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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無心插柳

  葉柔兒取了一張紙,淡定揮毫,一邊寫還一邊講解道:“這是公子昨日所做。昨日我家夫人與公子說起往年過端午的情景,我家公子一時興趣,便做了這首《漁家傲·五月榴花妖豔烘》。寫完了公子卻不是很滿意,當即就燒了,說有一個字用的不妥帖,我寫出來,還請諸公指教。尤其是袁公子,我家公子盛讚你乃是巒城第一才子,那個不甚妥帖的字,你必能將之改的更好!”


  葉柔兒抬眼看了一眼袁源,手下筆鋒已經停止,輕輕的吹幹了墨跡,才在眾人的期盼中,將那張宣紙遞給了近處的袁源。


  五月榴花妖豔烘……


  猶瞢忪。等閑驚破紗窗夢。


  這首歐陽修的詞,寫的是深閨女子在端午時節的生活,不算是歐陽修特別有名的作品,但拿來給這些人看卻是足夠的了。


  尤其是加上葉柔兒前麵的解說,說是李妱華與慕容錦談起了往年情景,那麽大家便知道這詞中寫的女子是李妱華了。想到李妱華的翩然風姿,這詞中意境越發優美動人。


  至於葉柔兒說的一字不妥,那純粹是給慕容錦貼金,後世傳了千百年的好詞,字字妥帖,並無哪一個字用的不美。


  袁源拿了那首詞,臉色都變了。


  他詫異的看了葉柔兒一眼,心中大動,暗想,這詞肯定不是慕容錦做的!定然是找了人來代筆。


  可是,縱觀整個巒城,又有誰能代筆出這樣的詩詞呢?若能寫出這樣的詩詞,有何苦落得給人代筆的境地。


  這代筆的理由連袁源自己都不信。


  “袁公子,到底寫了什麽啊,你可看完了?”見袁源拿著那張紙發呆,後麵的人有些著急的催促了起來。


  袁源僵硬的將詞作遞給了旁人,硬著頭皮讚了一句:“好詞,不過確實有一字不妥。”


  別人將那詞作接了過去,一看之下眼中均是讚歎不已,不免紛紛詫異的看著袁源,心想,這字字珠璣,哪有不妥?難道袁公子才高至此,竟然還能做出比這更好的詩詞來?

  “袁公子大才,我家公子就說了,巒城第一才子,定能將這錯字給改過來,袁公子,請。”


  葉柔兒微微一笑,目光清澈的看著袁源,眼中坦然淡定,竟與慕容錦如出一轍般,看的袁源背後冷汗都下來了。


  袁源冷汗涔涔,卻還不示弱的冥想著那首詩詞,到底是那一個字不妥帖呢?他高傲慣了,是絕不肯承認自己想不出來的。


  “其實……這生綃畫扇盤雙鳳的盤字,倒可以改一改……這盤嗎,向來做盤龍,倒未聽過盤鳳之說……”


  袁源死鴨子嘴硬,猶自在那裏找別扭。旁人聽他這樣說,紛紛笑著搖頭,顯然對他的話不怎麽讚同。


  葉柔兒燦爛一笑,“袁公子所言甚是,我回去便告訴我家公子,這盤字用的不好,應該改。不知諸公以為如何呢?”


  她的眼光一瞟,不再理會袁源,而是像別人問詢了起來。


  別人哪有意見,紛紛讚歎這詩詞寫的好,寫的妙,實在百年難得一見,慕容公子大才。難怪方才不肯寫詩,此作一出,就把別人寫的都給比了下去,旁人在無法動筆了,慕容錦這是替這邊的學子文人考量,給大家留臉麵呢。


  於是眾人心中對慕容錦又多了幾分感激之情,你好我好大家好,慕容錦顯然是懂得這個道理的,這樣一來,更想的袁源桀驁不馴,惹人討厭。


  葉柔兒見大家都這樣說,心中高興,又說到:“其實我家公子近日已經不怎麽作詩了,他每日都在憂心城外旱災、蝗災,實在沒有心情作詩詞歌賦,隻是偶然會有一兩句感悟之語。比如前幾天公子去城外看了災情,回來便感歎了一句朱門酒肉臭,路有餓死骨……我雖然是一個下人,不懂什麽國家大義,但是聽了公子的話也覺得心中悲愴,這些天,我們府裏的用度也都減了不少……我家夫人、公子都是修佛的,他們最是慈悲,公子常常感慨,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風雨不動安如山……”


