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5 祭天3
小廝很快就被叫了過來,細致的講起慕容錦到西王府之後發生的事情。
太子忽然掌權,朝中能夠信任的人手並不多。
唐立恒作為他的內兄,自然是最受信任之人。而且唐立恒也不負他的所望,在京郊屯兵十萬,為太子奪權立下汗馬功勞。
西王又是太子的親叔叔,所以太子掌權之後的很多公事就交給了西王府的幾個子侄。
慕容錦今日就是為了籌集糧食賑濟災民之事而去西王府的。
王府長孫蘇玉琅如今就在戶部擔任著要職。他年少有為,是小輩裏最為出色的青年才俊。
慕容錦與蘇玉琅二人都是有真才實學的,一見麵相談甚歡。本來一切都好好的,可是西王府小郡主蘇玉嬋卻忽然闖了進來。
慕容錦一看見蘇玉嬋,就猛然愣住,然後便開始頭疼,抱住頭顱痛苦不堪,最後就暈厥了過去。
說到這裏,小廝微微一頓,似乎是有些不確定的說到:“不知是不是小的著急聽錯了,公子昏厥之前,似乎是喊了一聲殿下的名字。隻是公子的聲音很小,小的也沒有聽的很清楚。”
葉柔兒的眼淚刷的就下來了,所以他是因為想起了她,才疼的受不住暈死過去的嗎?
不是說會完全忘記她嗎,怎麽他還能想起她的名字來呢?若他能在看見蘇玉嬋的第一眼,發現頭開始疼痛的第一時間就停止去想,那他就不會受那麽多的苦了吧?
他這是何苦,明明已經忘了,又何必非要跟自己過不去。
疼的暈厥了過去,葉柔兒簡直不能想象,那到底是怎樣難以承受的痛苦。當日她看慕容錦給雙腿做複健,就覺得他對自己太狠心了,但即便是那樣的痛苦,慕容錦也沒有暈厥過去。
可見想起她的時候,那痛苦比當時要強烈一千倍,一萬倍!
段陽也坐在旁邊聽著小廝的稟告,追問道:“小郡主闖進去之前無人通傳嗎?”
小廝仔細的想了想,搖頭道:“沒有通傳。小的記得很清楚,當時蘇大少爺還嗬斥了她一聲沒有規矩。”
段陽又問:“那她可說了是去幹什麽的?”
“蘇大少爺嗬斥了她一聲,然後公子便開始頭疼,當時有點混亂……哦,小的想起來了,小郡主很委屈的哭了,還說是蘇大少爺讓人叫她過去的!”
段陽看了葉柔兒一眼,讓那小廝退了下去。
段陽說到:“這事,很奇怪。”
葉柔兒一愣,“哪裏奇怪?”
“蘇玉琅明知有慕容錦在,為什麽會命人去叫蘇玉嬋呢?這實在說不通。淮安王府與西王府也算不上特別交好的關係,若是叫家中其他男子來見慕容錦,倒還說的過去。可小郡主一個未出閣的女孩兒,實在很不合規矩。這裏麵肯定另有內情。”
葉柔兒抬起淚眼,驚訝問道:“難道是有人故意讓蘇玉嬋在慕容錦麵前出現,好令他頭疼的?”
段陽點頭,“有這種可能。”
“是誰?是蘇玉琅嗎?”葉柔兒又有些怒了。
她實在想不到,這京都裏處處都是陷阱,簡直令人防不勝防!
“可能是他,也可能是別人,我也不能妄下定論。不過,你在太子府見的幾個大臣裏,應該就有這個蘇玉琅吧?”段陽仔細的思量著,他也是許久沒有回京,雖然這邊消息一直不斷,但到底還是有些照顧不到的地方。
葉柔兒搖頭,“我也不知道。當時殿內有十幾個人,我都不認識。確實是有兩個年級很輕的大臣。”
“應該有他,另一個應當是去年恩科的探花郎。”段陽推測道。
葉柔兒想了想,又疑惑問道:“段大叔,我記得你曾經說過,這西王是皇上的親兄弟,那怎麽他們家姓蘇,不姓薑呢?”
