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珠子
玉容忍不住又朝段陽的臉上看過去。
這位段先生,雖然膚色黝黑,氣質冷煞,但真看五官,倒也是濃眉大眼,飽滿方正……
她心裏頭有個念頭忍不住的就要冒出來——難道他其實是葉柔兒的親爹?
這念頭一起,玉容臉上的表情就變得複雜了起來。
“葉太太不要誤會,柔兒與我並無血緣關係。”似乎是看出了玉容的疑慮,段陽坦蕩說到。
這話令得玉容麵上一曬,有些拘謹尷尬的笑了笑,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葉太太可否明言告知,葉柔兒到底被何事耽擱了?慕容府上是否有事?”段陽是個直來直去的人,他對玉容表明身份,為的就是能獲得玉容的信任,從而知道更多葉柔兒的消息,所以就立刻問了出來。
玉容想了想,在替慕容家保守秘密和找人商量女兒前途之間,終於還是被心裏那點不安穩給說服,老老實實的對段陽說了慕容府裏的事。
段陽沉吟片刻,嚴肅的表情在跳動的燭火之下越發顯得深沉,“你是說隻有葉柔兒的血才可以救慕容錦?那到底需要多少血?如果隻是做藥引,難道不是已經完成了嗎?”
段陽一陣見血,立刻找到了這事的關鍵所在,讓玉容佩服不已,同時也覺得她找段陽商量,還真是找對了人。
“是啊,我也是這麽想的。可是當時我心慌意亂的,一時竟沒有來得急細問。段先生,我總覺得心裏一陣陣的發慌,你說,這事會不會是柔兒故意在隱瞞什麽?”
玉容不知道葉柔兒與慕容錦之間的事,但段陽卻是知道的。早在葉柔兒還是單相思的時候,他就敏銳的發現了這丫頭的心思,後來更是知道她私下裏與慕容錦的交往,一來是他手眼通天,二來葉柔兒也沒打算要瞞著他。所以當玉容都察覺到這事有蹊蹺的時候,就更不要說段陽了。
他幾乎可以肯定,要救慕容錦必然沒有那麽簡單,必然要葉柔兒付出慘重的代價。
隻是這個代價到底是什麽,他一時還沒辦法想清楚。
不過想不清楚也不要緊,想不清,就去問清楚。
“葉太太先不要急,不如明日我送你去慕容府上,再向葉柔兒詳細的問明。事情沒有那麽急迫,想來隻是一晚上,應該不會發生太大的變化,還是等明日問明白了再說吧。”
玉容點點頭,她原本也是這麽打算的。又想到她想讓葉柔兒嫁給慕容錦做正妻的事,玉容望向段陽的目光便多了幾分問詢探究。
她想問問,葉柔兒的親生爹娘到底是何人?
當日她根本沒有來得及細問葉柔兒的親娘唐小姐,隻知道那女子相貌美麗,雖然被人下了藥,落魄到在土地廟中生產,但觀其言談舉動,仍是能看得出來家教良好,是大戶人家知書達理的女子。而且唐小姐行事極為果敢,麵臨險境之時當機立斷,全無閨閣女兒的慌張膽怯,可見乃是見過大世麵的人。
再結合段陽的官老爺身份,玉容難免要猜測,葉柔兒的真正出身也許也是相當不凡。
那麽用葉柔兒原本的那個身份,有沒有可能更配得上慕容錦一些呢?
“段先生,有件事我想問一問,不知柔兒的親生爹娘,他們到底是何人啊?”
燭火一跳,燈芯處發出嘶的一聲輕響,段陽的眼皮也隨著一跳,目光幽沉,如不見底的深潭,過了半響,才沉聲說道:“這事本來不應該對葉太太有所隱瞞,隻是葉柔兒的身世涉及甚廣,實在不是一時可以說的清的。但段某可以向葉太太保證,她親身爹娘都是行端坐正的人物,並不是作奸犯科的小人,當日被奸人所害性命堪憂,實在是不得已才放棄了親生女兒。而且當日之事已經解決,並未留下後患,也不會為葉太太招來禍事,還請葉太太放心。”
玉容知道段陽是誤會了,趕忙解釋道:“段先生誤會了,我沒有那個意思,隻是當日我看著唐小姐似乎出身不凡,而這些年來柔兒卻無奈跟著我們在鄉下貧苦度日,我始終覺得心中不安,有些愧對唐小姐的囑托,這些年來都是我們委屈了柔兒。如果能讓柔兒認祖歸宗,想來今後能讓她的生活更好些……段先生,其實我有個想法,我想讓慕容錦公子娶了柔兒,隻是這身份上怕有些不合適。”
段陽聞言有些詫異的看了玉容一眼,讓慕容錦娶葉柔兒?段陽自然知道身份上不是問題,可是玉容不是他,玉容並不知道葉柔兒的出身,所以她能做樣的打算,實在是很令人吃驚。
看出了段陽的詫異,玉容便有些失望,她以為段陽詫異是因為葉柔兒的出身並不太好,於是歎氣道:“段先生是不是也覺得,這事是我貪得無厭了?”