  葉柔兒悵惘的垂下了頭,輕輕的歎了口氣。


  場下諸人神色大動。


  如果方才還有人在懷疑那首漁家傲是代筆之作,那麽這幾句磅礴大氣的殘句又怎麽解釋?哪有人代筆殘句的。而且想想慕容錦近日的親民之舉,這幾句殘句用在他身上顯得那麽合適,假都假的這麽妥帖,那就隻能是真的了。


  葉柔兒輕輕鬆鬆的便將杜甫的幾句名句按在了慕容錦的身上,不禁顯示了慕容錦在詩詞上的才華橫溢,更顯示了慕容錦的一片善心,為萬民悲愴的慈悲心腸。


  眾人紛紛怔忪,為那幾句話中的大義凜然而感動不已。再比之眼前,他們這場不知所謂的詩會,眾人立刻覺得臉紅起來,心虛不已,紛紛歎息著低下了頭去。


  “慕容公子大義,我等自歎弗如。”有人朝葉柔兒拱了拱手,臉上羞愧。


  葉柔兒趕忙回禮,按理說那人是個秀才,是不應當對葉柔兒施禮的,那人一時感慨,也沒顧忌那麽多,可見對慕容錦的佩服是發自內心的。


  有人帶頭,便有更多的人抱拳拱手,場下歎息聲一片。


  葉柔兒笑意盈盈的瞟了一眼袁源,後者臉色煞白,呆若木雞。


  “我家公子總說,袁家乃是義商,樂善好施,又有良田千畝,在本次旱災蝗災中出力甚多。他感念巒城本地商戶的善舉,說等到秋收之後,要上報朝廷,以求嘉獎。”


  袁家家主正因為袁源得罪了慕容錦而在懊惱不已,忽然聽見葉柔兒這麽說,趕忙站了出來,正色道:“公子謬讚了,袁家定當竭盡所能,請公子放心,公子所說抗旱滅蝗之法,袁家一定鼎力支持!”


  “好,袁家果然是義商,本官頗為欣慰。”曹禦這時候站了出來,讚許的看了看袁家家主,又瞄了眼葉柔兒,哈哈笑道:“慕容公子隻是在巒城做客,卻能如此高潔大義,我等又怎能落後啊?諸位,恰逢今日端午佳節,各位鄉紳齊聚一堂,不如我們在此盟個誓,今春的旱災、蝗災,還希望諸位出錢出力,不吝資助啊!”


  話鋒一轉,已將一場風花雪月的詩會變成了賑災的動員大會。


  袁家為了表忠心,第一個站了出來,表示他們家願意派出一百家丁護院,供曹禦差遣調用,共同抗旱救災。


  有了袁家的帶頭,其他富商大戶也趕忙站了出來,這家五十,那家一百的,比對著將家中的仆人們給捐了出來,臨時供曹禦統一調度。


  曹禦大笑,“好!好!諸公皆是憂國憂民,可敬可敬。本官保證,他日賑災一閉,必然上報朝廷,為諸公請功。”


  場下歡笑聲響成一片,眾人又紛紛舉杯,暢快的飲了。不管心裏有多不願意,但是今日這個場麵,是誰也不能屈於人後的,隻能咬著牙的將人財物都捐了。


  各家肉疼的同時,都紛紛瞪眼去看袁源,心中憤恨,若不是他挑釁,慕容錦一派祥和的,哪會有現在這種情況。


  都是因為袁源!大家不免都恨上了袁家。


  袁源麵如死灰的退在了一旁,他本來想著要讓慕容錦丟臉,可哪知,莫名其妙的就給慕容錦抬了高台,助了聲威。現在不但沒有丟臉,反而博了一個愛民的好名聲。眾人拾柴火焰高,有了這些富商大戶的幫助,巒城的春旱也許就會變成慕容錦的另外一件大功勞。


  他真是恨啊,偷雞不成蝕把米!這事要是被慕容二公子知道了,他可該如何自處啊?


