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開張（二）
“唐賢侄，今日好生喜氣啊！”
“哪裏哪裏，祖母壽誕，我們做小輩的跟著沾個光罷了！”唐堯文笑言。
路達亞聞言，哈哈一笑，環顧了四周然後道:“老夫人壽誕，怎麽沒看到柒文賢侄？”
隨即他又哀歎道:“哎，聽聞今日他的食樓開業，想來也是沒有時間來了！”
這話要是被不知道內情的人聽了去，定會覺得祖母六十壽辰，孫兒不出現實屬不孝。可知道內情的，那個不曉得當年唐府那老夫人毫不顧念情分，唐老大屍骨未寒就攛掇著老爺子狠心將那孤兒寡母趕了出去，而且還是在大晚上，是何等的薄情。而這說話的路達亞當年也是在這件事裏出了不少力，唐老大活著的時候跑前跑後的拍他馬屁，唐老大沒了就立馬轉身投入了老二家的陣營，這一丘之貉聚在一起狼狽為奸，手段自然是髒得很。
在這種情況下，人家沒有前去縣衙告狀就是好事了，難道還妄想著人家提著賀禮高高興興地前來祝壽？哪來的臉！
這唐堯文自然領會路達亞的意思，隻見他眼眸一垂，用眾人都能聽的清楚的聲音低聲道:“畢竟不是堂哥的親祖母，他不想來我們也是可以體諒。”
“體諒？這老夫人雖不是他親祖母，可到底是長輩，他不來也就罷了，還特意挑在這一天開業，平白讓人為難，簡直不是東西！”
路達亞聲音十分大，甚至都蓋過了鑼鼓的聲音。唐堯文低頭勾唇一笑，隨即應和道:“路叔，你聲音小點，堂哥是讀書人，這要是被人聽去了，會壞了他的名聲的！”
“讀書人最是重孝道，我看他那書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路達亞聲音不降反大。
看到眾人都對唐柒文議論紛紛，說他不孝不悌，說他不仁不義，唐堯文與唐靖相視一笑，眼裏那得逞意味十足。
離葉玖定好的時間還剩一刻鍾，可她請的賓客也才將將來了幾個，加上唐柒文那幾個關係好的同窗以及姚嬸子他們，也才五分之一不到。但吉時不可耽擱，葉玖便吩咐店小二從二樓挑出了兩根木棍，上麵掛了兩掛鞭炮，準備請沐封和柳老爺主持開張事宜。
冷清是冷清了些，可也總不能啥都不幹在這等著吧！
安排好了一切，葉玖和唐柒文剛要請沐封他們出來，卻見有不少人提著賀禮往這邊趕來了。
“葉老板，唐老板，我們沒有來遲吧！”
“葉老板，唐老板，恭喜恭喜啊！”
來人都是葉玖請的那些個名士鄉紳，原本他們都打算好了要去參加唐家的壽宴，可誰知自己女兒從沐府賞花宴回去後，竟說葉玖在沐府地位不一般，沐老爺還說她和沐婉兒一樣都是主人，估計那食樓背後的財主其實就是沐老爺。
聽到此事，他們心中雖驚但還是不敢完全相信，那萬一是沐老爺嘴瓢了呢！
所以今日一早他們便讓自家的家丁在食樓守著，準備先看看情況再說。誰知那小斯急死慌忙地跑回去說，這沐府前來賀喜的不止沐婉兒和管家沐陽，連沐老爺都親自到了。他們這才慌慌張張的趕了來，結果在路上就碰到了一起，還好趕得上。
既然人都來了，葉玖也不在乎他們為何遲到，請了他們中兩位德高望重的鄉紳，與沐封他們一同主持。
唐柒文穿著一身淡藍色長袍，頭上還是那根雅致的木簪子，襯得他麵容更加清俊，他站在門口，笑著拱手道:“感謝諸位在百忙之中賞光蒞臨，不周之處，還望多多包涵！”
旁邊的小斯見時間差不多了，揚聲道:“吉時已到！”
葉玖和唐柒文站在右邊，沐封和柳老爺站在左邊，一同伸手扯下匾額上的大紅綢緞。與此同時站在二樓的店小二點燃了鞭炮，伴隨著鞭炮的聲音，門口柱子上的紅綢也被葉玖請來的兩位鄉紳扯了下來，露出上麵唐柒文親手刻的一副楹聯。
鞭炮的聲音引來了不少路人駐足觀看，沐婉兒站在樓上看著下麵人頭攢動，與柳若凝相視一笑。
讓唐柒文帶著賓客去了二樓雅間，葉玖看著門口瞧熱鬧的人，揚聲道:“感謝各位鄉親這幾個月來的照顧。今日一家食樓開張，所有的酒菜都讓利三成，還望各位多多賞光。”
此話一出，還在門口觀望的食客紛紛往樓裏湧。這一家食肆做的那些個早點味道都不錯，相必現在開了食樓，那菜的味道自然也差不道哪裏去，趁著這個讓利的時機，可是要好好品嚐一番。
