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易烊千璽
人在年輕的時候總有一種錯覺,好像擁有了成功,便擁有了一切。因此在最美好的青春年月裏,大部分人寧可選擇追逐成功,而不是享受愛情。總會有一碗雞湯告訴你,努力吧,擁有了成功,也會擁有愛情。而事實卻是,真正愛你的,無論你是否成功,他都愛你。
韓蘇沒想到高鵬選的西北菜是西貝蓧麵村——人均100出頭的連鎖餐廳,這幾個月霸占三流寫字樓電梯間廣告,樓下的商場裏就開了一家。
她詫異說霸道總裁也吃西貝啊。
高鵬嘿嘿一笑說我吃東西又不看價格,記得他們家新上了內蒙古牛大骨,前幾次來接你看著那叫一個誘人。明天你下班了我們去試試。
在Ashlee看來,韓蘇難得的主動是效果斐然的,比如兩人在西貝熱火朝天的人間煙火氣息裏天南海北聊著,從公司業務聊到資本市場,又從經濟寒冬聊到博爾赫斯,韓蘇也在盡可能尋找話題,使出了當初哄著高鵬拿下上市項目的決心與毅力。
最終話題落腳到兩人的原生家庭——一對渴望在感情上互相親近的男女,討論家庭與童年,永遠是最親呢的話題。
而這樣話題打開的結局即是,高鵬一臉深情告訴韓蘇:其實我媽早知道你了。
韓蘇差點被剛咬了一口的桂花小米糕噎到,睜大眼睛看著高鵬。
高鵬繼續解釋:“她一直關心我的婚姻大事。關心我周圍的妹子們。她啊,她唯獨特喜歡你。”
韓蘇頓時倍感壓力,隨口就開始轉移話題說:“哈,竟然長輩會喜歡我,這好像和言情小說裏不太一樣…”
高鵬笑:“言情小說?你是說總會有個惡婆婆,拆散男女主那種?”
“對啊,然後單獨請我吃飯,扔給我一張卡,說這卡裏有500萬,你配不上他,請你立刻離開我兒子……”
“哼,我知道的,那時候你一定痛痛快快接過那張卡說,好嘞!阿姨!”高鵬接著替她往下續,他的眉毛稀疏,不太大的眼睛裏卻含著笑,看著韓蘇就要點頭說對對對,他氣不過伸腿輕輕踹了一腳她的椅子,笑斥:“你倒想得美!”
兩人忍不住大笑,高鵬等韓蘇笑完了才正色說:“不過,我媽真挺喜歡你的,她這人眼光可高了,看人又準又狠,唯獨對你另眼相待,怎麽樣?有沒有興趣?”
韓蘇心裏發毛問:“有興趣幹什麽?” 做你家兒媳婦嗎?
好在高鵬接下來的話是:“有沒有興趣見見她,和她做個忘年閨蜜啥的?”
這話說的巧妙。韓蘇一咬牙,心想那就見唄,算是新的一輪“壓力麵”。
送韓蘇回家的時候,高鵬沒再問一句:“不請我上去喝茶?”畢竟倘若別人真想請你上樓,是一定會開口的。
韓蘇進電梯的時候想,高鵬傻是傻,但他始終在摸索著與自己相處的辦法。他會在每一次相處中認真觀察你的每一下反應,然後不斷試探,如果遇到阻礙了再退回去,等候下一步行動——但本來,男人追女人,自古以來的方法論無非就是“試探”二字,探你的價值、探你的心意,最後再探探你的底線。再笨拙的男人,在想要攻克喜歡的女人心時,都會不由自主化生成謀定而後動的軍事家。
高鵬將韓蘇與母親的約會定在了周五晚上。
上周HR將招聘實習生的工作描述發布在官網後,很快被各大高校的實習、兼職群轉發。不過三日就收到了一百多封簡曆,一輪篩選後,在周一上午先選了10份給韓蘇二次篩選。
她在看到羅瑪的名字及相片那瞬間愣了半晌,好久未見,陌生又熟悉的臉,韓蘇第一反應是這個小鬼的證件照拍得真的好傻哦。
直到同一間辦公室的Ashlee一臉八卦叫了她一聲:喂?你對誰笑得滿臉春色呢?
