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生辰
酸酸甜甜的味道在舌尖綻開,細細的咀嚼,還能嚐到一顆一顆的果粒。
葉柔兒歪著腦袋,滿眼專注的看著慕容錦的反應,有些緊張期盼的問道:“怎麽樣,好吃嗎?”
慕容錦又細細的品了下,“好像,沒有昨日的好吃。”
自從那天到妙香閣裏之後,慕容錦儼然已經成為了葉柔兒的專用試吃員。每天傍晚時分都會抽出時間來店裏一趟,兩人躲在小房間裏過一會二人世界。
隨著天氣越來越熱,慕容錦也越來越忙,抗旱滅蝗已經進入到了很關鍵的時候,所以他未必每天都有時間陪葉柔兒一起用晚飯。
但無論在忙,抽空見上一麵還是可以的。
在葉柔兒這裏,慕容錦不但能得到放鬆,有很多事還可以聽聽葉柔兒的意見。她可不是被藏在金屋中的嬌女,在慕容錦的心中,葉柔兒是一個足智多謀的女諸葛。
雖然相處的時間被限製了,但兩人的關係並未曾受到任何影響。而且真如葉柔兒說的那樣,離開了慕容府那個囚籠,她真如一隻小鳥一樣自在快活了許多,渾身都綻放著自信迷人的色彩,令人心動不已。
今天試吃的是葉柔兒做的果味酸奶,昨天是草莓味道的,今天是桃子味道的。
很顯然草莓更合慕容錦的口味。
就著他吃過的勺子,葉柔兒也挖了一勺自己嚐了嚐,桃子的味道確實有些淡,不像草莓甜味比較濃一些。
慕容錦看著那個鋥亮的小銀勺送入她鮮豔的雙唇間,黑眸中幽光一閃,唇角笑意越濃,覺得心尖被撩撥了一下。
抬起手指擦過她嫩滑的臉蛋,指間在她唇角滑過,豔色的唇上沾著一點白色的膏體,很誘人。他的聲音有些啞,“好吃嗎?”
葉柔兒有些懵懂的抬起頭來,又是招牌樣的無辜表情,大眼睛眨了眨,老實的回答:“恩,好吃啊。我喜歡這個味道,能吃到桃子肉。改天可以試一試葡萄的……”
慕容錦輕聲笑了起來,真是個傻丫頭,總是在不經意間就誘惑了他,自己卻不自知。
看著她這麽幼稚單純的一張臉,他又怎麽好意思起什麽心思。
現在想來,她搬出府去也是好事,否則時時刻刻在他麵前轉悠,考驗他的耐心,還真是有些危險。
將心中那絲曖昧掩去,二指在她鼻頭上夾了一下,又是寵愛又是欺負,有些無奈道:“你啊,什麽時候才能長大。”
揉著鼻頭瞪了他一眼,“快了啊,再過幾天就是我的生辰,馬上就是十三歲了。你要送什麽給我做生辰禮物?”葉柔兒嗬嗬的笑著,拉著他的手。
他的手雖然看起來如玉雕般精致,但細細的摸起來,竟然能摸到他指腹上薄薄的繭子,這可絕對不是握筆磨出來的。
葉柔兒暗自納悶,這繭子是哪裏來的啊?
十三歲嗎?還是太小了啊。慕容錦無奈的想著,什麽時候才能及笄呢?竟然還要等兩年,真是要命。
兩人分吃了一小碗酸奶,笑笑鬧鬧的,被葉柔兒搶到了最後的一口。
終究還是沒忍住,壓著她搶了一點回來。
其實今天這個味道也很好的,跟昨天那個一樣的好。
“這種果奶是要賣去哪裏的?怎麽前些天試吃的那幾樣糕點並未在店中售賣呢?”
