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公私
物業的大爺牽著無人認領的金毛狗走後，一屋子人的目光都聚集到顧亦身上。
顧亦手裏端著國外買回來的骨瓷杯，眉眼微垂，頓了頓才抬眸，對上一屋子的目光，笑得漫不經心：“都看著我幹什麽？”
猴子問：“陸嘉音真的會來？亦哥，我為什麽覺得你是在‘樹新蜂’？”
“樹新蜂”是工作室裏流傳的文明用語，其實就是“tree new bee”，吹牛逼的意思。
顧亦斂了斂嘴角，沒說話。
已經是夜裏11點多，總覺得陸嘉音不會來了。
猴子繼續大著膽子懟顧亦：“亦哥，模特要真是被你浪沒的，回頭走秀你就自己男扮女裝去吧！別的模特別說你看不上，我們現在都看不上了，就覺得陸嘉音最合適！”
顧亦像是沒聽見，放下杯子，慢條斯理拿起手機。
他麵上不動聲色，心裏多少也是有些著急的。
顧亦也知道自己浪得是有點大，但他後來及時用5天的約定收了一下。
陸嘉音不是那種扭捏的姑娘，無論他提出來的是什麽，也無論她是否同意，顧亦都自信自己能收到她的答複。
而且是當麵的答複。
但今天就是第五天了，陸嘉音是不是真的沒打算聯係他？
顧亦有些坐不住，找出陸嘉音的微信，一時又不知道怎麽開口，隻能訕訕地摸著鼻尖打出“襯衫”兩個字，想了想又刪掉。
打出“今天是第5天”，再次刪掉……
私心裏顧亦是希望陸嘉音主動聯係自己的。
他甚至連理由都幫陸嘉音找好了，襯衫和5天的約定，隻要她想來，隨便找個理由都可以。
正想著，手機輕輕一震，對話框裏多了一張截圖。
陸：【圖片】
是兩人的對話框截圖，上麵顯示著他這邊的狀態是“正在輸入中”。
顧亦眉心一鬆，悠地笑了，直接按著手機錄了條語音過去：“你要是不想著聯係我，你看我對話框幹什麽？”
陸嘉音那邊也回了一條語音，時長隻有一秒。
顧亦點開，她冷清的聲線自手機裏傳出來：“開門。”
顧亦舔著嘴角笑得愉快，把手機往兜裏一塞，揚著調子對猴子、叢源和叢梓說：“大傻二傻三傻，去，開門接客了。”
中湖別墅區不讓陌生車輛進入，出租車隻送陸嘉音到門口，陸嘉音下車，順著石砌的小路走進去。
別墅區中央是一片人工湖，湖裏遊著幾隻黑天鵝，一路上的景物修葺得極好，每一棟別墅都別具一格。
陸嘉音也不清楚那一棟才是十字街08號，正好有一位牽著金毛犬的大爺路過身邊，陸嘉音禮貌詢問：“您好，請問哪一棟是十字街08號？”
大爺中氣十足，大手一揮：“就前麵，灰色的那一棟！”
陸嘉音順著老大爺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棟別墅跟顧亦那些跑車一樣惹眼：
灰色的建築偏要做了星光一樣細碎的燈在牆體上，像是在青山綠水的別墅區聳立了一塊銀河碎片，牆邊種了些花草，攀爬在牆腳下的根莖像是扯住銀河的柔荑。
陸嘉音走近，看見別墅門前掛著一塊獨特的玻璃門牌，也或許是水晶，上麵的英文花體很眼熟，隻墜了一個單詞——Dawn。
Dawn。
黎明。
陸嘉音驀地想到顧亦在肯德基裏隨便畫的黑鑽，排列是北鬥七星的形狀。
不可否認，顧亦是個很有眼光、也很有吸引力的男人。
陸嘉音偶爾也會去好奇，但好奇對她來說並不是好事。
好奇是靠近的開端。
她到底要不要去接近這樣一個摸不清看不透的男人？
陸嘉音站在門前，第一次產生了一些猶豫的情緒。
要不要進去？
她看了眼手裏的紙袋，裏麵是顧亦的襯衫和房卡。
也許應該把東西放在門口，再發個微信告知，省了見麵的寒暄和拒絕時的不留情麵。
陸嘉音翻出微信，剛找到顧亦的對話框，卻看見對方正在輸入中。
她幾乎沒有猶豫，截了圖過去。
顧亦微信回得很快，他的聲音透過手機傳進陸嘉音的耳道，語調帶笑：“你要是不想著聯係我，你看我對話框幹什麽？”
大概是鬼迷心竅，陸嘉音按著語音回了一句：“開門”。
別墅深灰色的門被推開一條縫隙，燈光傾瀉出來，隨之露出半張臉，是個戴著眼鏡的年輕男人。
他探出頭，看見陸嘉音之後略顯詫異，猛地地轉身對門裏的人喊道：“真的是她！”
門被完全推開，陸嘉音幾乎沒看清裏麵的一男一女是怎麽蹦跳出來的。
女孩捂著嘴一臉驚喜，男人興奮地衝她揮著雙手：“陸嘉音你還記得我嗎？我跟著我們老大去過舊房子酒吧！”
陸嘉音對眼前的狀況有些不明所以。
他們是誰？
他們為什麽如此興奮？
仔細辨認，倒是發現麵前的三個人她都見過：
女孩是在服務區時坐在顧亦跑車裏的粉裙子姑娘，麵前的兩個年輕男人麽，的確是去過舊房子酒吧的。
叢梓熱情地拉著陸嘉音：“啊！我好高興！我們差點都以為你不來了！我叫叢梓，你也可以叫我蟲子，是Dawn負責管賬的，亦哥是不是沒跟你說薪酬的問題？我現在……”
