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1章 人性之涼薄
“一路敲擊鋼管,兩人走回車尾再繞到我這幾天棲身的車廂前,再也沒有發現一個活人。我把女孩攙扶上車,坐在窗戶前,拿來食物和飲水給她吃喝,女孩一邊大口吃著,一邊告訴我,她是靠身上的兩塊巧克力和洗手間水箱裏的水,活到現在的。
“女孩虛弱不堪,休養了兩天,這兩天中我了解到,女孩叫陳一菲,在黑河市工作,她這次前去烏魯木齊市,是探望家中的父母,哪裏會想到青天白日的人們就會喪失人性,化身吃人的魔鬼?世界一下顛覆了她的三觀,被困的幾天裏,她幾度瀕臨崩潰,差點自殺。
“我問這叫陳一菲的女孩,打算以後怎麽辦?陳一菲反問我:‘大叔,你呢,打算怎麽半?’我說:‘我想去內蒙,那裏大片的草原,地廣人稀,是個避難的好地方。’
“陳一菲不解地說:‘大叔,何必舍近求遠,烏魯木齊在蒙語中的意思,就是優美的牧場,周邊的草原也不錯啊?’我搖搖頭說:‘我知道,不過草原雖也肥美,但還是沒有內蒙偏僻,再說我爸媽去世得早,隻有個親妹子嫁在內蒙的騰格爾諾海,我也想去看看她。’”
嚴謹聽到這裏,插口問道:“那騰格爾諾海,又是什麽意思呢?”
田啟文答道:“騰格爾諾海是天狗的意思,蒙古族崇拜狼,認為狼是天狗的化身,因此這座城市,又叫狼城。”
嚴謹點點頭:“好酷的名字!”田啟文接著說道:“陳一菲又問我:‘哪你老婆孩子呢?她們住在哪裏?你忍心丟下她們?’
“我苦笑著說:‘我沒有結過婚。’陳一菲不相信地說:‘大叔,你看起來歲數不小,怎麽會沒有結過婚?’我自嘲地說:‘你看大叔這副尊容,招風耳,塌鼻子,以前年輕的時候,就沒有女孩子瞧得上。’
“陳一菲哦了一聲,沉默了半響才略顯為難的問我:‘大叔,你能陪我去烏魯木齊走一趟嗎?我好擔心我爸媽。’我嚇了一跳:‘姑娘,我想不用我說,你也應該知道現在去烏魯木齊,等於自殺吧?’
“陳一菲神色哀切:‘我……我知道,可……可我爸媽年紀大了,我放不下他們呀!’我搖搖頭說:‘很抱歉姑娘,別怪我心狠,我是真幫不了你。’陳一菲見我態度決絕,低頭不再懇求,站起來去了衛生間,我便望著窗外發呆,心想此去騰格爾諾海上千公裏,我真有把握去得到嗎?過了一會,我聽到腳步聲響,一抬頭,不禁嚇了一跳,目瞪口呆……”
田啟文說到這裏,低頭看了懷中的青青一眼,見她已經熟睡,嘀咕一聲道:“這孩子就像前世缺覺,一天起碼要睡二十個小時!”便將青青遞給左靈,讓左靈抱去小床上睡。
我暗想:“‘定製’人有什麽前世?不過是睡得多,生長就快。而且悄然無聲的熟睡,也能避免許多潛在的危險。”
隻聽田啟文繼續說道:“我為什麽一抬頭,就被嚇了一跳?因為我看見陳一菲一絲都不掛,紅著臉蛋朝我走來。
“我頓時愣住了,人到中年,我還是第一次看見不著一縷的女孩,結結巴巴地說:‘你……你幹什麽?’陳一菲拿起我的手,按在她胸部,說道:‘你隻要陪我去一趟烏魯木齊,我就是你的人了。’
“我感覺手裏軟綿綿的,驚得一下抽回手,感覺如觸電般的渾身一顫,那一刻,說我不動心是假的,可……可是,我自小受的教育就是傳統自愛,這樣才幫陳一菲的話,那不是趁人之危,落井下石嗎?
“我趕緊轉頭望向窗外,結結巴巴地說:‘姑娘……你……你穿好衣服,我答應……答應你就是了,如果……’不等我說完話,陳一菲喜極而泣。
“當天下午,我和陳一菲在車廂裏找了兩個背包,騰空了,裝滿餅幹零食和礦泉水,我提起鋼管,兩人順著鐵軌,回頭朝烏魯木齊市走去。
“傍晚時分,兩人來到一處道口,眼見天色漸黑,四野無聲,我和陳一菲商量,決定在道班房過夜,我那時對這個已經沒落的世界還缺乏足夠的警惕,見房門並未上鎖,順手就推了進去。突然,一隻喪屍忽地竄出,十指箕張抓住我上衣,一下就把我壓在了地上。
“那喪屍身著鐵路工人製服,牛高馬大,我被壓在地上絲毫動彈不了,隻能拚命抵住喪屍胸膛,不讓它滴著饞涎的牙齒碰到我脖子。
“我死死撐住,驚恐之中瞥見陳一菲兩眼發直,傻愣愣地不知所措,我朝她大叫:‘快用鋼管敲喪屍腦袋!’就在這生死光頭,陳一菲反而一步步後退,突然大叫一聲,轉身就逃。
“我一下絕望透頂,感覺一顆心比喪屍沒有體溫的肌膚還要冰涼,我別無所求用命幫助你尋找父母,你卻能見死不救,丟下我就跑,可見人性是多麽涼薄呀!
“我努力曲起雙腿,抵在喪屍肚子上,一聲大喝大力一蹬,那喪屍身子一翻,順著道班房後麵的一道斜坡,骨碌碌地直滾下去。斜坡又長又陡,喪屍眼看是爬不上來了。
“我手酸腳軟,搖搖晃晃地爬起來,陳一菲早逃得蹤影不見,我大起膽子喊了幾聲,除了那滾在坡底的喪屍應和般的嚎叫,周圍是濃墨一般的死寂。
“我放眼四周,見再沒有別的建築,隻好拖著軟綿綿的雙腿走進小小的道班房,雖然惱恨陳一菲見死不救,但想著喪屍如此可怕,她一個女孩子惶恐間隻顧自己,其實也是本能使然。心裏也就不再惱恨,反而又擔心起她的安危來了。
“我反鎖上門,支棱起耳朵聽著動靜,心想,陳一菲要是再回來,我仍舊會遵守諾言,陪她去一趟烏魯木齊市。
“但是,我失望了,我在長寬都隻在四米不到的道班房裏一等三天……”田啟文說著長歎一聲,“從此以後,再沒有看到過陳一菲的半點蹤影,也不知道她現在是死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