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花旦之往事追憶
伶靜萱最大的愛好是閱讀和旅遊,外加睡個回籠覺。
今天的周末又是個豔陽天。金色陽光透過窗紗照的她睜不開眼,直讚今天的天氣好明朗。
她伸展著胳膊,扭著小臀去到廚房像貓一樣尋覓食物,喂飽自己的肚子。眼睛到處搜索,目標被鎖定後,開始在餐桌上大塊朵頤。當第一個飽嗝響起,她抿抿嘴,用舌頭舔舔留在嘴邊的菜汁,悠閑的栓著貓出去溜達了。
人家是抱著貓。她是拿繩子栓著貓溜達前進。
她慢慢延著花壇走著。心裏念著去問問躚奶奶關於花旦的來曆和身世。她覺得這個女人的故事極為神秘。她的衣箱給她留下了深刻印象,她的事很感興趣。隨後栓著貓朝躚奶奶家的方向走去。
伶靜萱意興闌珊的來到一片私宅房。
這片地區都是私家住宅地。房子的外觀經過歲月的蹉跎仍見它曾經的濃烈古韻。很多地方被拆了建成小區,惟獨這一片。
聽說這片寶地曾是蘆葦洲,相傳洲底盤有一長蛇,身形幾百米長,後從這洲遊到長江裏;又傳許許多多人都見過這條狂蟒,遊入江後,一直綣在江底近兩百來年。
因有這樣的離奇傳說,這片古老住宅區一直沒被政府動過。更顯它的神秘和曆史的淵源悠久!這一片的房子也很古式化。經過這的外地人評價南京果真是六朝古都!
手按在躚奶奶房門手把上,她心中升起一陣寒意。自從開啟了那位花旦的衣箱,穿上了重重疊疊的戲衣,她就如同與她有了千絲萬屢的關係。而且,仿佛在一步步揭示著答案的出現而被步步逼近。
可是她不並知道當今天過後,後麵就會有曲折的命運和愛情在等待著她去承受!
進了門,聞到一股腥甜的沉香味。原來躚奶奶在給她的老伴上香。躚奶奶轉過頭說到:“你來了,萱兒。”伶靜萱一時不知如何開口。而躚奶奶卻未卜先知:“你是不是問我與你同名姓那位花旦的事?”
“是,您怎麽曉得的?”伶靜萱睜大圓眼,臉上放出光彩。對躚奶奶的聰慧有幾分崇拜。隨後抬起頭,“奶奶,您跟我說說,那位花旦伶靜萱是怎樣的人?”
“仙女。”躚奶奶坐在搖椅上讚歎,一臉崇仰,“聽我祖母說了半輩子她的事,所以有很深的印象。說她舉手投足間,風度身段,每個表情和動作都漂亮。說話聲音動人溫柔。人家笑起來眉毛彎彎,眼睛又大又亮雙眼疊皮。哪像現在的所謂的美女塗口紅描眉筆就上台選美。呸,給萱小姐提鞋都不配!”
伶靜萱忍不住笑起來,躚奶奶雖沒真的見過這花旦,評價美女的口氣卻像男人評價的語氣一樣,頗有幾分色迷迷的味道。
“她那時有多紅?”
“她有多紅?紅的發紫了!”躚奶奶渾濁的眼睛望向遠方,就好象是她自己看到一般。“聽祖母說,乾隆時期,南京叫應天府。她是那個時期應天府戲行裏的名角兒。綽號‘萱仙子’的,和很多大腕唱戲演員都同台演出過,風光一時。
富貴人家裏唱堂會,請她露一下麵等於普通人家幾個月的糧錢。因為情愛上的事消沉了,最後才香消玉隕了。”躚奶奶的話匣子一開,就如江水滔滔不絕起來。
“萱小姐的戲迷不知道有多少!書香門第之人都喜歡她的戲。連做官的老師都會偷偷跑去捧場!她本就是官宦之女!她的父親是京官正三品,是通政使司通政使官位!地位已很高了。
所以那些地位舉足輕重的戲迷不在話下!老人家拿手劃來劃去形容著。她的眼睛又望向遠方,繼續追憶祖母曾說的那些塵封了百年的煙雲往事。
“聽我祖母說的印象最深刻一件事:話說有一次京城裏的一個名聲威望很高的老師,在朝為官也屬六品了。他所教之人都是皇帝的子嗣。皇帝南下遊玩後的那段時間主要負責教皇嗣讀書學詩的就是他。
那位老師知道萱小姐要在第二天首場戲台演出《翩園盼郎》。可是那一天這位老師是要給學生教課的。到了最後,你猜結果怎麽著?”躚奶奶歪著頭,撇了一眼靜萱,繞有興致的問。
“去看《翩園盼郎》了?伶靜萱興奮的喊到。“那還用問?一定是去聽萱小姐的戲了!”
