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閉眼
巴黎, 迪凡奈爾酒店頂層,全景總統套房。
四麵玻璃窗的房間,隨便哪一個角度都能看見窗外的夜色裏斑斕的燈光和偶爾一簇升起來的煙火。
陽曆年的最後一天, 原本Dawn的計劃是結束白天的比賽,無論名次如何,都要去雄獅凱旋門前看跨年燈光秀和煙火。
但現在,全體人員沉默地坐在套房客廳裏, 誰也沒有心情去看一眼窗外的美景, 注意力都放在敞開著的一間臥室門裏。
連金色的冠軍獎杯都被丟在沙發角落,無人問津。
臥室裏傳來醫生的叮囑,顧亦正用法語同他交談。
其他人聽不懂,隻能緊張又迷茫地死死盯著門, 猴子抓耳撓腮:“我靠, 到底怎麽樣了?我一個字兒都聽不懂!”
他的話音剛落,顧亦淡著臉送醫生出來, 一路走到門口,拉開門同醫生道別。
醫生剛走,幾個人迫不及待地圍過來:“亦哥, 嘉音怎麽樣, 到底傷沒傷到骨頭?”
“沒有, 軟組織損傷。”顧亦說。
幾個人稍微鬆了點氣,又齊齊擠到陸嘉音睡的那件臥室, 噓寒問暖端茶倒水。
陸嘉音腳踝上纏著彈性繃帶,擋住了高高腫起的皮膚裏青紫色的淤血, 腳踝側邊綁著一個冰袋,又用專業設備架高,正靠著床頭坐在床上, 看手機。
床邊地毯上,放著因為腳太腫脫不下來而慘遭解剖——被整體剪開的麵包靴。
陸嘉音做為從秀場一直被當作殘疾人事一路抱回酒店的人,無聊到開始刷手機。
她舉著手機,淡笑著:“有些遺憾,你們本來該接受采訪的。”
全球珠寶設計大賽的相關報道上隻登了幾張Dawn獲獎的合影,說是賽後因某些原因,Dawn團隊匆匆離開秀場,集體缺席采訪。
當時顧亦抱著陸嘉音,臉色比巴黎嗬氣成霜的冬夜還冷,記者們拿著麥克風愣是沒有一個趕上前。
陸嘉音當時聽到一個年紀稍小的記者用英文小聲嘀咕:他們不是拿獎了麽,怎麽看上去這麽不高興。
顧亦冷著一張臉淡漠又禮貌:“抱歉,我們的隊員受傷了,我必須馬上離場,采訪就算了,請各位讓一讓。”
他的語速很快,大概是不耐煩被阻擋,一口氣用中文英文法文說了三遍。
當時有記者沒眼色地提議:“那……Dawn的其他成員能留下來做采訪嗎?”
這位勇敢的記者剛說完,就看見Dawn的其他成員齊齊扭頭,一個個眼眶通紅,凶神惡煞,看樣子再被耽擱半秒就要開始吃人似的。
記者們:“……”
總之采訪就這麽黃了,陸嘉音還挺遺憾的,畢竟采訪出來,無論是紙媒還是網媒,都能進一步提高工作室的名氣。
但在這件事上,Dawn的其他成員終於跟自家老板達成了一致。
大家覺得采訪不采訪的無所謂,真的有實力,總有機會贏也總有機會被采訪。
眼下最最重要的,是陸嘉音的身體絕對不能有事。
腳踝扭傷不是小事,尤其是她當時沒有立即停下運動,還堅持高難度地踮著腳走完了四場T台。
叢梓在車上就查了崴腳的後果,看見一堆後遺症:
什麽機械性踝關節不穩,功能性踝關節不穩,創傷性關節炎,距骨囊變……
最嚴重的居然還有下肢功能紊亂……
直接把膽小的叢梓嚇得臉色慘白,手腳發冷。
現在陸嘉音終於在眾人心中“脫離危險”,屋裏的氣氛才稍稍有些升溫,為了緩和氛圍陸嘉音偏頭向窗外看去:“巴黎的夜色很美吧。”
“去客廳看嗎?能看見街上的遊人和幾棟著名建築。”聽見陸嘉音開口,顧亦才麵色稍霽地開口。
陸嘉音被顧亦抱到客廳的沙發上,夜景果然漂亮,跨年夜街上的遊人浩蕩,燈光也美輪美奐。
隨便聊起幾個話題,猴子他們的注意力就被轉移了,終於不再盯著陸嘉音的傷,給她介紹起四麵玻璃窗外的建築:
“那個那條最亮的街就是香榭麗舍大街,前天帶回來的咖啡就是這條街上買的。”
“還有那條河,塞納河!”