因為今日來的女眷不多，葉玖便將她們聚在了一個雅間裏，其餘的男賓客則是按他們自己的意願自行落座。雖然不少人想與沐封坐一桌，但也知道自己身份不夠，就隻能端著酒去他哪兒混個臉熟，希望日後在生意場上遇見，他可以稍稍行個方便。
雅間的布置葉玖是按一個雅間一個主題這樣弄的，而且她大都選梅蘭竹菊這一類比較高潔的花草做主題，小到茶杯大到屏風，都是一樣的，這倒是讓裏麵不少文人雅士稱讚不已。
唐柒文和他的一眾同窗負責男賓客，女眷這邊自然就是葉玖照料著。好在今日前來的女眷大多是各家的女兒們，葉玖在賞花宴上見過，倒顯得不那麽尷尬。一群女孩子坐在一起聊聊天，倒比唐柒文那邊時不時要敬酒來的要輕鬆的多。
後廚的人以及前堂的小二經過葉玖這幾日的集訓，做起事來也是有條不紊，井井有序。賓客的宴席是她之前定好的，而且因為提前準備了，上菜速度倒還算快。真正讓他們覺得是挑戰的，其實還是樓下的客人。
仿照著現代菜單的要求，葉玖做了好幾本菜單，還運用自己的繪畫技巧，讓沐婉兒她們幫忙畫了實物圖。客人點菜都是先翻了菜單，然後報出自己想吃的菜，由店小二寫好送往後廚，但因為客人太多，後廚的人倒顯得有些力不從心。
可葉玖這一係列的操作不免讓樓上的人看得新奇，直歎這點子好，既避免了客人對菜名不理解，又避免後廚的廚師聽不清要求出錯了菜，紛紛征求葉玖他們的同意，說也想在自己酒樓裏試試看。對於這一點，葉玖倒是沒有異議，不過是她從現代複刻過來的東西罷了，沒什麽好獨占的。
而且按照她的吩咐，後廚每上一道菜，便要在單子上劃掉，全部上完後，店小二便將單子拿到門口的結賬處。
結賬的先生之前是做賬房的，打的一手好算盤，但因為今天人多，唐柒文他們裏麵唯一會打算盤的胡萊還時不時的過來要搭把手。
一家食樓裏熱熱鬧鬧，唐府那也是吵吵嚷嚷，時不時地傳出幾聲笑來，顯得十分和諧。
唐堯文與唐靖遊走在人群間，時不時地笑著打個招呼，寒暄幾句。在他們的最前方搭著個戲台子，方才唱罷了《龍鳳呈祥》，這會兒上麵正演著《三星賀壽》，坐在最前麵的唐老夫人和唐老爺子正看的樂嗬，客人們也時不時的鼓掌叫好。
可唐堯文在回過神來後看著此情此景，卻死活笑不出來了。
為何這個時辰了，那些個商賈大亨一個都沒到，來的怎麽都是家裏的親戚和在他們唐府麵前算不入流的小門小戶。
“阿力！”唐堯文擺了擺手，喚了正與丫鬟調笑的阿力過來。
“少爺！”阿力恭敬道。
“去瞧瞧！”唐堯文的語氣怒意十足。
不用唐堯文說具體地點，阿力瞧了一眼這寥寥無幾的賓客與自家主子的臉色，瞬間便明白了，點了點頭後他從後門溜了出去。
唐堯文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那就是那些人礙於唐家和沐家的麵子，紛紛閉門不出，一個個在家做鵪鶉，卻不想阿力帶來的消息是，那些人拖家帶口的去了一家食樓，而且現在一家食樓是人來客往，賓客盡歡。
“唐柒文！”唐堯文一把捏碎了手裏的茶杯，茶水混著血水一滴一滴地掉在雪白的桌布上，開出一朵朵紅色的花。
“少爺！我去外麵請餘大夫！”阿力說著就要出門，卻被唐堯文給叫住了。
“你過來，我有事吩咐你去辦！”
阿力附耳過去，良久他才抬頭道:“少爺，這樣不好吧，若是……”
看著唐堯文那陰森森的眼神，阿力識趣地閉了嘴，恭敬的說了聲“是”。
因為客人越來越多，後廚有些忙不過來，葉玖便讓沐婉兒和柳若凝二人幫她照顧著她們，自己和昔言去下麵幫忙。
此時正值飯點，一樓大廳裏人已經坐滿了，可還有不少人站在門外，拿著單子在等店小二叫號。沒辦法，誰讓人家那些個水煮肉，酸菜魚，辣子雞丁，冷吃兔什麽的菜色又好看，味道又好，吃過的人都連連稱讚，沒吃過的便隻能聞著這麻辣鮮香的味道，邊流口水邊排隊，祈求裏麵的人吃飯能快點，讓他早點一嚐美味。
店小二在大廳跑堂，見門口又來了人，忙迎上去告訴他客人滿了，可能需要稍等，結果待他看清來人是誰後，一時驚訝的忘了言語。
而本來人聲鼎沸的大廳，也在眾人看清來人後瞬間變得鴉雀無聲，仿佛掉下去根針都能聽見聲音。
站在二樓樓梯上透氣的沐封看見來人眸色也暗了暗……他怎麽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