“哦,這不是放在這裏賣的。現在來這裏的都是些男人,他們不會喜歡這些東西的,這都是女孩子才喜歡的,我打算跟銀樓和布莊商量一下合作,看能不能放在那些女孩子經常買東西的店裏去,可以邊吃我的糕點邊看布料首飾啊,一舉兩得,應該會很有效果的。”
葉柔兒如此說著,前世那些高檔商店裏都是提供飲品和小吃的,葉柔兒覺得這個法子在這裏應該也能行得通。
而且她有個想法,還在雛形。
女孩子們出門一次不容易,又礙著規矩禮教,不敢隨意進出酒樓茶肆,逛街逛的不痛快。那如果她開一家隻招待女賓,不招待男賓的茶樓,賣特色的小吃飲品,給各家的貴女們提供一個休息閑聊的去處,裝飾的漂亮溫馨,那一定會大受歡迎的。
不過很顯然巒城這裏不太合適,需要去到大一點的地方,最起碼也要禹州城那樣規模的。
看來她需要再去禹州一次考察一下市場了。
慕容錦點點頭,這些天他試吃的東西確實都是女孩子們喜歡的口味,不過他也覺得挺新鮮。“我看你這樓裏的生意不太景氣,你可有什麽想法?”
葉柔兒一笑,“沒有不景氣啊,挺好的。就這樣安安靜靜的不好嗎?昨個還來了個舉人老爺,在這邊看了一下午書呢。”
“你倒舍得,那些書找來都不易,你不怕被人翻壞了?”慕容錦說的是的書,堆滿了整麵牆壁,那可是葉柔兒費了不少力氣從各處淘換來的,其中不乏很多珍品。
倒不是慕容錦小氣,他隻怕葉柔兒不知道那書的價值。
葉柔兒鬼鬼的一笑,“翻壞了怕什麽,也不是白讓人看的,那舉人老爺看了一下午,走時留了五兩銀子呢。”
葉柔兒在書架那裏立了個牌子,讓大家隨意看書,隨意留下三五文書錢即可。牌子下麵放了個廣口瓷壇子,壇子裏被葉柔兒灑了不少銅板碎銀子。
文人書癡最是好麵子,他們怎麽可能白看書,越是這樣大度灑脫的方式越得他們的推崇。尤其是壇子裏還放了錢,每人都以為是別人看書之後留下的,所以自己也不能落於人後,每個看書的人走時都要多少留下一些。
少的三五文,有那大度的也會一兩、二兩的賞。於是才短短幾日,那箱子裏已經攢下了不少銀錢。
慕容錦聽完了葉柔兒的描述,有些玩味的看著她笑,真不知道這小腦袋瓜裏到底藏了多少鬼主意。
寵溺的捏了捏她的手心,笑道:“奸商。”
葉柔兒也笑,“無奸不商麽,不做奸商又怎能變成慶國第一有錢的女子,我可是時時刻刻都記著這個目標的。”
又下了一盤棋,慕容錦就回去了。
葉柔兒一直站在窗口目送著他的轎子進了府門,才輕輕的歎了口氣,萬般不舍。這一天過去了,便要再盼著明日。
日日盼著,魂牽夢繞。
但也比在府中強些,至少兩人獨處的時候沒有人來打擾,也不會有人來念叨什麽規矩。就算是府裏的規矩再嚴,那也是管不到人家鋪子裏來的。
在妙香閣,葉柔兒最大。
葉柔兒沒有再在慕容錦麵前提起過蘇蘇,因為不確定慕容錦的心中對蘇蘇到底有多深的感情。
至少目前,在她不能保證自己占據了慕容錦的全部心思的時候,她不想給他留下善妒小氣的印象。
她不提,慕容錦也不提,其實蘇蘇還跟在他身邊伺候。
慕容錦雖然有心將蘇蘇送走,但一時半會卻也找不到合適的機會。畢竟他們主仆三年多,還是有很深的感情,雖然她確實是做錯了事,但還是要給她找一個穩妥的歸宿才好。
五月,天氣越發的熱,幹旱從初春持續到端午節前後,巒城的水道在這場曠日持久的幹旱中受損嚴重,就連一年一度的端午龍舟賽都因為水道變窄而不得不縮減規模。
五月初五端午節,也正是葉柔兒的生辰。
葉柔兒有點懷疑這一天根本不是她的生辰,既然她不是玉容親生的,也許玉容隻是隨便挑了個日子作為她的生日。
為此葉柔兒還特意向段陽求證過,得到的答案是段陽若有所思的沉默後,老實的回答了她兩個字,不是。
那她的生日到底是哪一天?
這次段陽沒有思考,直接說不知道。
不知道?葉柔兒不明所以,為什麽會不知道?