  拉大旗作虎皮,葉柔兒原本也隻是想著要用詩詞羞辱一下袁源等人,她也萬萬沒有想到,最後竟然借由這個引子,把巒城的富商大戶的力量都給集合了起來,讓他們在抗旱救災中出力,這到底是幫了慕容錦還是亂了他的計劃呢?


  葉柔兒也有些呆愣,她知道慕容錦是另有計劃要對付這些人的,隻是不知道被她這麽一攪和,慕容錦想要拉攏和對付的勢力會不會亂了套。


  她有些擔心,見眾人都圍著曹禦在表忠心,就想腳底抹油,趕緊溜回去跟慕容錦說個明白,讓他早作打算。


  那成想她剛要走,那邊就有兩個人把她攔了下來。


  葉柔兒一愣,攔住她的是李炎的二兒子李恒和他的跟班。


  “葉姑娘,方才小廝來報,說我們家姑娘的詩詞在院門交給你了,葉姑娘是不是忘記拿出來了?”李恒皮笑肉不笑的看著葉柔兒,上次在葉柔兒那吃了虧,他就知道這丫頭不好對付。


  “那詩……不在我這,被我家公子拿去了。”


  那首歪詩,根本見不得人,慕容錦他們截了下來也是為了李家好,省的他們丟臉。可李家人不這麽想。


  尤其是方才葉柔兒做的那首什麽漁家傲,那麽好的一首詩詞,若真是慕容錦所做為何袁源挑釁的當時不拿出來,偏偏回去之後又讓葉柔兒拿出來?

  旁人或許會覺得慕容錦這是謙遜,但李恒以為提前知道了詩詞被慕容錦截留一事,所以心中另有所想。


  他不懂詩詞歌賦,李家給秋紅秋霜買的那幾首詩詞他也隻是粗略的看了一眼,並不能肯定其中到底有沒有那首漁家傲。


  但大家都說那詩詞好,超出巒城水平的好,他就懷疑,那首漁家傲,其實就是慕容錦他們在門口截留了的李秋霜的詩詞。


  李家的詩詞是從禹州那邊買來的,當然要超出巒城的水平。


  李恒冷笑,一把捉住葉柔兒的手腕,壓低聲音道:“葉姑娘耍的好計謀,偷梁換柱,我家小廝將那詩交給你,你為何不拿出來?反而要偷偷藏起來,你是何居心?”


  李恒不敢說慕容錦,隻能說葉柔兒居心不良。


  葉柔兒不明所以,偷梁換柱?李恒何出此言啊?不過她腦筋一轉,就明白了李恒在說什麽,不禁啞然失笑。


  哈,李恒還真是敢想,原來他以為那首漁家傲是秋霜的啊。


  葉柔兒笑眯眯的看著李恒,也不掙脫,心裏卻已經有了一股火氣。


  好啊,幫你們卻落得被猜疑的下場,那她還當什麽爛好人。不如就將那首歪詩拿出來,讓大家看看李家的小姐到底是多有才華!


  “那詩確實在公子哪裏,方才是我們忘了,不如我現在去取來?”葉柔兒笑嗬嗬的看著李恒,見他神色不定,又說到:“不如你派個人跟我去取,我也做不了假。”


  李炎這才陰森森的看了她一眼,冷笑道:“好,那就派個人跟你去。”


  於是葉柔兒便帶了李恒的跟班往慕容錦小憩的院子過去了。


  “公子,這是李家的人,他來取李家小姐的詩作。”葉柔兒帶著那人進了院子,慕容錦已經換好了衣服,正在廊下乘涼喝茶。


  “哦?”慕容錦看了那人一眼,“那詩作……被我弄濕了,看不清了。”


  雖然李家姐妹很討厭,但慕容錦也不願李家出醜,他就是這個脾氣。


  那人朝慕容錦弓身一禮,陪笑道:“既然弄濕了,就算了。公子才華橫溢,不過一首詩作而已,我家老爺也沒有別的意思,請公子不要怪罪。”


  恩?

