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6 癖好
事實證明,玉容的某些擔憂還是不無道理的。
這邊慕容府上的大小事宜確實一直被人嚴密的關注著,早上府門前整裝待發的隊伍自然也落在了有心人的眼中,葉柔兒上了馬車歸家不久,這事就傳到了李運的耳中。
李運此番再次回到巒城沒有再住在驛館,而是在縣令曹禦的熱情邀約下,住到了曹禦的府上。
其實住在曹府對他行事有諸多不便,但他又擔心住在外麵驛館安全會沒有保障——雖然關於慕容二公子的事對外一概宣稱是遭了刺客,但李運心知肚明這下手的人是誰。
不得不說,慕容錦這次出其不意的下了次狠手,很是讓李運吃驚。
其實李運與慕容錦並不算熟識。他調任京都的日子很短,又是後來才攀附與李家的,雖然他名義上是李妱華的堂兄,但到底是遠房親戚了,往年跟慕容家並沒有任何的交往。他對慕容錦的了解,一大半都是從別人口中的來的。
心善,仁義,溫和,這是京都人在描繪慕容錦的時候常用的三個詞。所以在李運的印象中,慕容錦就是個沒什麽性格,容易拿捏的軟柿子。
可這軟柿子忽然硬了起來,還不聲不響的讓一向狡猾的慕容銘吃了個大虧,這怎能不讓李運覺得意外?
可他也就是僅僅有點感覺意外罷了。
慕容家的二房是如何欺壓大房的,慕容錦母子這些年在二房手裏吃了多少虧,這些李運都是有所耳聞的。他總在想,若是換了他在慕容錦的位置,恐怕早就忍不住要對慕容銘下手了。
所以這次慕容錦出手對付慕容銘,他也覺得可以理解。
不過可以理解是一回事,不做防備又是另外一回事。
李運雖然自持欽差大人的身份,又自覺往日沒有什麽對不起慕容錦的,一再安慰自己慕容錦未必會對他下手,但到底心中還是有些怕了。
尤其是他剛返回巒城,住在驛館的當晚,驛館就莫名其妙的走了水。這不得不讓他警覺,於是立即搬到了曹禦的府上。
曹禦自然是求之不得的,能與欽差大臣親近,這是他求也求不來的好機會。不但好吃好喝的招待著李運,還十分知情知趣的送上了兩個美貌的丫鬟……
李運接到消息,說慕容家門口有動靜,陣仗很大,但出門的卻是個小丫頭的時候,兩個美貌的丫鬟剛伺候著他吃過了早飯。
“小丫頭?是誰?”李運皺眉一問。
他了解這邊慕容府上的情形,正經主子隻有李妱華和慕容錦,旁人都是仆役,那這擺了好大陣仗出門去的丫頭又是誰?
“是個叫葉柔兒的丫頭,是本地一個普通的農家女。她娘原是在故世子夫人身邊當差的。這次回到巒城之後,她娘又重新進府當了一陣差。後來這個葉柔兒不知什麽原因被道覺法師收為俗家弟子,變成了慕容錦的師妹。然後沒過多久,他們一家子就出府另立了門戶,還開了兩間鋪子,置了不少良田。屬下推測,這買房子置地的錢,都是府裏賞賜的。”
說著,密探遞上了一張紙,上麵寫著倉促間調查來的葉柔兒的身世背景。
“另外,葉家還收了一對兄妹為義子女,這對兄妹本姓韓,與當初趙家失勢有很大的關係。”
趙家失勢的事李運知道,當初在朝堂之上皇上還為此貶斥了高禦史,這背後似乎也有淮安王府的影子。不過到底是些小事,他也沒太在意,像這種明爭暗鬥朝堂上時有發生,不足為奇。
李運接過那張紙看了看,有些不以為意的哦了一聲,“這丫頭似乎很受chong?妙香居……這不是慕容錦的買賣嗎?這丫頭也經營著一間?一個小丫頭,哪懂什麽經營之道,想來這店鋪的背後肯定是慕容錦。妙香閣,這妙香閣又是怎麽回事?”
