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是邵遠啊

  漆黑的夜給所有的肮髒都蒙上了一層遮羞布, 大雨淅淅瀝瀝,衝刷盡了地上的血汙,留下泥濘掩飾太平。


  上京城郊外的一處宅子裏, 燈火通明,大紅的囍字貼滿了主院, 鮮紅的綢緞在風雨的洗禮中搖搖欲墜卻又頑強抵抗。


  風聲蕭蕭,電閃雷鳴,破舊的門板被風吹得時不時發出“咯吱吱”的聲音,讓人聽著心裏發怵。可縱使外麵恐怖如斯, 門內,還是安逸美好的樣子。


  喜燭已燃燒過半,桌上還堆著高高的紅棗花生, 桂圓, 和蓮子“山”,寓意著早生貴子,到處可見的紅在這喧鬧的夜晚,如同鮮血中的喜慶,使人不寒而栗。


  布置精致的喜床上, 一女子穿著喜服躺在上麵,容顏姣好卻雙眸緊閉, 而她的身邊,還坐著同樣著大紅喜服的男子。


  男子坐在床上,怔怔地看著女子,眼中盡是對她遲遲不醒的擔憂和對她至死不渝的深情。


  若不是女子露出喜被的雙手還被綁在床頭上, 此時的情景倒真會給人一種新婚燕爾,歲月靜好的假象。


  “小玖,你看, 紅燭都過半了。”他起身,端了一杯茶水來,“快點醒來吧,不然,該錯過我們的洞房花燭夜了。”


  葉玖的潛意識一直告訴自己不要醒過來,可冰涼的茶水灑在臉上,還是刺激了她的神經。


  “嘶……”


  後背傳來的一陣刺痛讓她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抬手準備揉揉,才發現自己的雙手被反綁在了床頭上。


  眼前是那張令她厭惡反胃的臉。


  “邵遠,你幹什麽!”葉玖死命的掙紮,可那繩子綁雖不緊卻又是恰到好處的讓她掙脫不開。


  “邵遠,你卑鄙!”葉玖對他怒目而視。


  “卑鄙?”邵遠似是被葉玖的這話給打擊到了,眼中盡是受傷,“小玖,你知道嗎,今天要不是我,你就被人帶走賣到窯子裏去了……”


  他輕撫著葉玖的臉,“你知道窯子嗎,就是那種一條玉臂千人枕,一點朱唇萬人嚐的地方,你說,像你這樣的美人,在那種地方,該有多少人喜歡啊。”


  “所以,你該是感激我,而不是埋怨。”


  他起身,端了兩杯酒過來,“既然你醒了,那這合巹酒,也該喝了。”


  聽他這一說,葉玖才注意到,這件房子裏的所有布置,都是按喜房的樣子來的,邵遠身上還穿著喜服,而自己身上,還是自己在酒樓試了的那套,她和唐柒文的婚服。


  葉玖頓時慌了,“邵遠,你瘋了!”


  看葉玖掙紮地那麽用力,連手腕被蹭傷了也顧不得,而且那眼中顯而易見的厭惡讓邵遠霎時發了怒,“葉小玖,你就那麽不願意嫁我!”


  “沒錯,我不願意!”葉玖大聲道。


  但她也知道此時不能惹怒她,大吼過她隨即又軟了聲音,“邵遠,你放了我吧,我們已經結束了,嗯?”