躚奶奶笑著搖搖頭:“隻說對了一半。那位老師在戲台下還看見了另外一位他認識的官員。他們就隔了一排。都打扮的油頭大辮子粉麵,長袍青衫的,筆直的坐在凳子上。”
“膽子那麽大?居然連學堂都不去了?”伶靜萱笑著抬著手指。很誇張的問到。
“要不怎麽見得萱小姐那麽紅呢?”躚奶奶肯定的點點頭。“後來也不知道那位老師有沒有受罰。這說明萱小姐的名氣很紅。
還有一個叫趙無言的,每場都來給萱小姐捧場。聽祖母說,他愛慕萱小姐好久,不識字,家裏很有錢,父親也是做官的。於是就找人寫了很多錦繡文章來讚萱小姐。另外,還送了很多價值不菲的頭麵。”
“原來是這樣!躚奶奶,您的祖母怎麽會認識萱小姐?”她好奇於這樣有名的人物怎麽會認識普通人家的女子?難道躚奶奶祖輩是什麽當官的嗎?她心理犯著疑惑。
“我的祖母年輕時候是自梳女,一輩子不能嫁人。我母親是被領養的。萱小姐那時候看我祖母在古子湖邊討飯,生出憐憫之心,就收到了她做丫鬟,並取名叫藍兒。萱小姐會說,她和我祖母的相遇如同白娘子和小青的情形。”躚奶奶感慨的陳述著那段她們相遇的往事。
“您的祖母,那時多大?”伶靜萱微皺眉昂著頭一刹那想到這個早該問出的問題。
“十五歲。”並不小了但是也不算太大。躚奶奶心想在那樣的時代裏,這個年紀可以嫁人了。
之後的日子裏,我的祖母一直很被萱小姐依賴。她的頭麵戲衣都是我祖母每天親手放置。她每次找不到鳳頭叉子就會問祖母放哪了。找到後又感慨,如果沒有了祖母,可怎辦呢。”躚奶奶在搖椅上說著歎息一聲。在伶靜萱看來有點搞笑。給她感覺總像是躚奶奶自己經曆的一樣。
她收起笑意,“奶奶,您還知道那套‘伶女之戀’的戲衣原名叫什麽?”
躚奶奶咳了幾下。頓了頓,嘴抿了半天像極力思考著答案,半天慢慢的答:“你提到這個細微的問題……別說,你家衣箱裏的那套戲衣曾經聽祖母說叫什麽‘伶魂裳’?對,就是這個名字。躚奶奶用手上下在空氣中揮了揮。
“萱兒,在你家的那隻衣箱其實隻是其中一個。萱小姐大牌的頭麵戲衣在我這。聽我祖母說過,這是她當年最風華絕代時期演出過大戲劇的時候穿戴過的。隻是一直鎖著,到了我這輩都沒開啟過。躚奶奶閉著眼躺椅上說出令伶靜萱驚訝的話。
“啊?還有一隻大衣箱在您這呀?真沒料到,這花旦的衣箱真多!躚奶奶。我家那隻衣箱上的美人出浴圖…”伶靜萱話還沒說完,躚奶奶就爆出了她當時不確定的答案。
“那美人就是萱小姐!你等著,我進屋給你拿兩張萱小姐的照片。這可是我們劇團都沒有看過的。今兒給你開開眼,看看這位名副其實的美人!
“我扶您吧?”伶靜萱好心說著。
躚奶奶笑眼彎彎的搖搖手蹣跚的從椅上起來進了裏屋。
不消一會,伶靜萱接過那兩張花旦的照片。“就是這兩張嗎?好漂亮!”
一張是她的祖母和這名伶的合影:隻見萱小姐頭盤抓髻配戴珠叉,上襯香檳色水鑽圓領蝴蝶係帶鑲花水袖羅紗上衣,下著玫紅色漸變絲羅綢裙。杏眼圓睜靈氣動人。主仆並肩站著。臉上都泛滿笑意,快樂的表情一覽無餘。
還有一張卻是這花旦的獨照,正是那衣箱上的美人出浴圖。這下疑問都解開了!她就覺得夢中的女子和這箱上的美人圖極像。原來果真是她!伶靜萱疑雲頓消。可為什麽自己長的和這花旦卻極為相像呢?
