲音:“蘇曲知。”
每次秦予之喊她名字的時候,蘇曲知都覺得這聲音透過耳膜傳進心髒,莫名的心動。通常,他喊這三個字的語氣都是一絲不苟的嚴肅,不摻雜任何感情,這次,好像有點不一樣?蘇曲知下意識調整了一下表情,轉過身麵向秦予之的時候,又是一臉明媚中帶著點痞樣。
秦予之本是想要直接回值班室的,可是,鬼使神差得在拐角時轉頭看了一眼身後的人,就鬼使神差得停在了原地。
“剛剛在笑什麽?”
“不是說了沒什麽嗎。”但秦予之顯然是不相信的,蘇曲知收斂笑意,淡淡道:“以前總是聽人說上天給你關了一扇門,就會為你打開一扇窗,彼時年少還不懂,總以為這就是結果,後來才知道啊,上天隻是打了個噴嚏關了扇門,吸鼻子時滋溜一聲給開了一扇窗的鎖,至於窗戶是要你自己的手打開的,窗外的風景是要你自己的眼睛去看的,連去那窗前的路都是要自己摸索著走出來的,老天哪裏有空理會你這滄海一粟的波折。但是這個呢,那個小姑娘現在不需要知道,也不適合聽到。”
眼前的姑娘雖是說著這一番聽似並不積極的話,甚至帶著些悲觀色彩,但神色卻是恬靜淡然,似乎看透了一切,卻又仍保持著天真,聰明剔透,卻不顯山露水,她總是這樣,好像很輕易的就能勾起他心裏心疼與無奈的弦,秦予之情不自禁的摸摸蘇曲知的頭發,該怎樣能讓她變換一下心情呢…
秦予之忽然勾唇問:“‘就是你看到的那種關係’恩?什麽關係?”
“就像你我身上穿著的衣服的關係啊。”蘇曲知看著秦予之被噎到的表情,心情突然變好,“秦醫生,你是不是想多了啊?”
然後在秦予之下一句可能會影響她心情的話蹦出之前,哼著小調踱進房。
背對著夕陽而立的秦予之微垂著頭,勾出的唇有奪人心魂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