  她打算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就算是看在你我一同長大的份上,你放了我好不好,你忘了嗎,你曾經說過的,要一直保護我,不會傷害我,可你現在,就是在傷害我啊。”


  見他神色有一絲鬆動,葉玖乘勝追擊,“而且你是戶部侍郎,何必為了我,丟了自己好不容易才得來的榮華富貴,這不值得,你說對不對,所以,你放了我吧。”


  葉玖眼中滿是希冀地看著他,邵遠沉迷於這眼神之中,隨即發出了自嘲的笑聲,“小玖你知道嗎,這是你這麽久了,第一次用正眼看我,雖然我知道你隻是想讓我放了你,可我依舊很開心。”


  他將酒杯放在床頭的矮幾上,再次做到了床上。


  葉玖頓時寒毛直豎,警惕地往床裏側挪了挪。


  “可是小玖……”他這故意放低的語速,讓葉玖覺得更是害怕。


  邵遠強硬地掰過葉玖扭到一邊的臉,大拇指輕撫著她的臉頰,脈脈含情。


  “今日這一天,我等了好久,你看……”他手指房間的角角落落,“這是我親手布置的婚房,是用正紅色,你喜歡嗎?”


  “邵遠,你快放了我,你如此大張旗鼓地綁走我,肯定會驚動京兆尹,若是瑞王殿下出手,你肯定會暴露的,綁架朝廷命官的罪,你承擔不起。”知道來軟的不行,葉玖隻能來硬的,隻是期望邵遠還能有一點良知,楚雲青的身份還能對他有所震懾。


  “你以為我會怕他瑞王嗎?”擄走葉玖的人並不是大鄴人,就算留下證據,他楚雲青也無法定罪到他身上來。


  “而且,你是女子,為了你的名聲,唐柒文他就算想找你,也不敢大張旗鼓,所以,你還是乖乖的,做我的新娘吧!”


  他的手輕輕地撫過葉玖的臉頰,溫熱且潮濕的感覺,如同一條蛇爬過身體,留下濕漉漉的印記,黏膩且惡心。


  淚水劃過臉頰掉到枕頭上,暈染出一大塊深色來,如同此時的葉玖,心中盡是黑暗,逃無可逃,退無可退。


  邵遠說的對,自己是女子,唐柒文為了她的名聲,自然不會大張聲勢地找他,而且昨夜還下了雨,就算有蛛絲馬跡可尋,此時早也沒有了。


  而此時的邵遠,更是對她虎視眈眈,明顯就是想逼她妥協,委身於他。


  看他再一次端起了酒杯,葉玖搖著頭,盡量往床裏頭縮,眼中淚水翻湧,恐懼與絕望並存。


  “乖小玖,喝了這合巹酒,我們便能長長久久!”


  邵遠一飲而盡,隨即將酒杯放在矮幾上,一手粗魯的掰著葉玖的臉讓她張嘴,一手拿著酒杯,往她嘴裏灌酒。


  “喝,你給我喝!”


  葉玖牙冠緊閉,使勁兒掙紮,抵死不從,很快酒便全部灑在了她的婚服上。


  “賤人!”邵遠一巴掌扇了她的臉上。


  他眼中猩紅,看著葉玖對我眼神如同淬了毒一般。


  “還妄想著唐柒文能來救你?”他冷笑,“我告訴你,他在我眼裏,不過就是一隻苟且偷生的螻蟻。”


  他將另一隻杯子也摔在地上,俯身脫掉了自己的鞋子,然後上床。


  “邵遠你幹什麽?”葉玖害怕了,再次往後退,可手腳都被綁住了,她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邵遠在床上脫掉了自己的那身喜服,露出裏麵白色的裏衣。


  “既然你不想喝酒,那就跳過這一步,我們直接洞房。”


  本來她的酒裏加了點助興的藥,既然她不喝,那便算了,而且,他本身也不喜歡那種假惺惺的求歡。


  婚服是沐婉兒挑了錦衣閣最好的布料做的,油光水滑,走起路來熠熠生輝,葉玖非常喜歡,可是聽著布料撕裂的聲音,葉玖第一次恨這布料居然這麽不結實。


  “小玖,你是我的,是我的……”邵遠此時已近乎癲狂,手隔著葉玖的裏衣胡作非為,眼看著就要解她裏衣的帶子了,葉玖忽然大吼一聲,“我已經是唐柒文的人了!”