  慕容錦不明所以,這話他怎麽有些聽不懂?陰陽怪氣的呢?


  他就朝葉柔兒看過去,疑惑不解。


  “公子,隻是濕了一角而已,應該還能看得清的,不如就給他拿回去吧,那邊還等著呢。不過這時候詩會也散了,應該不會有人看李小姐的詩作了。”葉柔兒給慕容錦使眼色。


  “詩會已經散了嗎?”慕容錦又問。


  “是的,已經散了,現在曹大人在跟大家商談抗旱救災之事呢。”


  “哦,原來已經散了。蘇蘇,去拿桌上那首詩來。”慕容錦聽聞詩會這麽快就散了,心中疑惑,但既然已經散了,沒人再會品評詩詞,那這歪詩就還給李家吧。看葉柔兒的樣子,想必李家將這首詩看的很重,生怕他們貪汙了去。


  方才那首詩一直藏在慕容錦的袖子裏,他換了衣服,那詩就取了出來放在桌子上了。


  蘇蘇回到房中,很快就取了那詩回來,交給了李家的下人。


  “就是這首,你看仔細了,這筆跡可是李家小姐的,我們絕對沒有藏私。”葉柔兒特意跟那人說了一下,讓他比對筆跡,省的一會拿回去又說被他們給替換了。


  那人拿著那詩看了兩眼,見並不是葉柔兒之前所做的漁家傲,臉上閃過一絲失望。但那筆跡確實是李秋霜的。


  “多謝公子,小的告退。”那人又給慕容錦行了個禮,退了下去。


  等他走了,慕容錦才問葉柔兒,到底是怎麽回事?


  葉柔兒有些心虛,討好的朝慕容錦笑了笑,“我方才作了件事,你不要生氣……”


  她背著慕容錦跑到前麵去作了首好詩,這事肯定是瞞不過去的。


  “哦?何事?”慕容錦朝她伸出手,她這樣小意討好,他又怎會生氣。


  葉柔兒瞄了一眼蘇蘇,愕然發現她識趣的回到了房中,回避了。


  恩?她怎麽會是這個態度?難道忽然想通了?


  葉柔兒狐疑不已,但還是伸出手去握住慕容錦,討好的將前麵發生的事給交代了。


  不過關於那首詩詞,她隻能按在了道覺和尚的身上,說是從道覺留給她的劄記上看到了,許是往年端午節時有感而作吧。


  慕容錦聽完她的描述,知道前麵曹禦正將各位富商大戶給綁在一起,要共同抗旱救災,也是啞然失笑。


  他原本是有法子要對付那些人的,打壓一批,籠絡一批,借機在一些重要的位置上安插他的人,將巒城的官場和商場整治一番,以圖日後。


  但沒想到陰差陽錯的,被葉柔兒用一首詩給解決了。


  真是無心插柳成蔭啊。


  如此,也很好。雖然他想打壓肅清的人暫時動不了了,但是能讓大家一起,為抗旱救災出力,也是當務之急。其他的事,也可以慢慢來。


  “……我是不是亂了你的計劃?”葉柔兒有些惴惴不安,小心翼翼的看著他的臉色。


  慕容錦微笑,“沒有。柔兒真本事,用一首詩就將我要做的事達成了大半,你幫了我。”


  葉柔兒眼睛一亮,高興道:“真的?我沒什麽計謀的,想不了那麽深遠,你可不要騙我,真的幫了你嗎?我多怕壞了你的事,今天是我太衝動了……”


  她搖著他的手,“我就是看不過眼,想幫你討個公道,但我知道我錯了,你根本不在意這個。你批評我吧,狠狠的批評我。”


  慕容錦便笑著在她手心打了一下,“隻說說那麽簡單?在你手心裏打幾板子才好。不過,師叔那首到底寫了什麽,居然讓大家都心服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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