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簡晴
看清了些，那纖弱的人影原來是一個年輕的女孩。
此時的她看起來得比楚殤他們還要緊張。
彎曲的脖頸微微抬起，驚懼的視線從楚殤的身上快速越過，最後滿眼哀求地落在了方小語的身上。
方小語那顆劇烈跳動的心忽然就被那眼中的哀求和悲傷牽引，這樣的眼神像極了那時的林若汐。
她向女孩直視過去，仿佛要將所有隱秘在那悲傷下麵的故事盡數挖掘出來。
“求你幫幫我！”女孩語帶哽咽地哀求道。
“你還是離開吧，她並不是你想象中那麽有能力的人！”楚殤搶在方小語答複前開了口。
“求你了，幫幫我！”
女孩的身子緩緩低下，雙膝“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巨大的震撼，濃厚的悲傷一股腦襲上方小語的心頭。
那一刻，她幾乎是被一種極其複雜的情緒牽引般，從楚殤的身後站了出來。
楚殤攔在了方小語的麵前，眼神中是明顯的勸阻。
“方小語，你不是害怕無休止地和這些鬼魂糾纏在一起嗎，那就收起你的同情和憐憫！”
方小語的步子一滯，眼神中有那麽瞬間的猶豫和遲疑。
她不由得想起了那時她莫名其妙地出現在陌生人的家中，說著莫名其妙的話，做著莫名其妙的事時，別人看著她的那些異樣的眼光，還有像是驅趕瘋子似的對她的驅逐。
還有因為林若汐，自此便和楚雨澤有了無窮無盡的牽連，該承受的，不該承受的，她都承受了。
她本來是不用遭受到這些的，如果她當時沒有幫助他們的話。
可是當視線觸及到那個卑微地跪在自己麵前的女孩時，卻又變得堅定起來。
她就是這麽一個容易感動，容易心軟，容易為此動搖立場的人，對於這樣的自己，她無可奈何。
“起來吧，你想讓我幫你什麽？”
女孩感激地看著方小語，悠悠地站了起來，緩緩地向方小語講述起了自己短暫生命裏那段充滿悲傷的故事。
突然闖入了方小語視線的女鬼名叫簡晴，是生活在這個城市裏無比普通的一名幼兒教師。
十天前被人謀殺，年僅27歲，警方仍在調查中，而剝奪了她花樣年華的殺人犯正是市公立圖書館管理員林清。
聞此，方小語震驚了。
“她被殺的時間，距離上一個新聞爆出的失蹤案恰好過了十天。”
“難道說簡晴的死和最近女性失蹤案有關？那也就是說比她更早失蹤的女性全都遇害了？”
方小語雙手攥緊，心中的悲痛和憤怒一波一波地翻滾著。
“那個林清就是最近幾起失蹤案的凶手嗎？”方小語勉強維持著自己激動的情緒，一字一句地問道。
簡晴搖了搖頭，緩緩地說道：“我不知道！”
方小語卻猛地喘了一口氣，至少那些失蹤的女性還有活著的可能。
“你是想讓我把事情的真相告訴警察嗎？”方小語沉默了良久，又開口問道。
沒想到簡晴竟然再次搖了搖頭，那氤氳著霧氣的雙眼中流轉著一抹方小語看不懂的情緒。
“從來沒有享受過這個世界的愛和善意，所以不懂。”
“所以思想會變得扭曲，活得孤單得像個怪物。”
“也許，隻要接受過那麽一丁點，他就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所以我不想他就這樣被警察抓到，仍然像是被整個世界拋棄一般悲慘地離開這個世界。”
方小語徹底地沉默了，睜大了眼睛看著她，就像看到了一隻特立獨行的怪物。
簡晴繼續說道：“我希望他最後能得到真正的解脫，你能幫幫他嗎？”
“不行！”
這次楚殤回答的斬釘截鐵。
聽簡晴所述，林清是一個活在自我世界中的精神執拗者，況且也不能排除他和那些女性失蹤案沒有關聯，所以他不能允許方小語親身犯險。
簡晴看向方小語，雖然有期待卻沒有強迫。
方小語回望著簡晴，良久，忽然問道：“你愛他？”
“愛嗎？應該是愛吧！”
簡晴的唇畔勾起一彎淺笑，明亮生動得就像是一個正處在曖昧狀態，充滿美好幻想的少女一般。
“能給我講講你們的故事嗎？”
方小語也莞爾一笑。
“方小語，你是真得完全不顧及我對你的擔心呢！”