“塞納河畔,左岸的咖啡,我手一杯,品嚐你的美~留下唇印的嘴~”
“哈哈哈你跑跑調了大衛!”
“這邊,這邊是埃菲爾鐵塔。”
“哎?我怎麽沒看見自由女神像在哪?”
“自由女神像在紐約,不他媽在巴黎,煞筆!”
……
幾個人說說笑笑,終於又回歸熱鬧。
隻是坐在陸嘉音身邊的顧亦一直沉默著,眉宇間的那種淡淡的疏離感越發濃厚,像是在跟誰生悶氣。
陸嘉音輕輕用胳膊肘碰了他一下,淡笑著:“顧老板不要太公私不分了,我是Dawn花錢雇用的模特,任何一個有職業素養的模特應該都不會在那時候選擇放棄出場吧。”
顧亦偏頭,眸光淡淡地落在陸嘉音身上。
她越是這樣雲淡風輕,顧亦就越覺得心疼。
“而且我很窮,付不起違約金的,隻能硬著頭皮上了,”陸嘉音這種淡漠的性子,居然也說得出像撒嬌一樣的話,“我第一次在國外跨年,想開心點。”
她這話說完,顧亦愣了愣,捏著眉心歎氣:“抱歉,是我沒想周全。”
陸嘉音的話像是按了顧亦身上的某個開關,這人真的收斂起一身戾氣。
他一直都有一種,她想要什麽都行的縱容。
顧亦甚至淡笑著衝猴子他們砸過去一個抱枕:“得了冠軍還是要慶祝的,叫點酒店餐來吃?”
這家酒店的餐食是五星級的米其林餐廳,貴得驚人,這幾天幾個人都躍躍欲試,但又覺得冠軍不知道最後花落誰家,這趟公款國外遊就很沒有花錢的底氣。
現在好了,老板主動發話可以奢侈,那誰還能矜持得了。
叢梓拎著菜單走到陸嘉音身邊,小聲bb:“嘉音,要不要幫你點個鵝肝,聽說這家酒店的鵝肝入口即化。”
陸嘉音看了眼鵝肝的價格。
哦,合人民幣500多一位。
她難得地開著玩笑:“顧老板,我這算工傷嗎?吃鵝肝才能好的那種。”
可能是為了她這一刻發自內心的淡笑,顧亦眉眼間終於綻開笑意,笑得開懷:“算,你這個工傷,是老板帶著全部家當以身相許才能賠得起的那種。”
“籲——”眾人起哄,並嚷嚷道,“團體裏不許撒狗糧!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一群人吃吃喝喝,一直到跨年倒計時,窗外夜空裏炸開各色的煙火。
顧亦在煙火裏勾了勾陸嘉音放在桌下的指尖,壓低聲音:“元旦快樂。”
“元旦快樂。”陸嘉音被勾住的指尖蜷起,也勾住了顧亦的。
12點一過,顧老板開始叉著腰趕人:“都回自己房間去,小點聲作,你們嘉音小姐姐需要休息了。”
本來新升級的總統套房裏是四間臥室:
陸嘉音和叢梓一間,叢源和猴子一間,米老頭和大衛一間,剩下顧亦自己一間。
但顧亦把自己的那間讓給了叢梓,抱著陸嘉音回到她的臥室。
房門關上,安靜的臥室裏隻開著一盞不算明亮的床頭燈。
光線昏昏,氣氛突然曖昧。
顧亦把陸嘉音放在床上,動作輕柔地給她換了個冰袋,窗外的煙花還在繼續,足夠隔音的窗子擋住了外麵的熱鬧,隻能看見一簇簇火光升起,在夜幕上炸成菊狀花團。
顧亦的眸光被煙花點亮,他看向陸嘉音,帶著些懊惱和歉意開口:“是我沒保護好你。”
“你跟著我回房間,隻想說這個?”
