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0章 念君一世安好
剛才給洛雪嫣用藥的太醫麵色煞白，哆哆嗦嗦道：“這……這……”
他“這”了半天，始終吐不出完整的一句話來。
在宮中多年，老皇帝在位的時候，宮裏的娘娘、妃嬪們難產的就不在少數。
這藥方是經過時間考驗的，而且他們也考慮過洛雪嫣身體的具體狀況，所以每一味藥都是經過謹慎的檢查，確認無誤後才派人去熬製的。
可是，洛雪嫣怎麽還會血崩……
君臨墨很想立刻就將眼前這些無用之人拖下去斬了，但是不能。
因為洛雪嫣現在命懸一線，此刻最重要的是救她。
血，仍然在流。
洛雪嫣的腹部在抽搐，疼痛讓她的眼中充滿了血絲，君臨墨的心跟著揪得生疼生疼。
視線森然的在太醫們和產婆身上一一掃過，他厲色道：“皇後有事，你們，統統要給她陪葬！”
眾人這時候瞬間慌了神，不知該如何是好。
用藥已經意外的出了問題，要是再冒然的施針，萬一洛雪嫣真的一命嗚呼，他們所有人都要隨著她一起去了！
“皇上，皇上！”小春子也不顧及什麽規矩了，腳步匆忙的進來，喘著粗氣道：“神……神醫來了！”
小春子的話剛落，隻見門口出現一個熟悉的人影。
君臨墨眼睛一亮，七上八下的心頓時安穩了幾分。
兩年多不見，無言的外貌上並未有多大變化。
步履依舊矯健，眼神依舊睿智，隻不過頭發和胡子又白了一些。
他的身後，緊跟著兩名弟子，分別為一男一女。
男子身材修長，長相英俊，看著十七八歲的年紀，但仍給人一種稚氣未脫的感覺。
女子一身素衣，未施粉黛，容貌清秀，應該差不多雙十年齡。
君臨墨沒有心情去打量他們，隻是匆匆的掃了一眼罷了。
快速站起身迎上去，他神色激動道：“師父。”
若按著血緣關係來看，無言是洛雪嫣的皇叔；可無言既然多年前就已經離開了衛國皇室，那便說明他不喜皇室身份，所以君臨墨也便同洛雪嫣一樣，喚無言為“師父”最合適。
無言點點頭，提著藥箱一邊往裏走，一邊沉聲道：“雪嫣情況如何？”
君臨墨低聲道：“不太好。”
屋內的太醫們被無言身上的仙風道骨之氣所震住，立即自覺的讓開一條路來。
無言看著再次昏厥過去的洛雪嫣，皺眉道：“這裏人太多了，都出去。”
太醫們本就巴不得從天而降一個神醫來代替他們站在這裏，聽到無言這話，瞬間解脫的舒了口氣。
不過，還需得到君臨墨的準許才行。
君臨墨擺擺手，示意他們都出去。
屋內隻剩下了君臨墨、清雅，以及無言和他的兩個徒弟幾人。
無言坐下後，一邊從袖中掏出一粒藥丸塞入洛雪嫣口中，一邊道：“皇上和昭南，你們是男子，還請先出去。”
“是，師父。”那喚作“昭南”的男子倒是幹脆利索的出了房間，可君臨墨還是站在原地不動。
“師父……”他不想出去，隻想留下陪著她。
無言頭沒抬，從藥箱裏擺出一副金針，不容置疑道：“出去。”
君臨墨無奈，隻得出去。
“薇兒，先將皇後娘娘身上的血清理幹淨。”無言在洛雪嫣身上紮著針，吩咐自己的女徒弟。
女徒弟白薇望著氣若遊絲的洛雪嫣，眼角噙著淚，點點頭。
將帕子放在熱水盆裏浸濕，她輕輕仔細的擦著洛雪嫣的身子。
一周針下去，洛雪嫣的脈象恢複了平穩，血也止住了。
神智清醒了幾分，她模模糊糊的看著身邊的老人，喃喃道：“師……師父？”
無言應了聲，“嗯，雪嫣，是我。”
洛雪嫣抓著無言的袖子，焦急道：“師父……孩子他……”
無言拍拍她的手，溫和道：“有師父在，不要擔心，放輕鬆就好。”
轉頭，他又對白薇道：“薇兒，先從娘娘的合穀穴按起，再依次是肩井穴、三陰交穴。”
白薇吸了吸鼻子，將眼淚憋回去，抬起洛雪嫣的手腕，兩手在她的大拇指和食指之間按摩起來。
按摩著三處穴位不僅可以緩解疼痛，還有助於催產，所以隨著白薇的按摩，再加上無言給她施的針，洛雪嫣果真是漸漸感覺不到疼痛。
無言視線落在她高聳的腹部，緩緩道：“雪嫣，你接下來需聽從為師的話。”
見洛雪嫣點點頭，無言道：“薇兒，你從上往下，一點點壓著雪嫣的肚子，力度慢慢加大。”
“神醫，那我呢？我做什麽？”清雅被晾在一邊，恨不得也能幫上什麽忙。