那種被忽略的感受再次湧上心頭，楚殤薄唇微抿，刻薄而自嘲的話脫口而出。
他完全不理解這兩個女人的大腦構造究竟是什麽，現在應該是一個很恐怖的故事吧，為什麽兩個女人忽然就心平氣和地閑談起來了？
方小語靠近他，微微一笑。
“我知道你擔心我，可是在你之前，我已經做了很多，在你之後，也不介意再多做一個！”
“哈……”楚殤輕笑。
“是啊，我倒是忘了自己的處境，也應該感謝你那泛濫的同情，否則我隻能落得個煙消雲散的結局吧！”
楚殤說完，頭也不回地率先離去。
“對不起，都是因為我！”簡晴滿含內疚地望著方小語。
方小語搖了搖頭，望著孤單前行的楚殤的背影有刹那的失神。
楚殤為什麽要穿越千年出現在她的麵前，至今仍然是一團迷。
楚殤為什麽能夠附身在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楚雨澤身上，也是未解。
因為楚殤的關係，自己和楚雨澤這本是兩條無不相交的平行線現在越來越糾纏不清，也讓她混亂不已，一切都陷在不可預知的謎團中，等待她抽絲剝繭。
可現在卻又有另一個讓她無法拒絕的征程在前方等待著……
方小語領著簡晴出現在出租屋的時候，楚殤還在兀自坐在角落裏生著悶氣。
簡晴看了看楚殤，滿臉的內疚。
方小語微笑著安慰著她，示意她和自己並肩而坐。
平複了下情緒，簡晴講起了她和林清那段簡短而殘忍的過往。
記得，那天的天很藍，陽光很暖，偶爾拂麵的風很輕柔。
我們園組織孩子們去圖書館開展一日學習活動，在去之前，我們已經反複地教育過孩子們要保持安靜，愛惜圖書。
可小孩子的天性哪是那幾句話能夠扼殺的。
所以到圖書館不久，有幾個調皮的孩子就按捺不住，盡情地本色出演。
活潑因子就像是一場傳播極其迅速的病毒，隻是片刻，所有孩子都跟著熱鬧起來。
一時之間，圖書館的平靜被打破，書籍被幾個孩子當做玩具一樣奪來奪去。
我和幾個帶隊老師見狀，忙上前維持秩序，可就像打地鼠一樣，剛安撫了這邊，那邊就又探出頭來。
簡晴以手扶額，顯而易見，園裏初衷甚好，精心策劃的這場活動卻無疑是以失敗告終的。
不遠處，我帶的班裏，那幾個特別調皮的小孩還在為一本圖書的所有權爭執不休。
我正要上前勸阻，沒想到突然出現一個身材頎長，容貌娟秀的男子，搶在了我的前麵。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他，那個初次見到他，就覺得他安靜的有些可憐的男人。
隻見那個男人雙手一拉，就輕而易舉地將圍在一團的孩子拉到了兩邊。
猝不及防間，被拉開的孩子們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
他的視線自始至終卻未曾在這些孩子的身上停留片刻，而是緊緊地盯著還被握在一個孩子手中的那本書上。
大概是被他這種氣勢嚇到了，不管是跌倒在地上的孩子們，還是依舊呆立在原地握著書的那個孩子，全都目不轉睛地望著他。
看著他死水般不帶一絲漣漪的眼神，看著他沉默地一把將書從那個孩子的手中奪過，看著他轉身離去。
“哇！”
不知道是哪個孩子率先哭出了聲，陷入此次事件的所有的孩子都開始哭了起來，一時之間，所有的嘈雜都淪陷在一片哭的海洋中。
我當時很不滿地看了那個男人一眼。
孩子們是做得不對，可畢竟隻是孩子，可是做大人的不是有義務采用合適的方法去糾正嗎？
像他那樣粗暴地把書從孩子們的手裏搶過來，粗暴地解決問題，隻會給孩子們造成一種誤解，隻要誰強誰就能擁有自己想要的一切，這顯然是不正確的價值觀。
所以我這個做老師的，有義務去把錯誤的東西糾正過來。
我哄完了孩子，徑直朝那個男人走去，卻不曾想，隻是現下的一個舉動，卻左右了我的一生。
其實，我也不知道，如果那時的我提前知道了自己的結局，會不會做出更好的一種的選擇呢？
簡晴突生感慨，似是自言自語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