“因為等我知道你的時候,你娘已經過世了,就連給你接生的穩婆也死了,所以隻能推斷出一個大致的日期,卻沒辦法知道具體的日子。”段陽的表情不見一絲波動。
但葉柔兒卻已經正經的瞪大了眼睛,“穩婆也死了?她們……都是怎麽死的?該不會是被人給害了吧?哈哈……”
無措的幹笑了兩聲,卻見段陽一本正經的看著她,沉默淡定。
葉柔兒大驚,她的親娘真的是被人給害死的!老天,她身上該不會藏著什麽驚天的大陰謀吧?
如今她隻想著安安穩穩的過日子,可一點也不想折騰。
不過段陽能確定的是端午確實不是她的生日,其實她是正月裏生的,也就是說她的生日早過了。
葉柔兒有些遺憾,不過轉眼就給忘了,生日什麽在哪一天有什麽要緊,關鍵是慕容錦要陪她過生日,這足夠她興奮好久了。
隻要他肯陪著,其實每一天都像生辰那麽重要。
端午這一天,欒城外最寬闊的水道旁架起了高台,簾幔飄搖,彩旗招展,各處的貴人們將在這裏觀賞龍舟賽。
高台分兩層,貴婦小姐們坐在二層,自然是以一品誥命夫人李妱華為首。一層則是縣令曹禦帶著本地的官紳富商,陪坐在慕容錦的身邊。
慕容錦身後站著兩個侍衛,一個小廝。若仔細看,那個小廝唇紅齒白,眉眼清秀,臉上始終掛著一絲微笑,倒像是個漂亮的小姑娘。
曹禦的目光從葉柔兒的臉上掃過,心中狐疑不已,這不是那個葉柔兒嗎?怎麽女扮男裝的冒充起了慕容錦的小廝來了。
似是發現了曹禦探究的目光,葉柔兒轉過頭來朝曹禦微微一笑,落落大方,並未因身份被人識破而表現出什麽不自在,反倒顯得曹禦有些少見多怪了。
曹禦訕訕的收回目光,又朝慕容錦看了一眼。這位爺最近對他諸多不滿,還從別的地方調過來一個縣丞一個閘官,兩人都直接參與到了本地的抗旱中,將他這個縣太爺給徹底架空了起來。
如此一來,等到旱災過後論功行賞之時,豈不是沒有他半點功勞了?
為此,曹禦每天都在惴惴不安。他知道他沒本事,這個七品縣令實在是不夠稱職,他一直在等著慕容錦在朝中動作,讓人來奪他的位子。
可是卻遲遲沒有發生。
曹禦心中也起了變化,想著難道慕容錦並不打算割了他職?他心中高興,最近抗旱救災也積極了起來。
曹禦感念著慕容錦對他的饒恕,總想找個機會好好的巴結巴結,可惜幾次登門都被擋了回去。
本來以為這次龍舟賽慕容府也不會參與。沒想到慕容錦和李妱華不但親自到場觀看,還出資給一艘龍舟助威。
寬闊的江麵上,水波平靜如鏡,八艘掛了彩旗的龍舟一字排開。窄窄的龍舟上,精壯的漢子們赤著胳膊,手握船槳,目光爍爍,嚴肅而緊張的等待著開賽的號令。
“公子,請發號令。”曹禦恭敬的朝慕容錦笑道,底下的差人遞上來一個發令的炮筒。
慕容錦淡笑著微微擺手,“曹大人無需客氣,還是請曹大人發令。”
推辭了兩下,曹禦便滿臉帶笑的接了那個炮筒,胖墩墩的身子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顫巍巍的站到了高台前。
“砰”的一聲號令,河道中八艘靜止的龍舟立刻動了起來,鼓手拚命的揮舞著鼓槌,號子聲震天動地,龍舟劃開水波,爭先恐後的衝了出去,河岸上歡呼叫好聲響成了一片。
高台上各處的貴人們也都是笑鬧著極目遠眺,看著八艘龍舟拚搏追逐。
葉柔兒也是緊張的盯著河中間,方才她與慕容錦打了賭,各自壓了一條船,看誰的船劃得更快。
不自覺的,葉柔兒的身體往前傾,幾乎靠在了慕容錦的椅背上,雙手也是扶上了他的肩膀,甚至借著他肩膀的支撐微微的跳起了腳尖。