  在書中,邵遠是個對這方麵有潔癖的人,從他對那個初夜沒有落紅的婢女便能得知。此時,葉玖也隻能賭一把。


  果然,在葉玖第二次說了這話後,邵遠忽然停下看她。


  “我已經跟唐柒文睡過了!我已經是他的人了!”葉玖淚眼婆娑,眼中盡是堅定,讓邵遠不信都不行。


  可邵遠隻是怔愣了一小下,隨即再次俯首在葉玖的脖頸間,“我不在乎。”


  葉玖看出了他眼中的掙紮,繼續道:“我已經是唐柒文的女人了,我和他已經睡過了,你難道不惡心嗎!”


  因為葉玖拾沐浴過才試了衣服,所以此時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皂莢香,和著她的體香是格外好聞,可邵遠卻覺得反胃的慌,就如同吃了屎一般。


  他抬頭,又一巴掌。


  “賤人,你為什麽不守身如玉,為什麽要那麽下賤!”


  “你個賤人,蕩/婦!”


  左右開弓地扇了葉玖五六個巴掌,邵遠終於停了手,看著葉玖紅腫的臉頰,那目光如同吐著芯子的蛇一般。


  “他唐柒文敢動我的人,我一定讓他身敗名裂,生不如死!”


  起身下榻,他穿上鞋子,站起身看著哭的不成人樣的葉玖,他忽然笑了。


  “小玖,你自甘下賤為他獻身,你說若是唐柒文看到你這副樣子,他會相信你嗎?”


  “你說我若是告訴他,我睡了你,他還會要你嗎?”


  他眼中盡是惡毒。


  自己得不到的人,就算是毀掉,他也不會便宜別的男人,至於他唐柒文,等著瞧吧……


  打開門出去,葉玖就聽到他對門外的守衛說:“看著點別讓她死了,等到了晚上……嗬……放她到城門口。”


  邵遠走了,葉玖頓時鬆了一口氣,聽著外麵的雞叫聲,她知道自己已經出了城,這也就是她為何沒有求救的原因,因為除了唐柒文,沒人會來救她。


  臉上是火辣辣的疼,就算是剛才邵遠對她圖謀不軌都沒有發出一絲聲響的葉玖,此時卻忽然奔潰大哭起來。


  “嗚嗚嗚……”


  女子的低低對我哭泣聲讓門外守著的兩個守衛互相看了一眼,隨即又搖了搖頭,發出無能為力的歎息。


  唐柒文那邊是一頭霧水,一籌莫展。那些人夜裏動手,又都蒙著麵,韓奇他們雖交了手,卻一點都不知道他們的底細。


  雖然他懷疑是邵遠幹的,可據韓奇說,當時是來了兩隊人馬,他們是跟第一對人打鬥的時候讓後麵來的人鑽了空子,而且第二隊人武功極好,他們十多人加上本就負責保護葉玖的侍衛,都沒能打過。


  所以,他無法確定葉玖是被誰帶走了,而且,為了葉玖的名聲,他也不好大張旗鼓地找人,隻能暗地裏行動。所以他現在除了如同無頭蒼蠅一般的找人,便隻能從韓奇他們幾人之中,尋求一點線索了。


  “大人,那劫走葉飲膳的人,好像是狄族人。”手被弄斷的侍衛忽然開口道。


  見眾人看他,他又道:“我與其中一人交手時,那人起劍落劍的姿勢有差,明顯是用慣刀的人為了隱藏身份刻意用了劍,可縱使兵器改了,可是習慣改不了。”


  “哦,你這麽一說我也想起來了!”韓奇接著道:“我刺破了一人的袖子,依稀好像看見了他手臂上的刺青,似乎是隻狗。”


  “不是狗,那是窮奇!”楚雲青道。看了唐柒文一眼,眼中盡是了然。


  看樣子,定是邵遠無疑了。


  “雲崢!”


  “是!”不用楚雲青明說,雲崢已然會意,轉身出門,消失在黎明破曉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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