“不會。如果真的是葉柔兒才能救慕容錦,那麽以姻緣為條件,也算是合情合理。”段陽斂了神色,暗想若是葉柔兒知道了玉容的這個打算,說不定會如何高興呢,如此一來可就趁了她的心願了。
想了一下,段陽又說到:“不如明日去慕容府上,便將此事挑明了吧?段某受故人之托,也希望葉柔兒能得到一個好歸宿。慕容錦,確實不錯。”
聽段陽這樣說,玉容又有些高興起來,心裏的不安也略微消散,“段先生也覺得錦公子好嗎?如果真的能讓柔兒嫁進慕容家,想來她娘也會高興的吧?”
段陽點頭,想著師妹應該會喜歡慕容錦做她的女婿吧,她自己就喜歡那種清風霽月的男子。
說定了明日一早便再去慕容府,段陽便起身告辭離去。玉容安頓了小虎,yi夜自是輾轉難眠。
葉柔兒偎在慕容錦的病榻前痛哭了一陣,直到夜深了,守夜的丫鬟婆子抱著被褥在外間鋪了,蘇蘇才沉默的走了進去,好言勸慰著拉了她回去歇了。
蘇蘇給葉柔兒的房裏安排了一個值夜的小丫頭,葉柔兒洗漱完畢見那小丫頭也抱了被褥準備在長塌上睡覺,她趕忙走過去攔下了那小丫頭。
“你這是做什麽,你還真把我當正經的小姐伺候起來了?你若是這樣,我心裏過意不去,怕是yi夜都睡不安穩呢!”
葉柔兒還準備夜深人靜的時候探看一下靈珠的秘密呢,她哪能讓人睡在她的腳邊上。況且這些小丫頭都是值夜慣了的,夜裏睡覺都很輕,一點動靜就能醒過來,葉柔兒可不敢在她身邊搞小動作。
小丫頭有些拘謹,如今她們都知道隻有葉柔兒才能救公子的性命,蘇蘇又囑咐她一定要伺候好葉柔兒,她哪裏敢不將葉柔兒當成主子好好的伺候啊,生怕稍有怠慢,被葉柔兒告到蘇蘇或者是付嬤嬤那裏去,讓她吃不了兜著走。
所以無論葉柔兒怎麽勸,小丫頭隻是咬著嘴唇使勁的搖頭,就是不肯離開葉柔兒。
葉柔兒扶額,覺的話說的太多,都有些口幹舌燥了,小丫頭耳聰目明,趕緊去倒了一碗茶來捧到了葉柔兒麵前。
小丫頭規矩的站在她麵前,一雙眼睛有些拘謹不安的看著她,那副模樣像極了家中的二丫。
那丫頭也總是這麽一副可憐兮兮的表情看著她,生怕被人挑出點錯來。
葉柔兒的一肚子悶氣就沒法發作了,隻能無奈的拿過了那碗熱茶,也不嫌燙嘴,咕嚕嚕的喝進了肚子。
對付二丫,說道理是說不通的,但板起臉來下命令卻很好用。
葉柔兒想通了這點,也不再跟小丫頭套什麽近乎,講什麽咱們都是苦孩子不用互相作踐的大道理,她隻是放下了茶碗,皺著眉頭略帶不悅的看著小丫頭說到:“你去外麵睡,我睡覺輕,你不要在這裏吵著我休息,我休息不好明日便沒辦法為公子治病,這個責任可不是你能承擔得起的。”
小丫鬟泫然若泣的癟了嘴,小聲道:“奴婢不會發出聲音的,絕不會打擾葉姑娘休息。”
葉柔兒皺眉,“讓你去外麵你就去外麵,哪有那麽多廢話!你睡覺沒聲音,可是我睡覺有聲音,我怕說夢話被你聽去,難道你想打探我的秘密不成?你快去外麵,我不叫你不許進來,要是敢不聽話,我就讓付嬤嬤把你打發出去!”