段陽意味不明的笑了一聲,然後才道:“說到這個,我不禁要感慨,難怪自古皇帝陛下都稱孤家寡人。沒錯,西王確實是當今聖上的親弟弟,至於為什麽他們家姓蘇,而不姓薑,那是因為他跟你舅舅一樣,都是入贅到了蘇家的。”
蘇家武將出身,後來更是出了一位天下兵馬大元帥,掌管著前朝的百萬兵馬。後來卻被奸臣陷害,蘇家被抄家滅門,隻有一位小姐在老仆的保護下逃了出去。
蘇小姐後來拿著兵符尋得蘇元帥的心腹,起兵造反,劍指朝堂上那位昏庸的皇帝。
那時當今聖上,便在起兵造反的將領之中。
薑家兄弟本有三人,老大就是當今聖上,善於謀略。老二是能征善戰的武將,老三是最小的弟弟,就是後來的西王。他文武都不甚出色,卻生的極為俊朗。
薑家三兄弟雖然是最早響應號召起兵之人,但到底出身比較草根,在造反的隊伍中始終也沒有什麽大發展。
兄弟幾人一商量,想到了一個捷徑。
便由當時還未娶妻的老三對蘇小姐展開了猛烈的追求,最後還真是打動了美人的芳心。
其實蘇家小姐也算得上是個雄才偉略的當世奇女子。但這時代的主流價值觀還是要女人在家相夫教子,起義軍始終被一個女人領導,名聲上實在有些說不過去。
隨著打下的江山越來越大,起義軍內部也漸漸有了一點質疑的聲音。
蘇小姐仔細思量之後,對薑家三弟提出要他入贅改姓蘇的要求。
薑家兄弟又是一番算計,最後還是那無上的權力比祖宗姓氏更有誘或力,三弟一狠心就改姓入贅。
薑家兄弟終於借由蘇小姐掌握住了實權,也在大小戰役中逐漸露出了頭角,兄弟三人慢慢混成了義軍的頭領。
曆經五年,起義軍一路披荊斬棘,終於直搗黃龍,殺入前朝都城,掀翻了寶座上的皇帝。
一日之間改朝換代,就到了各路人馬論功行賞分豬肉的時候。
起義軍一直是打著為蘇大將軍報仇、誅滅昏君的名義,也一直尊蘇家為首領,這時理所應當的應該由蘇家人來當新朝的皇帝。
可是蘇家已經沒有男丁了。
蘇小姐雖然在成親之後接連誕下了兩兒一女,但是新朝剛立,百廢待興,一個幼稚孩童根本沒法擔起重任。
最後也是經曆了一番你爭我奪的殊死鬥爭,薑家兄弟憑借這些年攢下的兵力人手,以及過人的膽識謀略,終於笑到了最後。
薑家三弟已經改姓了蘇,一個拋棄了祖宗入贅為婿之人,哪有資格為萬民表率當皇上。
所以最後登上皇帝寶座的,就隻能是他兩個哥哥。
長幼有序,當今的聖上終於一步登頂。
新君登基之後便下旨追封蘇大將軍為帝,又封二弟弟為東王,三弟弟為西王,永享王權,也算是給足了大家麵子。
聽到這裏葉柔兒已經驚訝的瞪大了眼睛,“東王?可我怎麽沒有聽說過東王?”
段陽又是一笑,“東王一家早因謀逆罪而被滿門抄斬,墳頭上的荒草都長得老高,早已沒人再提起了。”
葉柔兒驚得合不上嘴。
東王因為謀逆被滿門斬首,西王府雖然還在,但兒子輩的男丁已經盡數戰死沙場,隻留一個女兒再次招贅,便是永享王權,榮華富貴又能如何呢?
皇帝陛下的心,可真是狠!對待親兄弟手足,都能如此心狠手辣,斬草除根。
難怪提起這事,段陽要別有深意的嗤笑。
天子,天之子,難道皇上還真以為他是上蒼獨一無二的兒子,根本無兄無弟嗎?
葉柔兒想到這事件背後掩藏著的醜惡真相,心潮起伏,難以平靜。
生在帝王之家,王侯貴族之中又有什麽好?
看看皇帝兩個兄弟的下場,再想一想這淮安王府中為了權力你死我活的爭鬥,她真是覺得不寒而栗。
她忽然間有些後悔。
或許她不該來到京都,也不該與太子父女相認。
這公主的頭銜代表著無限的尊榮,同時也要承受著數不清的陰謀。
葉柔兒覺得她雖然有那麽點小聰明,也帶著一點後世學來的做人道理,但真跟這京都裏的人比起來,她顯然是太過單純,也太過心慈手軟。
許氏,在葉柔兒眼裏已經是極罪大惡極之人了,可是放在這偌大的京都看看,恐怕在別人眼中許氏做下的那些惡事不過是些入不得眼的小事而已,她的所有惡毒心腸也不過是上不得台麵的小手段罷了。
葉柔兒忽然覺得毛骨悚然,這都城繁華外表下處處都是危機和陷阱,簡直令人寸步難行。
難怪慕容錦要離開京都,難怪慕容錦無數次的跟她說過喜歡她的心思單純,更喜歡巒城那裏的安逸清靜。
隻要是一個正常人,在這樣恐怖的地方生活久了,都會忍不住的想逃離,對寧靜的田園生活充滿了向往吧?
葉柔兒暗暗的下了個決定,等治好了慕容錦,她一定要想辦法離開這裏。
榮華富貴和權勢,在真正美好的生活麵前,那都是浮雲。
離開這裏,憑她和慕容錦兩個人的能力,賺一份安穩的生活簡直輕而易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