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薄荷
為了準備電影的緣故, 除了先前確定好的商務活動,淩嫿其餘的行程安排一概被洛苑往後順延了。
反正是簽了合同的,煮熟的鴨子飛不了。且因為合作對象正當紅, 品牌方麵並不吝嗇這點時間。
一言以蔽之, 紅就是好。
是以,來深圳之後,淩嫿的工作強度比前一段時間小了不少。剛來的前幾天,唐宋統一安排了幾次去深圳當地代加工廠的實地走訪,餘下的時間則主要被她用來熟悉劇本,順帶翻看蒲桃的其他書籍。
出於身材管理需要, 淩嫿對飲食的要求比較高。除開到深圳的第一天是跟李儒和唐子悅是在外麵吃的飯, 而後的每一餐都是她親力親為了。
出門五百米就是大型超市, 旁邊亦有農貿市場, 買菜很方便。
淩嫿買菜, 方星就負責提菜,從超市出來, 兩個人往小區的方向走著。然大抵是裝土豆的保鮮袋上釘沒有打好,土豆又堆得太高,隨著腳步走動,其中一隻便從袋子裏越了獄,骨碌碌地滾落在地上,滾了幾圈, 最終停定在了幾步路的前方。
淩嫿走過去,彎腰要去撿, 然一隻手卻已經伸在了她前,將那隻土豆撿起了遞過來。
接過了那隻土豆,淩嫿說了謝謝, 無意識地抬眸——
刺蝟短發,麥色的膚,眼前的容貌與夜市的記憶嚴絲合縫地對應起來。
是夜市時賣給她貓玩具的女孩。
對視上她的雙眼,女孩也一笑,手攥在上衣下擺,幾分拘謹地,“……你是淩嫿吧?”
雖則戴著口罩和帽子,但被對方認出,淩嫿也沒有刻意隱瞞,隻是笑了笑,“你好。”
站定在旁邊,方星的眼睛裏流露出幾許的警惕。
手仍攥著衣擺,女孩像是鼓起了很大勇氣般地道:“我,我家也住在這附近。”
淩嫿道:“那很巧。”
覷著淩嫿的臉色,女孩又試探著問:“你這次是過來拍電影的嗎?這幾個月都在深圳?”
其實不是。
電影是六月開拍,現在隻是來體驗生活。
但淩嫿沒有否認,隻是嗯了一聲,女孩也算是見機識意,聞言哦哦了兩聲,側過身讓開路:“那你去忙吧,我不打擾你了。”
淩嫿對她笑了下,算作是應答。
等走了一段距離,那女孩也已經不知所蹤,方星才嚐試著開口:“……小姐,剛才那個女人有點奇怪。”想了想,方星還是防患未然地提醒:“在夜市的時候,我看到她是跟著你出來的。”
但兩個人顯然不認識,或者,小姐不認識她。
怔了怔,淩嫿偏首去看方星,“我知道了,星兒。”
接機探班打榜,求簽名求合影——這些都是粉絲追星的基操,再正常不過。但若是追車堵酒店堵私人住宅,那種便不能算是粉絲了。
是私生。
粉圈共識,私生不是粉。
不管那個女孩是私生與否,多注意些總是沒有錯的。
……
另一側,在背過淩嫿二人的瞬間,女孩的臉便從方才的羞赧徹底地冷卻了。
作勢要走,她卻沒有離開,隻是順勢躲藏在小區有半人高的綠化帶後,目送著淩嫿的身影直至進了其中一棟樓——她將樓棟牢牢地記在了心中。
繼而取出了手機。
沒有打開手機,她卻將手機翻轉了過來,透明的手機殼裏,夾著的儼然是一張照片。
黑白一寸照,兩張。
是遺照模樣。
手指輕撫過照片上的男人與女人臉孔,女孩怔怔然地,而後一笑,唇角帶著些許猙獰的味道。
一場車禍過後,其中一方成了閃耀的星星,在娛樂業的頂端,受萬眾仰望;另一方卻是家破人亡,人生與家庭被毀於一旦。
雙方差距這麽大,就像是雲端與塵埃的差別,本來她以為,她可能這輩子都沒機會找到始作俑者了。
可命運卻開了個玩笑,好巧不巧,讓她在這裏,在龍華看見了她。
指腹撫過照片,女孩的眼睛變得凜冽。
……
看書,看劇本,看論文。無形之中,時間的流逝無聲而無息。
到晚間,方星道是有事情先出去了,淩嫿吃過了晚飯,正在練習舞蹈的基本功,一連串的微信提示音便在此時響落了。
唐子悅一個人發了十條消息。
唐子悅:“【害怕】【害怕】【害怕】”
唐子悅:“【驚恐】【驚恐】【驚恐】”
唐子悅:“剛才我回家被幾個男的圍住了,問我是不是淩嫿……當時我助理不在旁邊,就我一個人,嚇死我了。還好樓阿姨跳廣場舞回來了,那些人大概是怕報警所以走了【害怕】不然我真不知道該怎麽辦【捂臉】”
樓阿姨就是唐宋的親戚,也是這一棟樓的產權所有人,她本人也住在這棟樓的一層。跟中國大多數的退休老人一樣,樓阿姨的老年生活主要由帶孫子、打麻將、跳廣場舞組成。
但和大多數老人又不一樣,樓阿姨,她,有一棟樓,在深圳。
樓阿姨是個熱心人,在淩嫿幾人住過來之後,對他們也頗為照顧,隔三差五就會問他們的生活情況。
唐子悅:“淩嫿,你要小心點【害怕】這些人應該是私生什麽的,就是衝著你來的”
唐子悅:“晚上睡覺記得把門鎖好,半夜誰敲門都別開,反正你和你助理都有鑰匙”
唐子悅發來了十條消息,淩嫿從上而下地看過去。明明是四五月的春天,多穿一件衣服都會覺得熱的天氣,心裏卻止不住地湧起了寒意。
如果當時被那些人找到的不是唐子悅,而是她呢?