慕容錦並不以為意,神情放鬆的笑著,當下他押寶的那龍舟還勝著葉柔兒半個船身呢,自然不像她那麽著急。
林漠不動聲色的挪動了一下位置,昂首挺胸的站在了葉柔兒和慕容錦的側身後,高大的身軀替葉柔兒遮住了兩抹不善的目光。
高台的二層之上,大家的目光也都關注在河道中間的龍舟之上,唯獨有一人,卻死死的盯著樓下正中間的位置,侍衛高大健壯的身體將那邊遮的嚴實,隻能偶爾看見縫隙裏露出一抹淡淡的藍色。
蘇蘇捏著手裏的帕子,骨節用力,指甲發白,尖尖的指尖陷入手心裏,紮得她肉痛,方才樓下兩那人親密的姿態看在她眼中是那麽的刺目礙眼。
明明是很厭惡,但又無論如何都移不開目光,就好像著了魔一樣。
那本應該是她的位置,站在慕容錦的身邊,親密的攀著他的肩膀,說鬧著,偶爾相視一笑,交換一個情意綿綿的目光,默契無間。
可是現在葉柔兒卻站在那裏,頂替了她站在了那裏,讓她怎麽能不憤恨。
除了憤恨,還有滿腹的委屈和憂傷,她想不明白,為什麽她比不上葉柔兒?三年了,一切都好好的,直到她的出現。
龍舟劃的遠了,眼看就要碰線,葉柔兒激動的跳了起來,完全沉浸在緊張的氛圍裏,全身心的投入。
“五號!五號!”她輕聲的喊著,眼睛瞪得大大的,因為激動和緊張額頭上微微冒了汗,臉蛋紅撲撲的,更顯得粉嫩水潤。
慕容錦笑著偏頭看了她一眼,作對似的喊了一聲四號。
換來葉柔兒撒嬌似的一記粉拳和媚眼如絲的白眼,惹得慕容錦哈哈笑,心情大好。
“五號!”最後碰線的時候,葉柔兒押寶的五號龍舟果然率先抵達,令她驚動的跳了起來,差一點就要抱著慕容錦的肩膀尖叫了。
幸好她及時的恢複了理智,止住了動作。
偷偷的吐了下舌頭,葉柔兒趁著沒人注意趕緊朝後退開,離了慕容錦半步遠,放在他肩上的兩隻爪子也收了回去。
幸好方才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龍舟上,應該沒人注意到她的逾越之舉吧。
慕容錦掃了她一眼,黑眸中閃著戲謔的光。
葉柔兒一挑眉,回瞪了回去,有些得意,到底是她押寶的船最後獲得了勝利啊。
贏了,她要跟慕容錦提點什麽要求才好呢?
想到了非常有趣的事,她咬著嘴唇,她嗬嗬的笑了下。
慕容錦抬起手朝她勾了勾,笑意悠然。
葉柔兒瞧了下沒人注意,便裝出一本正經的樣子向前,好像一個稱職的小廝在聽主人耳語一樣,附身將耳朵湊了過去。
“你得意什麽,贏得是我。”慕容錦輕輕說。
恩?葉柔兒瞪他,睜著眼睛說瞎話,明明就是她的五號贏了,慕容錦壓的是四號。
似乎是看出她的不解,慕容錦滿含深意的看了她一眼,“從這邊數,第四條船才是五號。”
葉柔兒一愣,然後愕然的瞪大眼睛,抬起頭來又朝江上看去,就呆了。
船,中間兩條,一個四號,一個五號。
她一直以為編號是從高台這邊開始的,誰知道竟然是從對麵開始的!所以她一直在加油助威的那條‘五號’船,根本就是慕容錦押寶的‘四號’船。
葉柔兒氣結,她怎麽會犯這樣低級的錯誤啊,居然一直在給敵人加油!
慕容錦還看著她笑,很狡猾的樣子。得了便宜賣乖,見她呆愣,竟然還學著她的樣子無辜的眨了眨眼睛。
真真可恨!
葉柔兒噗嗤一聲笑出來。
可恨也可愛。
反正他什麽樣子她也是喜歡的,誰贏了又有什麽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