韓蘇才趕緊從簡曆裏拔出腦袋來,迅速將羅瑪的簡曆放到最後一頁,舉起手機對Ashlee晃了晃秒編了個理由:“啊!易烊千璽!《少年的你》裏麵太帥了…我剛上微博刷了他的超話…根本把持不住,哈哈,哈…”
Ashlee本命是蔡徐坤,聽到易烊千璽就沒了興趣。知道在這種話題上道不同不相為謀,也敷衍哈哈一笑,繼續埋頭工作了。
韓蘇這才又翻出了羅瑪的簡曆仔仔細細看了一眼:學校夠好、校內成績優異、表現突出,有過IPO實習經曆,也正好曾參與過高鵬公司的上市項目——單論理,他的簡曆足夠進入下一輪;隻是若論情的話…韓蘇想了想,將羅瑪的簡曆拍了張照片,微信發給了當事人。
配文隻有一個問號:“?”
“什麽情況?你怎麽有我簡曆?”兩人久未聯係,可對麵依然秒回並裝傻。
“自己投的簡曆自己心裏不清楚?”
與韓蘇的對話框始終置頂,前一陣因為心煩意亂而取消了,等看到S所的實習生招聘信息第一時間投了簡曆後,他又沒忍住恢複了置頂,眼巴巴著盼著有信息出現…但嘴上說的仍是另一回事:“噢。忘了。最近想要找實習,投了好幾家,沒注意也給貴所投了。失敬失敬。”
“投了那麽多,那收到offer了嗎?”
羅瑪本想回複一個那當然,以彰顯自己的炙手可熱,還沒回就見韓蘇又發了一句:“如果收到offer我就把你篩了哦,免得浪費人力資源。”
“喂!”
韓蘇又沒忍住笑了起來。Ashlee本要找韓蘇吃午餐,轉過身來恰巧見了這笑越發覺得匪夷所思,雄赳赳責問:“你還在看易烊千璽啊?我擦你今天這麽閑?!”
韓蘇最終篩了5份簡曆給胡律師,胡律師花了十分鍾確定了其中三人,通知HR,這周分別叫來筆試。
羅瑪筆試的時間定在周五下午三點半,一套英文試題,做題時間兩個半小時。羅瑪第一時間將通知參加筆試的郵件截圖發給了韓蘇。
韓蘇隻回了個:“恭喜。”
“嗯?我的意思不夠明白嗎?”羅瑪反問。
“需要我走個後門,給你泄個題?”
“怎麽可能!走了這種後門,我以後還怎麽泡你?”
韓蘇震驚地看著屏幕,覺得不過幾周沒聯係,這人的騷話反而說得越加流暢。她最終矜持地回複以一串省略號。
羅瑪又補充道:“我的意思是,周五下午,我考完了你剛好下班,一起吃飯?”
韓蘇沒再回複。
兩個小時後,對方又咄咄逼人加了一條:“你是不敢見我,還是不想?”
分明,兩個都不是。
等到周五那天下午,高鵬發微信與韓蘇確認晚餐時間與地點時,韓蘇正在去洗手間的路上,鬼使神差就回了高鵬一個:“抱歉,今天7點有個內部電話會,可能不得不取消了,您能否和阿姨說一聲。太不好意思了…”
剛摁完發送鍵就撞到了人,更準確的說,那個人是主動擋在她麵前的。
羅瑪背著商務雙肩包,白色襯衫與西褲,參加筆試也是一身正式裝扮。如願讓韓蘇撞了滿懷,等她站穩了才扶住她的手,看了她半晌,方帶著酸溜溜的語氣開口:“和別人發微信,卻不回複我信息。”
韓蘇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他,礙於工作場合,對於他的存在十分不自在,後退一步,岔開了話題問,“筆試不在樓上嗎?”