“哎！蟲子！讓小姐姐坐下喝杯茶再聊啊！你怎麽一點禮數都沒有！”
叢源在一旁急急打斷，生生拖了客廳最貴最重的一把實木雕花椅子過來放在陸嘉音身後：“我是叢源，是蟲子她哥，在Dawn是負責篩選和鑲嵌的，歡迎你來！”
猴子甚至翻出了之前買的慶祝彩帶，“嘭”地拉開，金粉銀粉裹著一堆五彩的紙條散在空氣裏。
喜慶得像是有人要出嫁。
隔著熱情吵鬧的三個人，陸嘉音看向顧亦。
他靠在一張桌子上，嘴角勾著一彎愉快的弧度，那雙深邃的眸子在對上她的目光時輕輕彎了一瞬，笑道：“不是有房卡麽，還要等著別人給你開門？”
那天顧亦說的“隨時歡迎”，以及給她放卡的行為都像是帶著曖昧。
陸嘉音沒想到自己真的會被歡迎，還是在這麽難以形容熱鬧氛圍下。
在叢源、叢梓和猴子的嘰嘰喳喳裏，陸嘉音總算明白自己來的是什麽地方了。
這裏並不是顧亦的家。
是一家珠寶設計工作室。
陸嘉音被三人熱情簇擁著向二樓走去，她回眸，顧亦手插在褲兜裏，正慢悠悠地跟在他們這群人後麵。
二樓的琳琅令人震驚，不是舊房子酒吧裏那種玻璃酒瓶的琳琅，而是滿眼的展櫃與璀璨珠寶。
陸嘉音笑了笑，也幸虧是有叢源他們在身旁勤勤懇懇介紹著，不然讓顧亦自己帶她來，她大概會在他那種不正經的腔調裏把這裏當場寶石大盜的分贓現場。
“這一套童真一點的是大前年為兒童基金協會做的展品，遊樂園主題，由各界人士捐贈的珠寶設計成的，最後拍賣的錢都通過兒童基金捐出去了。”
“這一套叫‘白首時’，是給養老機構做的慈善設計，獲了國際一等獎的。”
“還有這個，這個海藍寶石係列是給環球海洋保護組織聯名做的珠寶設計，也是得了國際獎項的，但沒拚過德國的一個工作室，得了第二名。”
……
猴子、叢源和叢梓介紹的起勁兒，陸嘉音隻覺得眼花繚亂，她快被滿眼的珠寶晃瞎了。
可能是麵前的事物太過震驚，叢源介紹時靠得稍微有些近，陸嘉音根本沒留意到。
倒是不緊不慢走在他們身後的顧亦輕輕“嘖”了一聲，幹脆拉著陸嘉音胳膊把人拉到身邊。
陸嘉音回神，正要躲開，卻聽見顧亦小聲地咬牙切齒：“陸嘉音，你給我點麵子，怎麽不見你躲別人，隻躲我？”
叢梓的語速很快，又介紹到了下一個展櫃。
陸嘉音也隻被顧亦分了一瞬的神，很快又把注意力放回到展櫃上。
“這些珠寶都是真的？”陸嘉音看著展櫃裏blingbling的珠寶，問道。
“也不是啦，”叢梓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都是仿製品，真的早就拍賣出去了。”
猴子頓時覺得很沒麵子，好像他們工作室隻有仿製品似的。
他拉開一扇櫃門，拎出一個盒子，非常驕傲地炫富：“這種的是真的裸鑽，其他寶石我們也有！”
陸嘉音抬眼，滿滿一盒鑽石在燈光下閃著刺眼的白光。
從陸嘉音進門後幾乎一句話都沒插上的顧亦終於不耐煩了。
他開口，語氣不善，明顯是在下逐客令：“你們幾個還沒說完？就這麽相見恨晚？”
“說完了說完了！”叢源一拍後腦勺，拽著叢梓和猴子就往樓下跑。
猴子還憂心忡忡地回過頭囑咐顧亦：“亦哥，人家好不容易來了，你……穩著點啊，別浪得太歡……”
陸嘉音目光掃著一組綠得沁人心脾的翡翠，開口：“所以，你是珠寶設計師？”
“要不要去三樓看看？”顧亦站在陸嘉音身後，答非所問。
“三樓也是珠寶？”陸嘉音沒回頭，目光停留在珠寶後麵的設計理念簡介上。
“不是，”顧亦扯起嘴角，笑著說，“三樓是我的臥室。”
她忽而轉身，直視顧亦：“你之前跟我說的靠技術賺錢到底是什麽？模特嗎？”
顧亦現下的表情有些像一隻成功把人叼回自己洞窟的龍。
他略帶得逞地彎著眼睛，伸出手：“陸嘉音小姐，我作為Dawn的創始人，誠摯地邀請你做我們的模特，不知道你願不願意？”
陸嘉音沒準備跟他握手，隻把手裏裝著襯衫和房卡的紙袋掛在他手上。
“模特，”她輕聲重複，漂亮的眸子裏閃過一絲思慮，隨後，陸嘉音笑了笑，“我還以為你是想追我。”
顧亦吊兒郎當地往展示櫃上一靠：“兩項都在進行中，你想答應哪一個？”
“給你個善意提醒吧，”顧亦笑著，循循善誘，“我是個工作狂，目前呢，在我心裏約你做模特比追你更重要一些，你可以先答應工作，感情方麵咱們慢慢培養。”
“你一直這麽公私不分嗎？”陸嘉音問。
顧亦伸出食指輕輕一擺：“隻對你這樣。”
作者有話要說：顧亦：比起追陸嘉音，工作在我心裏更重要一些。
猴子：樹新蜂。
叢源：樹新蜂。
叢梓：樹新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