小丫鬟嚇得臉色慘白,跌跌撞撞的抱了被子就跑了出去。
葉柔兒鬆了口氣,無奈的笑了笑。她也不想當惡人,可是這六月處的天,正是白天最長夜晚最短的時候,再磨蹭下去,她今天晚上就不要想去一探靈珠的究竟了。
幸好這天氣熱,外麵跟屋裏也沒什麽區別,她倒不怕小丫頭睡在廊下會凍病了之類的。
大不了明天一早在蘇蘇麵前誇小丫鬟幾句,替她討點賞賜罷了。
豎起耳朵,聽著外麵完全的安靜了下來,葉柔兒又站在窗邊朝外麵的小丫鬟囑咐了兩遍,沒有她的傳喚一律不得進屋來。
聽見小丫頭委屈的答應了,葉柔兒這才放下心來,回到了榻上,放下了簾子,然後輕輕的摩挲著腕上那串佛珠。
十八顆木珠,原本隻有一顆珠子呈現出淡粉色的玉石質地,可此時卻有另外兩顆也變了顏色質地,一顆呈現淡淡的黃色,一顆呈現淡綠色。
有了過去的經驗,葉柔兒伸出兩根手指,在那顆淡黃色的珠子上輕輕的撚動了一下。
一瞬間,眼前淡黃色熒光閃耀,葉柔兒忍不住被那光華刺的微微閉上了雙眼,然後下一秒她便覺得身體輕盈的好似飛了起來。
這種感覺她已經很熟悉了,以往每次轉換空間都會有這種騰雲駕霧般的暈眩感,初時她還不太習慣,但現在卻早已經適應了。
片刻時候,那種暈眩感消失無蹤,葉柔兒重新感覺到腳踏實地,她這才緩緩的睜開了眼睛。
可是眼前所見卻令她有一瞬的恍惚,她身處在一個四麵環山的山穀當中,而不遠處靜靜矗立著一個獨門小院。
葉柔兒啞然失笑,怎麽會呢,這分明就是原來的那個異空間。
不過很快,她就意識到她錯了,這根本不是原來的那個異空間。
她分明記得,原來的那個異空間裏,無論外麵季節如何變化,那裏都始終是夏初的樣子,那裏的大片稻田也始終是綠油油的,絲毫不見成熟的跡象。
可是此時她身邊水田地裏的稻穗,分明已經黃了。
她蹲下去揪下一穗,在指間撚了撚,更加確定無誤,這稻子真的熟了。
遠遠望去,被微風吹動起伏不停的大片稻田,在皎潔的月光下好似金子般在微微發光。
葉柔兒心中歡喜不已,隱約覺得她好像摸到了這靈珠異空間的一點門道。
如果粉色的珠子能開啟夏季,而黃色的珠子能開啟秋季,那麽綠色的珠子是不是可以開啟春季,而將來也許還有一顆白色的珠子可以開啟冬季?
她幾乎有些迫不及待的想撚動那顆綠色的珠子了,可是最後還是忍住了那個念頭,而是急急的朝山穀中個獨門小院跑了過去。
如果夏季的異空間裏有一張神仙桌,那麽秋季的異空間裏,又會有什麽樣的寶貝呢?
還是說仍是那張神仙桌?
隻短短一段路,葉柔兒卻想了很多,心撲通撲通的跳著,然後看見大門上仍是那副客請自便的對子,隻是小院裏空蕩蕩的,被她後帶進異空間的東西全都消失不見了。
她心跳的越發激烈,忐忑的推開了正房緊閉的那扇房門。
屋子裏有些暗,當葉柔兒仍然發現原本正對著門口的那張神仙桌,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在牆角那處,放著一個碩大的瓦罐,表麵漆黑,非鐵非陶。月光透過窗子,水銀瀉地般潑灑在那個大黑瓦罐上,令其好似在幽幽發光一般。
葉柔兒慢慢的走了過去,上下左右的將那大黑瓦罐仔細的探看了一番,很快便在瓦罐的罐口發現了三個小字。
藥王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