“也不都是,”顧亦眸中帶笑,“得了冠軍,也拿了獎杯,來找你要一個吻,不然睡不踏實。”
陸嘉音靠著枕頭半躺在床裏,沉默了兩秒,突然起身脫掉外套,開口:“顧老板,在我兌現承諾之前,能讓我先換一套舒服些的衣服嗎?”
從秀場回來陸嘉音一直穿著走秀的長裙,顧亦怕她冷,又給她披了一件自己的外套。
現在陸嘉音脫掉外套,露出小巧的肩和精致的鎖骨,皮膚被床頭燈染上了一些暖橘色。
這場景勾得人越發貪婪。
好像一個吻不足以填補空氣裏的曖昧。
顧亦感到有些棘手,看了眼陸嘉音纏著層層繃帶的腳,強行鎮靜,從行李箱裏拿出一條睡裙,十分君子:“自己換可以?我出去等你?”
“不用,你閉一下眼睛。”陸嘉音淡淡地說。
顧亦舔了下唇珠,總覺得今天的陸嘉音有些不一樣,但她說不用,顧亦也就沒做作地推出去。
他吊兒郎當地靠著門,閉上眼睛:“我們的大模特,別撩我,我這人可不禁誘.惑。”
可能是閉著眼,聽覺變得更加敏銳。
房間裏悉悉索索的衣服摩擦好像就在顧亦耳邊,他再次舔了下唇珠,突然聽見陸嘉音說:“顧亦,我背上的拉鏈打不開。”
顧亦也算反應過來了,陸嘉音現在是厲害了,能接受跟他接觸了不說,還能製造氣氛撩人了。
剛才叢梓在的時候怎麽不見她換衣服求幫忙呢!
顧亦閉著眼睛慢慢摸索著走到床邊,無意間觸到光滑細膩的背部肌膚,顧亦整個人一頓,隨後若無其事地向裙子上的拉鏈探去。
拉鏈沿著順滑的軌道被拉開。
顧亦不是一個被動的人,在陸嘉音幾次反常的主動裏,他忽地輕笑一聲,閉著眼,憑感覺靠近她的耳後,撩.撥似的輕聲說:“順便,再幫你個忙吧。”
他的指尖順著絲質長裙的背部拉鏈下滑,觸及某個金屬扣搭著的部分,輕輕一撚,扣子隨著他的動作鬆開。
“剩下的,你自己來吧。”
顧亦努力穩住氣息,大步後退,重新靠回門板上。
自始至終他都沒睜眼,但聯想是個了不起的能力,顧亦深深吸氣,捏了捏眉心,腹誹自己:顧亦,你真不要臉的啊。
顧亦背了三遍九九乘法表,勉強把心靜下來,陸嘉音的聲音響起:“可以了。”
走秀的裙子被她疊好放在了床頭桌上,最上麵是被他“順便”幫忙解開的蕾絲內.衣,她穿著睡裙,坐在床上。
陸嘉音的睡裙就像是大碼短袖T恤,一雙纖長的腿坦蕩蕩地放在床上。
“脫敏很成功啊。”
顧亦難得沒去惦記他那個吻,摸著鼻尖,顧左右而言他。
陸嘉音眉梢輕輕挑了一下,閉上眼,主動提起話題:“我說的可以了,是說,你可以吻我了。”
她坐在床上,略揚著頭,睫毛乖乖垂在下眼瞼上,飽滿的唇微微張著一小條縫隙,頸部繃起一條漂亮的筋線。
顧亦眯縫了一下眼睛,重新走過去,手撫上她的臉頰:“陸嘉音。”
“嗯。”
閉合的眼瞼擋住了她總是淡漠的眼神,睫毛輕顫,有種脆弱的美感。
以後不會再讓你受傷了。
顧亦心裏劃過這樣的承諾。
他俯身,輕輕把唇印在陸嘉音額頭上。
承諾以吻緘封。
感覺到她的緊張,他的唇隻是一觸即離。
在他抬起頭的一刹那,陸嘉音忽地勾住他的脖子,聲音冷靜。
她說:“顧亦,我卸過唇妝了。”
顧亦剛準備直起身的動作驀然頓住。
作者有話要說:顧亦:這不是要命麽。
眼睛出了點問題,結膜充血挺嚴重的,又一直在無端淌眼淚。
so,這兩天的狀態可能寫不完二更,但我盡量去寫,後麵一定還會有雙更,因為我愛你們愛得深沉!(紅著眼的作者深情滴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