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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 恩怨糾葛2

  當時正是黃昏時刻,黑雲壓境,暴雨傾盆,天地間昏沉一片。


  慕容錦還記得那時的每一個細節,押送糧食的隊伍在暴雨閃電中,艱難行進在泥濘的山路中,路邊都是一人多高的蒿草。雨滴砸落在地麵上滴滴答答的聲響連成一片。


  因為運糧隊伍忽然調轉了行進的方向,眾人不明所以,又趕上山路難行,所以在雜亂的腳步聲中也夾雜著低低的抱怨,拉車的牛馬不時的發出低鳴,悶哼著費力將車架拖出泥濘。


  整個糧隊的行進速度非常緩慢,山路邊濕漉漉的雜草在黑雲閃電的映襯下,顯得有些詭異莫測,隊伍中的氣氛有些壓抑沉悶。


  就在這時,借著昏暗天色的掩護,忽然從山道兩旁的雜草叢中竄出數十黑衣弓箭手,他們沉默一言不發,在運糧隊伍還沒有反應過來之時,箭矢已然鋪天蓋地激射而來。


  驚雷聲中,噗噗噗、篤篤篤的聲響不停響起,人們驚呼哭喊著,牛馬受驚中箭,掀翻了沉重的車架,一瞬間整個隊伍已經亂成了一團,數名仆役在第一波箭雨中被射成了刺蝟,氣絕而亡。僥幸躲過第一輪箭雨的人紛紛尋找隱蔽之處,在暴雨和殺機之下抱頭鼠竄,狼狽躲避。


  慕容錦當時正在一架馬車之上,與心腹的隨從在討論接下來的行程,忽然聽得外麵一陣鬼哭狼嚎的慘叫之聲,他剛想掀了簾子去看,卻聽得拉車的駿馬一聲淒厲的嘶鳴,然後天翻地覆,馬車就被整個掀翻在地。


  慕容錦極力的控製住身形,借著翻到的馬車掩護去看外麵的情形,入眼隻見一片血腥淒慘,整個運糧隊伍的三百多名仆役依然死傷大半,剩下的人也多少負了傷,恐懼的躲在車架之後,慌亂而無助。


  當時隻有十四歲的慕容錦性子還沒有現在這麽沉穩,他一眼看見外麵的慘狀,第一個反應就是衝出去。


  可他身形剛一動,就聽見身邊人大聲疾呼著小心,然後一人猛的竄起擋在了他的身前,片刻之後,那人已然身重數箭,瞪著雙眼直挺挺倒在了他的麵前。


  那個替他擋箭的小廝是從小就跟在慕容錦身邊的心腹,陪他讀書,陪他習武,兩人雖是主仆,實則如兄弟一般親近,可是他卻連一句話也沒來得及留下,就這麽突然死在了慕容錦的麵前。


  慕容錦又驚又怒,抱著那人濕冷的屍身狂吼了一聲,紅著眼睛就要竄出去與那些人拚命。


  可是他身邊的人哪能看著他陷入險境,四個貼身侍衛同時撲過來,將他死死的護在身後,不禁製住了他的行動,還捂上了他的嘴,不讓他發出半點聲音。


  第一輪箭雨攻擊過後,黑衣弓箭手收起了弓箭,拔出刀劍從山坡上衝殺了下來,山路上想起一片慘叫聲,鮮血噴灑,殘肢亂飛,頃刻間又有數十人在衝殺中殞命。


  緊急之時,護衛們顧不得自己的安危,急匆匆從各個防線匯集到慕容錦藏身之處,拚死保護著他,以鮮血和生命為代價,為慕容錦爭取到了短暫的時間。


  眼前慘狀讓慕容錦從急怒中恢複冷靜,敵眾我寡,這時候並不是逞意氣與人拚命的時候,當下也就不再猶豫,立即在侍衛的掩護下,匆匆的逃出了那條小徑。


  好不容易擺脫了追殺的時候,已經到了第二天的淩晨,整個隊伍就隻剩下了不到十人。


  慕容錦知道這些黑衣弓箭手肯定是衝著他手中的東西來的,他們一次擊殺不成,肯定還會有第二次。


  慕容錦原本的打算,是想找到當地的官員,然後將他手中的東西送回京都去,可是經過了這一番廝殺,慕容錦不會再信任任何的地方官員。能在山中私造兵器而不被人知道,慕容錦不相信這其中沒有地方官員的參與,所以本地官員肯定早被收買,與這意圖造反之人沆瀣一氣,他若是找上官府,那無異於自投羅網。