“躚奶奶,萱小姐有喜歡的人嗎?她有愛情故事嗎?”這個問題也是伶靜萱最想知道的。畢竟她是一名花旦,肯定就像表姐說的,有著曲折淒美的愛情史吧。
躚奶奶認真的思考了幾秒:“這個倒是知道的不多,我祖母並沒有詳細的跟我說過。但是她做萱小姐的包衣女期間曾聽聞萱小姐以前的丫鬟因為保護她,卻最後被一個地位崇高的官宦之子欺淩後,就投湖自盡了。半年後,萱小姐也是在湖邊散心時遇見的祖母。
躚奶奶回憶的繪聲繪色,可見她的祖母是用怎樣的神情和感情陳述的!也許帶些辛酸和惻隱之心吧。伶靜萱想到這些撇了撇小嘴,覺得古代女子的地位和命運太悲催了。
老人家腦中的回憶像倒帶一樣退回到祖母和她講述萱小姐愛情故事的那一段。表情頓了頓,接著講述:“在她做包衣女後,她親眼見證了萱小姐和一奇異書生的愛情。可謂苦楚、曲折、驚險,感人。在這之前,逝去了的那名丫鬟也是知道的。隻是後來祖母親眼看到與體會兩人愛情的苦楚而更深刻的嵌在她心中。”
“隻聽說這男子身材高大,喜穿銀白色斜扣闊襖,青色麻布長袍。一臉的俊秀、一顆細膩的心、一肚子的學問,一腦袋的新奇和與眾不同的思想。這些匯成一股吸引力把萱小姐的心給淪陷了,第二次見麵已芳心暗許;
同時,萱小姐的美麗麵容、溫柔的性格和一身的才華與舉手投足間的氣質也把這位書生給迷住了。
後來因為伶家的勢力眼,他們沒能走在一起,致使最終悲劇收場吧。期間也發生了很多事,祖母隻是一帶而過。時間久了,這些瑣碎的片段也像石沉大海了。”躚奶奶滿臉的遺憾。
誰說不是呢?遇到悲劇的情愛之事,誰都會無限感慨。伶靜萱也不例外。她吐出一口氣。滿眼的傷感,搖了搖頭。抿著紅唇。
原來這花旦真有這樣唯美的愛情。台上虛無飄渺的演繹,台下曲折痛楚的愛情,還要體味這苦果。多少幽怨,多少眼淚,多少的悔恨!
她傷悲無比,把頭輕趴在躚奶奶的腿上,閉上眼睛。對這個女子的命運報以無限同情!那麽年輕就為了情字而消失於人間了。
忽地把頭又抬高幾分,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順手從口袋裏拿出一張粉紙,這上麵寫著關於她的身份與身世的古文介紹。她把粉紙捧在手上拿到躚奶奶麵前。躚奶奶細細的看起來,“這紙質真柔軟,舒服。”
老人家閉著眼感受著,嘖嘖的讚歎。看的她忍不住輕笑出聲。
當躚奶奶的手摸到紙的右下角時,感到有點不對勁。仔細一摸,在紙的夾層中間摸出一張小而薄的灰白照。這在乾隆年間能照上相,這必然見識過西洋貨的了,也算是見識廣闊的女子。她邊看邊若有所思著。
兩人同時細看這灰白照。哇!“這個男人難道是她的情郎?”兩人異口同聲的脫口而出。隻見花旦旁邊站著一位身著純白綢緞襖、人高馬大的男子。
“真是,肯定是!”伶靜萱用力的頷首,帶著一絲驚奇和興奮的表情。像發現了一件特罕見的事一樣,臉上放出異樣的光彩。可是這半邊臉模糊了?這照片可能無意間被損壞了又或是因為年代的久遠而模糊了。
即便這樣,書生看上去還是如此俊朗,黑黑濃密的眉毛,英氣逼人!失神的看著照片中麵容有點模糊的男子。嘴角漾起一抹不可察覺的羞澀笑容。
“瞧你笑的那麽害羞。你人那麽漂亮,跟萱小姐那麽像,還怕找不到好男兒?說不定啊,你就是萱小姐的轉世美人呢!”躚奶奶手指著她笑著開玩笑調凱到。
“不能夠!我哪能跟人家名伶花旦相媲美。而且我跟她八竿子打不著的。躚奶奶老會拿萱兒開玩笑。”她滿臉通紅,謙虛地看著照片上的這個女人,言不由忠的說出。
她早就覺得跟這女人肯定有一絲牽係!雖然已過二百來年,古人和現代人看似沒關係。可是花旦的資料和模樣忍不住叫她去想這些。她的第六感一向很準。
“你爸爸一個月之前才收了一個得意門生,真是有為青年。你看人家多喜歡戲曲,知道那是國粹的精華所在,你也多學著點兒。”躚奶奶說著看了眼伶靜萱就向臥室走去。想必說了半天是累了。
“躚奶奶,我今天打擾您大半天了。改天再來請教,您休息吧。”微笑著幫躚奶奶倒了杯水,就把照片放粉紙夾層裏,放口袋走出了門。
出了門外,才想起她的老肥貓還被栓在這外麵的院子裏。寶貝、親親,就這樣抱著肥貓往家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