按照唐子悅說的,那些人要找的就是她。
……
“咚,咚。”
不偏不倚,敲門聲在此時響起了。
方星此時不在。而且,淩嫿親眼看見的,她外出的時候,手上帶著鑰匙。
敲門的人不是她。
心怦怦怦地跳起來,很快。
然兩聲過後,那聲卻就這麽停了。
是走了嗎……
不自覺地,她屏住了呼吸。
“咚,咚。”
事與願違,下一刻,敲門聲再度響落,擲地有聲地。
過往看過的種種的刑偵電影與節目場景浮上腦海,像是有人對準了她的心髒揮動了乒乓球拍,一顆心跳得幾乎要躍出胸腔來。
惶恐占據了全部情緒,淩嫿逼迫自己冷靜下來。
李儒,唐子悅,樓阿姨都在這一棟樓,她可以向他們求助。
……手機。
卻如心電感應般的,在她拿起手機的瞬時,來電提示在界麵跳動起來。
稱呼躍入眼簾,有生理性的液體從眼底漫了上來,手指微顫著,她按下了接聽鍵,聽見自己向他訴說的聲音也在顫抖著:“傅,傅傅,有變態追到我家門口敲門了……怎麽辦傅傅。”
電話的彼端,傅司南默了會兒:“門外是我。”
淩嫿:“……”
愣了幾秒,反應過來,她挪著步子走去玄關,開了門。很神奇,站在門外的,也映在她眼簾的,是本應該在雲何的人。
視線交匯了一個來回,傅司南眸沉沉的:透明的水珠掛在她的眼角,紅紅的,像是剛才哭過。
他把她嚇到了。
不知是誰的動作在先,隻是她抱上他的瞬間,能感覺到他的手也同時環抱過來,像長輩般地輕拍著她的脊背。薄荷的清香順著彼此的身高差灑落下來,香氣杳無聲息地將她包圍了,驅散了她的不安,在頃刻間便讓她的情緒鎮定下來。
擁抱著她,他眉梢微動,腿邁開兩步進了玄關,手順勢將門帶上了。
然後就聽見懷裏的人嘀嘀咕咕地說起他的壞話,“你怎麽過來也不跟我說一聲啊。”
她抬起頭,漂亮的眼睛泛著動人的意味,“我又不知道是誰在敲門。而且,”她說:“都這麽晚了……”
說這句話的時候,淩嫿無意瞟見了腕表的表盤。
八點半。
淩嫿:“……”
但她還是理不直氣也壯地說了下去:“都這麽晚了,不知道是誰在敲門,我會害怕的。”
然後她跟他絮絮地說著今天唐子悅說的事情,說有人圍堵了唐子悅,說那些人其實找的是她,說她很害怕。說這些話的時候,她仰起的臉對著他,眼眸水潤,讓他不自覺地生出愛憐。微俯下身,傅司南輕吻著她的眼簾,低聲地向她承諾:“我來解決。”
他來就是為了這件事情。
淩嫿眨了眨眼睫。
他來解決啊。
那她就不怕了。
她很信任他的。
於是淩嫿拉著男人的手往房間裏走,一邊走一邊問:“傅傅,你怎麽來了啊?”
不等他答,想起了什麽,她又半是自言自語地道:“……我要跟我助理說一聲。”
畢竟他是男人,來她這裏住的話,方星可能會不太方便。淩嫿想了想,如果方星覺得不方便的話……她就讓他去住酒店好了。
糾結著眉頭,淩嫿否定了自己的前一個想法。
她就跟他去住酒店好了。
唇輕啟,傅司南撂下兩個字來,“不用。”
“……?”
輕抬了眼簾,男人的視線瞟過,唇角噙著淺淡的笑意,“嫿嫿,”指節梳過她如雲的發,他親昵地叫著她,嗓音溫潤如落玉的:
“你以為,她為什麽要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這個人是誰有人猜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