羅瑪見她如此,收回了手,看了看表,“嗯。還有十分鍾才開始…”,又看著她的眼睛,“我想著有沒有可能先見到你,就在這等了一會兒。”
“沒想到還真被你堵到了。”洗手間在寫字樓樓道裏,是律所同事時常往來的地方,兩個人這麽麵對麵站著實在引人遐想,韓蘇急著撇清,沒有旖旎的閑心,隻催促他,“目的達成,那你快上去吧。”
“那晚上你有空嗎?”羅瑪也有些著急,死活不動。
“嗯,不加班就行。”語焉不詳的回答。
韓蘇當然沒有加班。
因為放了高鵬鴿子而難免心虛,羅瑪問去哪吃飯的時候,韓蘇咬牙說了答案——去我家吧,吃外賣。畢竟在自己家,絕對不可能撞見高鵬。
羅瑪反倒笑了,又確認了一遍:“我可以上樓?” 潛台詞是,好像別人不可以。
韓蘇皺了眉說你又不是沒上去過。
羅瑪撇了撇嘴沒說話,轉身摁了電梯——反正他知道,就是有人死活上不去。
兩人一邊開著綜藝,一邊在客廳茶幾前吃炸雞外賣,韓蘇換了家居服,從冰箱裏拿了一罐啤酒,拉開開口,噸噸噸喝得暢快。
羅瑪看得目瞪口呆,韓蘇喝了酒,笑嘻嘻說難得這周末不加班,就要放鬆啊。你知道嗎?冰啤酒和炸雞這類罪惡的食物,是專門獎勵給認真工作的人。隻有認真工作了一整周,才有資格這麽犒賞自己。工作越辛苦,冰啤酒就越好喝。
羅瑪聽了卻反而有些失落,看了韓蘇半天才牛頭不對馬嘴答了一句,“你在我麵前好像一點也不矜持。”
微博上與微信公眾號裏的情感博主總會告訴你,女人在喜歡的人麵前才會矜持,她在你麵前越放鬆越不顧及形象,就越說明你的看法對她而言無足輕重。
羅瑪接著下了決心般,很認真上前拉了韓蘇的手,說:“我想了一個月,已經想好了。”
“哈?”
羅瑪咧著嘴盡可能灑脫一笑,說:“你不是把我當炮友嗎?我想通了,那就做炮友吧。”
韓蘇還沒來得及震驚於羅瑪的思想覺悟,一個電話就打了過來——高鵬公司上市項目的保薦人。
公司上市的項目還在繼續,聯交所對第一輪印刷商結束後提交的材料進行了審核,根據保薦人的電話通知,今天下午下班前聯交所剛剛提出了新鮮的反饋意見。晚上需要全部中介集中進行電話會。相關材料已經發送郵箱,預計電話會在半個小時後進行。
韓蘇一下子挺直了脊背,說好的收到,我現在看一看郵箱。
接著高鵬也來了微信,說收到聯交所材料了,他已經看過,順帶慰問了一下韓蘇今晚的辛苦工作,又順帶對聯交所反饋意見中幾項針對公司業務的問題一一請示韓蘇。
韓蘇才剛剛收到郵件,麵對高鵬以客戶身份拋出的一個個問題如臨大敵,隻匆匆回複了個“稍等”,便將手機放到一邊,打開電腦研究起來。
羅瑪見韓蘇接了個電話就開了電腦做全力以赴狀,又聽韓蘇隻通知自己似地說了一句:“聯交所反饋意見到了,晚上有個電話會,我應該沒時間陪你,你吃完飯先走吧。”
電腦旁的手機他碰巧瞥到,對話框頂端寫的名字,“高鵬”。對,是那個小開,是那個賊眉鼠眼,這幾個月常常送她到樓下的富二代。
他一下子煩躁起來,伸手半合了韓蘇的電腦,掰過她的肩膀問道,你能不能聽我先把話說完?!
“你要說什麽?”
“我說,我們之間的關係,我想了很久,做炮友可以,但…”羅瑪盯著韓蘇的眼睛,這是他想了好久的話,最大的讓步:“但做炮友也要約法三章。比如(1)期間不能約會其它人,(2)可以不喜歡我,但你也不能喜歡其它人,(3)我們兩個人每周至少要見兩次麵。你如果可以答應,我,我不介意沒有名分,我不介意你不愛我……”
韓蘇看著羅瑪,盡可能消化他所謂的“約法三章”,本來工作被人打斷就十分煩躁,更何況在他說話期間,手機又開始震動不停,各種亂七八糟的消息湧來,關乎幾百億的交易、關乎上市公司、關乎公司一單子幾百萬的業務……
而她此時,一個女律師,卻把所有的客戶扔到腦後,選擇聽一個20出頭小孩談論關於炮友的約法三章?