  慕容錦思量再三,他手裏的東西太重要,當然應該立刻送回京都去,可再看看身邊這十幾個人的傷勢,若是再有一次昨夜那樣的刺殺,他們這一行十幾人的性命恐怕都要交待了。


  為今之計,隻有反其道而行之。


  那些人以為慕容錦要將證據送回京都去,必然會在回京的路上設下埋伏,慕容錦他們想要平安,那就一定不能此時回京都。


  所以慕容錦決定,帶著這十幾個人往西北走,偷偷的去北疆找正駐守在邊關的淮安王,然後再通過淮安王的渠道將證據送回京都去。


  慕容錦想的明白,既然山中的鐵礦私造兵器已經暴漏了,那麽即便此時將證據呈給皇帝,等皇帝讓人去山中察看的時候,證據必然已經被銷毀。


  所以此時他手中最重要的東西不是鐵礦和藏兵器的位置,而是那兩封私通外敵的書信。隻要有這兩封信在,那麽想要釘死那謀逆之人,也不用急在這一時。


  打定了注意,慕容錦便帶著人偷偷的調轉方向,朝北疆而去。


  一路兜兜轉轉,他們又逃過了幾次追殺,曆時一個多月,這一行十幾人終於來到了淮安王駐軍的地界。


  他們一踏入淮安王管轄的地界,那些追殺他們的人就突然消失的無影無蹤。而某個夜晚,慕容錦他們臨時停下來休息的時候,卻有人用箭射過來一封信,信上隻有簡單的幾句話,但那信裏透露出的意思,卻是讓慕容錦驚駭不已。


  信中說淮安王已經中毒,命不久矣,要想要解藥,就用慕容錦手中的東西去換。


  慕容錦本來是不相信的,但等他們進了淮安王在邊城的府邸,見到了臥病在chuang虛弱不堪的老王爺,就由不得他不相信了。


  下人說,老王爺一向身體康健,無病無災,卻在半個月前突然病倒,而大夫竟也查不出老王爺所患為何病症。


  慕容錦就知道,那人勢力極大,恐怕不止是淮安王,整個慕容家怕是已經都落入了他的算計當中。


  但想要憑借威脅,就讓慕容錦交出手裏的東西也沒有那麽容易。慕容錦知道如果他真把手裏的東西交出去,那麽到時候被動的就是他了,恐怕那人不會輕易放過慕容家,為了以防萬一會對他們趕盡殺絕,而他手中的兩封信就是他們唯一的護身符,非但不能交出去,還應該利用它與那人談條件。


  可當時慕容錦並不知道這些秘密背後之人到底是誰。


  恰巧,道覺和尚正好遊曆到了北疆,慕容錦便去求他給老王爺看病。


  曆經兩世,道覺和尚知道上一世也是這個時候傳出了淮安王在邊城暴斃的消息,而後邊關風雲變色,北疆蠻族一日之間連取邊關五城,燒殺搶掠無數,百姓生靈塗炭。


  而後來才傳出,淮安王乃是中毒而死。


  所以道覺這個時候遊曆到了北疆,也是存著心思,想來救淮安王一命,進而保得邊關安寧,使百姓免遭戰火塗炭,也算是一份福德善舉。所以當慕容錦來找他的時候,道覺自然是欣然前往。