“妙香閣說是一家茶樓,但這茶樓很是怪異,裏麵放了不少書,說是供人隨意參閱。這店鋪雖然才開業短短時日,但在本地學子中卻是小有名氣,不少文人雅士無事時都喜歡到這店鋪中去坐坐,談經論史,又或者抒發政見,到是籠絡了不少人。”
“哦?”這一次李運被吊起了胃口。
慶國民風比較開化,律例也並未禁止平民談論國事,往年還曾有過皇帝陛下微服私訪,到文人雅士聚集之處招攬人才的美談,所以這慶國的文人多喜歡聚在一起指點江山。而且達官貴人也喜歡到這種文人聚集的地方去轉轉,有時候隻是資助一下有天賦的清貧學子,有時候遇見有真知卓識的也會想辦法舉薦。
這樣的地方李運過去也是去過的,而且他知道,現在跟在他身邊的吳毅,早年就是與李長河相識於一處小酒肆。
所以聽到探子說這妙香閣已經成文文人學子聚集之地,李運的腦中立刻警覺了起來。
他想,這一定也是慕容錦的安排,用來從巒城本地招攬一些奇人異士。而這店鋪明麵上的老板葉柔兒,不過是慕容錦的一個障眼法罷了。
按理能得慕容錦如此的信任,擔任這個明麵上的老板,可見這個叫葉柔兒的丫頭應該也是有些本事的。
可是,這丫頭居然隻有十三歲。
李運搖了搖頭,有些輕蔑的笑了笑。
一個十三歲的農家女,卻被慕容錦給推到了前頭,可見他手下可用之人實在是不多啊。難怪會急著從巒城這裏招攬人才。
李運又問了一些關於妙香閣的事情,更加肯定了心中的猜測。
“這個葉柔兒出了府去了哪裏?”
“她先是回了趟家,然後帶上她娘和妹妹去了鬆山寺。這幾天他們家正在鬆山寺為她爹葉大力做法事。”
“鬆山寺……”李運指間輕輕敲擊著桌麵,思忖了一會。
這慕容錦是大國師的弟子,與鬆山寺也算是有些淵源。葉柔兒此番出府去鬆山寺,難道真的隻是為她爹做法事這麽簡單?
李運腦洞大開,不由得想的有些遠了。
鬆山寺在巒城建立兩百餘年,香火鼎盛,廟中僧眾早已超過了百人,其信眾更是不計其數。而且鬆山寺雖是一座佛寺,但著實是財大氣粗,寺中財產到底有多少具體沒人知道,但從寺廟宏偉的建築和廟中佛像的不破金身也可窺一斑。而且鬆山寺占據著整個東山,以及東山腳下的一大片肥沃土地,不說良田千頃也差不多了。
放眼整個巒城,若說起最大的地主,從前是趙家,趙家倒了之後就是李家,可若真細究起來,恐怕這鬆山寺才是悶聲發大財的土財主,這巒城一半的佃農都在給鬆山寺種地。
李運想起鬆山寺這些隱藏在明麵下的實力,頓覺形勢嚴重,眉心緊緊皺了起來。
他倒不是擔心一個鬆山寺為慕容錦所用,鬆山寺雖然有些實力,但還不足以跟吳王抗衡。
可李運想到的是,這慶國可不止鬆山寺這一座寺廟,若是千百個寺廟私底下都與慕容錦有聯係,那這事可就大了!
“此事重大,我要立即修書一份,必須快馬加鞭送回京去!”
李運想到這裏,自己先怕的抖了一下,不知不覺已經頸上發涼,驚出了一身冷汗。
事關重大,接下來要如何行事,可不是他一個人能決定的。他一刻也等不得,要立刻將這些事稟報上去。
李運寫了一封密信送了出去,心中還是覺得不安。對於這個葉柔兒,他也從最開始的不甚在意變得關注了起來,覺得有些地方很是奇怪。
他想了想,招來一個丫鬟,讓她去請曹禦過來。
從密信上看,這大半年來葉柔兒可沒少搞事,所以縣令曹禦應該也對她有點印象的吧?