她一下覺得無聊至極,沒理羅瑪,拿起手機先認真看了一圈消息。
羅瑪沒想到這就是韓蘇的反應,他在對她表白,想法設法和她繼續在一起,而她呢,還在回複高鵬的微信?
那個男人就這麽重要?!
他劈手奪過韓蘇的手機,就想緊緊抱住她,讓她在這個時候停止想著別人。可剛伸手拿了韓蘇的手機,觸到的卻是韓蘇極度不耐煩的神情。
他一下十分挫敗,隻問:“你能不能先聽我把話說完?我說完了就走。”
本來想要好好過個周末,沒想到聯交所偏偏這個時候來反饋,這就意味著不隻是周五,接下來的周六、周日,一整個周末,她都要在暗無天日的加班當中度過,本來心情已經煩躁之際,此刻在被無數人連環奪命艾特的情況下,連續兩次被人打斷工作,韓蘇的心情隻剩下暴躁,她深吸一口氣,看著眼前的小鬼,開口:
“你說完了嗎?規則我聽了。我的意見是:如果按照這個愚蠢的規則那我們連炮友也做不了了。第一條,期間不能約會別的對象是吧?很遺憾,我現在已經有了約會的人,本來今晚是要見他媽媽,可是沒想到,我現在竟然可笑至極地站在這裏,把所有的客戶扔開,聽一個小孩製定無聊的遊戲規則。這個規則不適合我,羅瑪你想玩,找別人陪你。”
“羅瑪,你太小了,所以你以為愛情就是全部,但其實不是的,我們的世界裏有太多事情比愛情比心動更重要了。愛情對於我們而言,無足輕重並且,十分無聊。”
羅瑪愣愣看著她,半晌,才聲音暗啞,問了一句:“比如呢?” 還有什麽比真情更重要?
韓蘇翻了個白眼脫口而出,“比如工作、比如事業,以及比如我的客戶還有我的項目。”
“再……比如呢?”
韓蘇一愣,除了工作和事業,還有什麽更重要嗎?韓蘇忽然想不到了,她的世界裏隻有工作和事業。
人在年輕的時候總有一種錯覺,好像擁有了成功,便擁有了一切。因此在最美好的青春年月裏,大部分人寧可選擇追逐成功,而不是享受愛情。總會有一碗雞湯告訴你,努力吧,擁有了成功,也會擁有愛情。而事實卻是,真正愛你的,無論你是否成功,他都愛你。
羅瑪最終還是走了。
他站起身,背了雙肩包,兩手插兜深深呼了一口氣,走到了門口,看了韓蘇許久,才開口:“韓蘇,每次說愛你,我都恨不得把我的一顆心捧到你麵前,可惜上次從你家離開的時候,我的那顆心就被你踩碎了。它碎了之後,我就遠遠地滾到一邊,一個人,找一個角落修補好。然後,再遞上來給你。……可沒想到,這次,這麽快,又被你踩碎了。”
走廊的光明明滅滅,他走時,韓蘇還坐在電腦前,劈裏啪啦回複著工作信息。直到他開口,韓蘇才從工作中抬起頭,睜大了眼看著他。
兩人之間隔著三米遠的距離,韓蘇看太不清他臉上細微的表情,卻足以感受他的難過。她聽他的聲音,想他是不是流淚了。
他的難過永遠可以蔓延到她的心尖,她剛要站起跑到他麵前,羅瑪卻迅速一手開了門——
“砰。”
屋子裏隻剩下微信嘟嘟嘟嘟嘟不斷震動的聲音。
韓蘇那天晚上一整夜沒睡著。腦袋裏全是羅瑪走時的那番話,以及他站在門口的雙手插兜盡可能裝作無所謂的神情。她莫名其妙也跟著揪心,像是虐殺了小動物,愧疚到無可自拔。
最終她還是忍不住打擾了何知南:
”知南,求教,如果看到一個20歲的小孩在你麵前因為你紅了眼眶特別難受,你下意識就手忙腳亂想為他擦眼淚。請問這是什麽感情?”
發消息時間是半夜三點,何知南到第二天早上才回複她:“哪個20歲的小孩啊,易烊千璽嗎?”
韓蘇說差不多吧。
何知南秒回的答案是:哦,那是母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