無言道：“你順著薇兒壓的方向推，先借助外力將孩子的腳完全露出來。”
孩子剛才隻是看到了腳，卻還是整個身子都在裏麵。
若是腳出來了，會稍微好一點。
“好。”清雅爬上床，與白薇一起按著無言的吩咐分頭工作。
無言抿了抿唇，道：“雪嫣，他們每推一下，你都得大力使勁。”
“一，二，三……”
洛雪嫣伴著節奏，深吸一口氣。
雙手攥緊，她“啊”的將所有力氣集中在下腹。
“對，就這樣！”無言將她穴位上的針一根根拔下，點頭注意著她身下的動靜。
屋外，君臨墨聽著裏麵安靜得很，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小春子和蘇北二人也眼巴巴的瞅著，昭南見三人這模樣，不禁挑了挑眉：“皇上，你們不用這麽害怕，我師父的本領可厲害了呢！皇後娘娘絕對不會有事！”
聽昭南提到“師父”二字，君臨墨這才認真端詳著他，沉聲道：“你何時拜的師？”
昭南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道：“嘿嘿，半年前我路過雲麓穀的時候被大蟒蛇咬傷，剛好師父和師姐路過救了我，於是我就跟著師父學醫了。”
察覺到君臨墨眼中的深意，他又解釋道：“師父前腳剛到秦國，後腳就聽說娘娘難產，所以就帶著我們立馬進宮了。”
君臨墨剛才瞥了昭南的師姐一眼，這才發覺好像有些麵熟，因此問道：“你師姐跟著你師父幾年了？”
昭南想了想，笑道：“師姐要比我早，跟著師父有兩年多了。”
“師姐雖然也是半路出家，可難得她用心，又肯吃苦，所以醫術很厲害。”語鋒一轉，他又甚是惋惜道：“不過，唯一的遺憾就是，師姐卻不能說話。唉！”
蘇北也見到了白薇，從她的氣質和身形，亦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他猶豫了會，低聲道：“皇上，您覺得這位公子的師姐像不像……”
“哇！”突然，嬰兒響亮的啼哭聲從屋內傳了出來。
清雅推開門，抹了一把汗，“恭喜皇上，娘娘和小皇子平安無事。”
“嫣兒！”君臨墨二話不說，風一樣的閃身消失。
“生了！”小春子激動得抓著蘇北的手，興奮道：“娘娘生了，生了小皇子！”
蘇北感慨道：“平安就好！”
昭南視線在小春子和蘇北之間來回掃視了一番，恍然大悟道：“哦，你們原來是……嘿嘿嘿，我懂了！”
他的笑聲很詭異，讓蘇北臉部肌肉抽了抽。
“呃……”蘇北尷尬的從忘乎所以的小春子手中抽出胳膊，不著痕跡的退開幾步，以免惹得人誤會。
小春子倒是沒注意到昭南奇怪的眼神，跪在地上朝著八個方位重重磕著頭，嘴裏碎碎念道：“謝謝玉皇大帝，謝謝觀世音菩薩，謝謝如來佛祖，謝謝各位神仙的保佑……”
他巴拉巴拉了一大串，總之就是感恩老天爺。
孩子已經包裹好，被無言抱著。
君臨墨並未直接去看孩子，而是站在洛雪嫣的床榻前，眼眶微紅道：“嫣兒……還好嗎？”
洛雪嫣扯了扯唇，聲音嘶啞道：“墨……墨哥哥，我沒事。”
瞧著洛雪嫣像送掉半條命一樣，一滴眼淚落在了她的臉上。
“你……你別哭……我真的沒事……”洛雪嫣想擦掉他淚，但手卻沒力氣抬起來。
無言將孩子遞給君臨墨，和藹道：“孩子和大人都沒事，放心吧。”
“多謝師父。”君臨墨眸中滿是感激，然後低頭看繈褓中的嬰兒。
他粉嫩嫩的小臉，長長的睫毛，秀挺的小鼻子，結合了他與洛雪嫣二人的優點。
經曆了生死的惶恐與初為人父的喜悅之情交織在一起，君臨墨心情複雜的伸手抱起孩子。
那閉著眼睛的男嬰，白乎乎的小手卻忽然勾著君臨墨的大拇指，這一溫馨又神奇的畫麵讓幾人不禁感到驚訝。
君臨墨望著瞪著大眼睛的兒子，驀然一笑：“君念安。”
“君念安，君念安……”洛雪嫣一遍遍重複著這個名字，輕聲道：“念君一世安好。”
君臨墨大手與她相握，柔聲道：“念君一世安好。”
清雅竟覺得這一刻好感動，嗚嗚的哽咽了起來。
白薇立在一旁，別過臉，淚流滿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