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命懸一線
柳子墨的眉皺得更緊了。
“給我把小姐按住!誰要是在外麵多嘴的話,休怪我不念主仆之義!”
心中的愧疚和擔憂隨著女兒口中不停呢喃出的那個陌生男人的名字,瞬間散去了大片。
“恕老夫直言,要是柳老爺還想救令媛的性命,還真是不得不找出那個男子,也許能救小姐的隻有他了”
“到底是門風重要還是小姐的命重要,這就不是我區區一個大夫能權衡的了,對症之藥老夫已經開好,再留在這裏也是毫無用處,這就先告辭了!”
大夫言畢,背起藥箱退去。
柳子墨深深地凝望著被人牢牢按著,還不停掙紮,表情痛苦的女兒。
細思,究竟已經多久了,到底是多久,他早已記不清了,女兒那望著自己甜甜叫著爹爹的笑容。
不知從什麽時候起,她好像開始怕他了,他好像隻會擺著一張嚴厲的臉麵對著自己唯一的女兒。
“爹爹抱!”
“爹爹你吃!”
“青兒最喜歡爹爹了!”
久遠的記憶裏,他的青兒還是一個遠不及他腰的小女孩。
他一回府就吵嚷著叫他抱,兩隻小手拿著一串糖葫蘆,蹦蹦跳跳地向他跑來,將她最愛的糖葫蘆塞進他的嘴裏,粘的他胡子上滿是糖漬。
他也不氣,隻覺得那時的糖葫蘆是他這一生吃過的最甜的東西。
每當看到那小小的彎成兩彎新月的漂亮眸子時,他心中的幸福感滿得似乎就要溢出來。
柳家到他這一代人丁單薄,他是柳家的獨子,家人早早地給他安排了婚事,可是婚後幾年了,柳氏的肚子也不見大,也納了幾房小妾,肚子依舊個個都不爭氣。
到最後,柳子墨這方麵的欲望也少了,心願也淡了,還好老天垂憐,柳氏終於懷孕了,一家人都在祈禱一定要是個小公子,可生出來後卻是個小姐。
柳氏看到孩子後就哭了,怨自己沒有盡到柳家媳婦的責任,柳子墨反倒是很開心,抱著女兒小小軟軟的身體,樂得眉開眼笑,還好言安慰柳氏:
“女兒更貼心,我更喜歡!你可是柳家的大功臣!”
柳氏聽到自家夫君能看得這麽看,也稍稍放下心來,這才體會到了初為人母的喜悅。
但是二老就不同了,柳氏這次懷孕就是老天的垂憐,他們這樣的年紀,想要再懷孕幾乎就是一件比登天還難的事。
這無疑於告訴他們,他們柳家可真要絕後了,大概是希望之後又失望的打擊太大,二老沒熬幾年就相繼去了。
後來,不知道是府中誰先開始謠傳,反正後來大家都在傳。
“這柳家小姐命太硬,一出生就克死了自己的祖父祖母,下一個恐怕就是自己的父母了!”
柳子墨起初還一笑了之,繼續做寵女無度的慈父,而柳氏則隻是暗自神傷,可依舊把女兒當心頭肉一般疼。
可是有時候謠言聽得多了,也便慢慢地變成了真的,反正柳子墨的心是被潛移默化了。
每當麵對柳慕青時,他總是會不自覺地想起那有關她的流言,眼前總是會浮現出二老臨死時滿是遺憾的表情,所以對柳慕青的疼愛也就跟著淡了下來。
到最後,那顆心變得越來越冷漠,越來越生硬,柳慕青雖然年幼,可也感覺到了父親的變化,也越來越怕他,越來越疏遠他,柳氏則過得越發的小心翼翼。
現在回想那些曾經的過往,他無辜的青兒到底做錯了什麽呢,一出生就莫名地要承擔那些冷言冷語,到最後連他這個做父親的都站在了她的對立麵。
“青兒,我的青兒,為父怎麽就忘記了你才是為父心頭最疼惜的……”
一滴滴的熱淚從早已不再清冽的眸中滑落,柳子墨上前幾步,淚眼朦朧中凝視著方小語滿臉的痛苦心痛得幾乎要窒息。
“小心按著,不要傷了小姐!”他交代了一聲,轉身離開。
昏暗的柴房被打開,蜷縮在一角的彩兒不自覺地渾身顫抖著,將頭往雙膝間埋得更深了些。
“楚雨澤到底是何方人士?”
柳子墨上前,拽著彩兒的臂,一把將她拉了起來,迫使她不得不直視著自己。
“楚……楚雨澤?”
彩兒的眼神閃爍著恐懼的光,含糊地重複著這個名字,卻是一臉的茫然。
“你一直寸步不離地跟著小姐,不要告訴我說你不知道,你要是再敢隱瞞一個字,就不再是今日這區區幾板子的事了!”
柳子墨眼中的狠戾是彩兒從沒有見過的,不由得又哭了起來。
“老爺……彩兒……彩兒真得……真得不知道!您就是……打死我……我還是不知……道!”