  有道覺在,他知道淮安王中了什麽毒,也知道如何解毒,自然是藥到病除,將命懸一線的淮安王給救了回來。


  慕容錦和淮安王自然對道覺和尚感恩戴德。其實這已經不是道覺和尚第一次救淮安王了,早在二十幾年前,淮安王身受重傷,那是就是道覺用外科手術的方法救了淮安王一命。


  淮安王的毒解了,暫時沒有了生命之虞,必然要去追查到底是何人下毒害他,這一查,就牽出了吳王薑暉。


  慕容錦這才知道,原來私通賣國,意圖造反之人原來是吳王薑暉,他不敢怠慢,趕緊將手中握著吳王證據之事告訴了老王爺。


  道覺和尚本是方外之人,按理說他應該不問世事,不理會朝堂之上的權勢糾葛,但道覺和尚活了四輩子,見識了太多東西,心態又跟普通的和尚不同。


  道覺知道,上一世吳王造反是成功了的。可是他做了皇帝之後,卻是個不折不扣的暴君,荒淫奢侈,南疆和北疆更是兵禍不斷,百姓民不聊生。


  如果有可能,道覺和尚當然不想讓他造反成功,比起殘暴的薑暉,溫和的廢太子薑昕,似乎更適合在這個和平的時代做一個明君。


  而且道覺知道薑昕也並不如表麵看起來那般無能怯懦,上一世薑暉當政兩年之後,就是薑昕起兵討伐,不聲不響的就結束了薑暉短暫的帝王生涯。而後薑昕平定四方,啟用能臣,慶國又重新變得和平富庶。


  而能否阻止薑暉造反,這關鍵的兩環,一是手握重兵把持著北國門的淮安王。而另一環,則是南疆與苗人對敵十數年的唐立恒大將軍。


  道覺和尚知道的這些事,自然無法對慕容錦言明,他隻能旁敲側擊,提到了廢太子薑昕和唐立恒大將軍,說到要與勢力龐大的吳王對抗,非得將幾方的勢力聯合起來不可。淮安王與唐立恒把持著慶國的軍隊,吳王想要發動政變,必須要控製住軍隊。而廢太子薑昕身份尷尬,又與吳王之間有複雜的恩怨,所以若是能將這三方的勢力聯合起來,必然可以暫時與吳王抗衡,製約他的行動。


  慕容錦想了想,覺得道覺的提議非常正確,於是便將那兩封通敵的密信,一封悄悄送給了唐立恒,一封送給了薑昕,本來是各自為政的三方勢力,便立即被拴在了統一條繩子上。


  吳王薑暉得知消息之後氣炸了肺,但事已至此,他也不敢輕舉妄動,隻能隱忍不發,伺機尋找漏洞,想要各個擊破。


  薑暉雖然恨極了慕容錦,但為了大計,還是想方設法的想要拉攏住淮安王一脈。他看的明白,淮安王老邁,早晚有一天要將手裏的權利交出去,而他的三個兒子卻都不爭氣,這淮安王的爵位恐怕最後還是會落到他的孫子,慕容錦的頭上。


  而慕容錦,恐怕是不會受他的拉攏的。


  如果不能拉攏,那就隻能控製。所以吳王薑暉便找到了吃裏扒外的淮安王二兒子,很輕易的就說動了他們,趁慕容錦不備,給他中下了無心蠱。


  其實這毒蠱並不是去年慕容錦離開京都時被中下的,而是早在三年前就已經種下,隻是淮安王一直身體很好,所以還沒到威脅慕容錦的時候,所以吳王一直沒有發動蠱毒而已。去年剛一入秋,淮安王因風寒入侵,卻是大病了一場,這才有了慕容錦毒發之事。