李運想對了,曹禦還真是對葉柔兒有很深刻的印象。
這印象不是來自於最初葉柔兒跪在堂下痛哭房契丟失之事,也不是來自葉柔兒與趙家的恩怨,甚至於都不是葉柔兒與樞密密使的不尋常交往。
而是來自於慕容錦對葉柔兒的chong愛。
曹禦始終深刻的記著,當日端午龍舟賽上,葉柔兒與慕容錦二人那不同尋常的親密,以及他從這些親密舉動中猜測出來的,慕容錦不可告人的變tai癖好。
他覺得慕容錦有戀童癖……
其實曹禦這完全是冤枉慕容錦了。
葉柔兒畢竟已經十三歲,這在古代絕對是一個可以定親嫁人的年紀,慕容錦愛慕於她,絕對跟戀童沒有任何關係。更何況葉柔兒表現出的智慧風度,總讓人會忘記了她的年齡。
可葉柔兒吃虧就在她長了一張極其天真無辜的小臉,又有些瘦弱,所以雖然穿女裝的時候已經很有些娉婷窈窕的味道,但穿男裝的時候,怎麽看怎麽就是一個瘦不拉幾的小孩。
任誰看了也絕對認為她的年齡不超過十歲。
當日在禹州的酒樓裏初遇崔光正的時候,葉柔兒還裝過喬琰的弟弟,崔光正一點也沒有懷疑,可見她扮演男孩的時候是減齡的,裝嫩毫無違和感。
曹禦就是這樣被她騙到了,他並不知道葉柔兒的真實年齡已經十三歲。
有了這樣先入為主的想法,所以在聽到李運詢問葉柔兒的時候,曹禦很是詭異的一笑,臉上顯出一種無法言喻的複雜表情。
他本想做一個頗有深意的表情,可臉太胖,做出來就隻剩下了猥瑣。
李運看著他這般表現就是一愣。怎麽,這裏麵還有什麽他沒有想到的事?
“李大人為何忽然會問起這個葉柔兒呢?這個葉柔兒麽,說起來下官倒不是很熟悉,不過慕容公子就一定很熟悉。葉柔兒麽,她與慕容公子可謂關係匪淺……”曹禦諂媚一笑,目光閃爍。
他的表情實在是猥瑣,讓李運越發狐疑,很自然的就做了一點不太好的聯想。
“本官也正是聽聞了一些傳言,所以才找你來詳問,這葉柔兒本是個農家女,是怎麽跟慕容府扯上關係的?這其中到底有何緣由?本官也是怕慕容錦一時不查被人利用。”
曹禦欲言又止,嗬嗬笑了兩聲,恭維道:“大人真是愛護後輩。”
李運有些不耐煩了,“你有話直說,慕容錦乃是本官的外甥,你對本官還有何隱瞞?葉柔兒一個小小農家女,到底有何本事?”
曹禦清了清嗓子,猶豫道:“都是些無根無據的傳言,下官實在是不知從何說起……”
“說!”
曹禦這才期期艾艾的,隱晦的提起了關於慕容錦和葉柔兒的傳聞。他當然不可能對李運說這些事都是他的猜測,便隻能說成是街頭巷尾的傳聞。
李運聽了卻是目瞪口呆,不敢置信。
慕容錦是何等家室出身,本身又是何等的人才樣貌,他想要什麽樣的女子沒有,還用得著戀童?
況且慕容錦在京都也是很出名的佳公子,長到十八歲的年紀卻是清清白白,一點桃色秘聞也沒有傳出來過,那是最正經不過的好兒郎了。
這樣的慕容錦,怎麽可能才來到巒城短短時日,就傳出了這等不堪的流言?
這事太不可思議!李運是絕對不可能相信的。
李運很想當然的就將這也當成了慕容錦的一種障眼法,他必然是為了隱藏什麽真相,才不惜如此自毀名譽,做出這等假象。
而且李運是知道葉柔兒真正年齡的,慕容錦喜歡一個十三歲的女子,這本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哪裏就戀tong了!
“荒謬!”李運當即變了臉,怒喝了一句。
曹禦嚇得趕緊站了起來,他就知道這事說出去沒人會相信,趕緊連番賠禮,諾諾稱罪。
“好了,你回去吧,此事再不可對人提起!”李運不悅的擺了擺手,打發走了曹禦。
他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反常即為妖,這事處處透著古怪。他已經認定了這個葉柔兒必然是一個很關鍵的人物,他必須要把這丫頭的來龍去脈給弄個清楚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