彩兒的腦中一片空白,因為巨大的恐懼,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清楚。
“好,既然你不說,那我就隻有打死你了,反正要是不能把這個人找到,你家小姐也就活不成了,那你作為她最得力的丫鬟,就一起陪她去好了!”
柳子墨一下子放開彩兒,彩兒整個人向後跌倒。
“小姐怎麽會活不成了,老爺,你在騙彩兒,對不對,小姐怎麽可能……”
後麵的話再次淹沒在一連串的哭聲中,那哭聲中的悲戚比聽到老爺要打死她自己時更加的淒涼。
“來人,把這個不忠不義的丫鬟給我亂棍打死!”
柳子墨再也沒有耐性看著彩兒發癲般的自言自語,不由得惱上心來,蹙眉叫上了身後的人。
聞聲便有幾個身形魁梧的奴才跨步上前,像是老鷹叼小雞一般輕鬆地架起了還陷在悲痛中失神的彩兒。
輕鬆地拖行著,柳子墨的雙手在袖下緊緊地攥著。
“啊!我想起來了!”伴隨著彩兒一聲尖銳的驚呼,柳子墨揚了揚手,彩兒被放下。
“小姐一直衝著楚家的楚殤公子喚作楚雨澤,就是昨天,小姐攔住了楚殤的去路,她好像一直在問他是不是楚雨澤?”
“對,一定是這樣沒錯的,如果說隻有楚雨澤能救小姐的命的話,那就是楚殤!”
“楚殤?”柳子墨有瞬間的遲疑。
稍後便對身後的人交代道:“我不管你用什麽辦法,在最短的時間內,我要看到楚殤出現在青兒的麵前!”
“老爺,楚殤的背後可是聲勢顯赫的楚家,老爺確定要……”阿忠有些擔心地詢問道。
“不惜任何代價!”柳子墨隻是一句,阿忠便已經了然。
“老爺,求求你,讓彩兒去看看小姐吧,求求你,老爺,彩兒給您磕頭了!”
一向膽小怕事的彩兒拖著皮開肉綻的身軀,將頭磕得“咚咚”響。
柳子墨上前一步,扶起了彩兒。
“好丫頭,不枉青兒視你如姐妹一場,下去找大夫幫你上點藥再去看小姐吧。”
“多謝老爺成全,多謝老爺成全!”
彩兒喜極,又是“撲通!”一聲跪了下來,連連對著柳子墨又磕了兩個響頭,這才擠出一抹微笑,直起身子,也不顧身上斑駁的傷,徑直向方小語的閨房跑去。
午後,日光懨懨。
楚雨澤屏退了所有下人,獨自發著呆!
微風輕拂,翻動著石台上的書頁,那淡淡的墨香縈繞鼻端,楚雨澤斜睨了下,心情變得更加煩躁了。
那些欽慕的眼神,熱烈的呼喊,無一不在向他訴說著他人生的輝煌,他絕代風華又才絕大晉,堪稱是神最完美的作品。
可是楚雨澤卻覺得這一切都像是在說著另外一個人,什麽才絕大晉,他就連麵前這本書上的字都認不全,又是如何做到讓別人折服的。
“你是楚雨澤!”那個女人的聲音又一次躍入耳畔,楚雨澤的眉皺得更近。
“你是楚雨澤!”那聲音仿佛距離自己越來越近了。
“我是楚殤,我是楚殤!”
楚雨澤下意識地念出聲來,頭忽然間又疼了起來,他雙手緊緊地按著自己的雙鬢,劇痛讓他不自覺地低吟出聲。
“楚雨澤,我們去約會吧,去約會吧!”
“啊!”黑暗中,伴隨著一個女子尖銳的驚叫,他的衣角被緊緊地攥著。
“沒事了,一切都過去了!”
一個已經凍僵的女子滿麵淚痕地出現在緩緩開啟的門口,他心疼地將她擁進懷中,一遍又一遍地安慰道。
“滾開,這到底是誰的記憶,滾開!”
楚雨澤無意識地揮舞著雙手,想要把這些突然就躍進自己腦海中既陌生又熟悉的記憶趕走,卻有越來越多有關這個女人的記憶湧入。
“不會的,一定不會的……”
楚雨澤踉蹌著站起,觸目所及之處都變得是那樣的陌生,陌生得讓他就像是被困其中的困獸,每一絲呼吸都牽得心痛。
“你和我一樣都是來自千年之後的未來,我是方小語,你是楚雨澤!”
當那個女人的聲音再次在楚雨澤的耳畔響起時,楚雨澤已經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少爺……”有丫鬟看出了楚雨澤的異樣,慌亂地跟上。
“不要跟上來!”
楚雨澤冷冷地喝了一聲,沒錯,他連這種被伺候的感覺也感到陌生,也厭惡無比。
丫鬟止住了步,慌亂地四處張望了一番,急得眼淚都憋了出來,自從少爺醒來以後,她總是感覺少爺就好像變了一個人一般,孤僻、沉默,總是冷冷的,她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