  慕容錦也才知道,原來家中二房的人竟然如此狠毒,已經投靠了吳王,而且為了榮華富貴一點骨肉親情也不顧念。


  幸好道覺和尚早有防備,在南疆遊曆的時候就派了個通曉苗醫的桑先生到他身邊,及時壓製住了他的毒蠱,給了他一年緩衝的時間。


  而這一年,朝堂之上風起雲湧,廢太子薑昕已經複起,重新被立為了太子。


  北疆蠻族經曆了去年冬天一場大雪,凍死牲畜無數,元氣大傷。


  南疆苗人雖然仍是不時騷擾邊境,但經過了今春的這一場大旱,還有夏天的這場蝗災,恐怕也是缺衣少食,自顧不暇了。


  一切都在朝著對吳王薑暉不利的方向發展,所以吳王薑暉再也等不急了。


  他不能殺了慕容錦,所以才屢次三番的派來殺手試探,想要提醒慕容錦他的命還攥在吳王的手中。


  可是慕容錦根本不為所動,他早已不是四年前那個單純無憂的少年了,這四年來他也積攢了自己的力量,雖然不足以對抗吳王,但是想要自保還是綽綽有餘的,所以最近這一年來,吳王多次刺殺慕容錦都是無功而返。


  不過吳王對慕容錦最大的威脅還是在他身中的無心蠱上,京都中那幾個純陰之體的女子就都掌握在吳王的手中。


  慕容錦本來打算實在不行就拚個魚死網破,可哪知似乎是冥冥中天注定的,竟然讓他遇見了葉柔兒。


  此時慕容錦還隻知道葉柔兒是他救命的福星,卻還不知道,葉柔兒身世的秘密不僅關係到了西王府唐大將軍,還關係到了太子薑昕,竟是將他們這個原本不太牢固的關係鏈,給牢牢的固定住了。


  聽完了慕容錦的敘述,李妱華驚駭萬分,陷入了長久的沉默當中,過了好半天,才有些艱難的低聲說道:“這麽說來,若是沒有柔兒,你原本竟想要拚死也不與吳王低頭嗎?所以你才瞞著娘,不肯告訴我你中了毒?”


  慕容錦安慰她道:“總會有辦法的,總會找到別的人可以救我。而且吳王那邊也不是鐵桶一塊,我本來打算實在不行,就找人擄了那幾個女子來。”


  “你哪有打算!你這就是在騙我,你若是早有打算,又怎麽會陷入昏沉人事不知?若是沒有柔兒,你恐怕早已……”李妱華後怕不已,難過的又掉了眼淚。


  過了半天李妱華才平複了情緒,忽然想起當日下定之時,段陽拿出的那塊金牌來。原本她隻覺得這事關葉柔兒的出身,能證明她並不是鄉野村姑,可這時候聽了慕容錦的敘述,知道了慕容家與西王府那邊的同盟陣線,她忽然意識到,那塊金牌的意義恐怕比她認為的要大的多。


  因為玉容和段陽都說葉柔兒還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所以那金牌被玉容仔細的收了起來,並沒有告訴慕容錦。李妱華覺得,現在卻必須要告訴慕容錦了。


  “錦兒,有一事娘並未同你說。你可知葉柔兒並不是玉容親生的?那一日說到下定,段先生就拿出了一塊金牌來,那金牌竟然是西王府唐大將軍的,原來葉柔兒竟然是唐將軍的血脈,這事你知道嗎?”


  慕容錦微笑著點點頭,“我確實有過這樣的猜測,早有傳聞,說這些年唐將軍一直在暗中尋找一個孩子,我初見葉柔兒,便覺得她與蘇玉嬋長得極為相像,後來知道她娘玉容乃是府裏的舊人,我便暗中打探了一下,得知十三年前玉容還沒有與葉大力成親,那葉柔兒自然不可能是玉容和葉大力親生,所以我也有所猜測。後來又見葉柔兒身邊有段陽,就更加肯定了我的猜測。隻是我見他們似乎都沒有將此事公之於眾的想法,也就沒有過多的幹預,畢竟這事他們的家務事。”


  玉容卻有些焦急道:“那你為何不早點告訴娘啊?要是知道她是唐將軍的血脈,娘對她自然會有所不同!”


  慕容錦卻笑了笑,又道:“娘,柔兒是不是唐將軍的血脈又有何關係呢?兒子卻是覺得柔兒已經很好了,而且我真希望她身世的秘密永遠保持下去。娘,你莫要忘了,唐將軍乃是入贅之人,柔兒即便是認了他,身份恐怕也很尷尬。我實不想讓她陷入家族爭鬥之中,身不由己。我希望她永遠單純快樂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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