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奈何已是彼岸花

  淩家上下一片喜慶,大家都忙活著給淩大小姐張羅出嫁的嫁妝。這可不是小事,淩家在臨池也算得上有頭有臉的人家,而且第一次嫁女兒,又嫁的是馮大將軍的獨子,這榮耀多少人想高攀卻攀不上啊。淩老爺淩夫人這不正讓下人籌備嫁妝,這些都不能怠慢了,全城的人都在議論馮將軍給兒子成親的事,可不能讓大家笑話了。


  楚應誠帶著姨太太也特意過來賀喜。楚家和淩家也算世交,所以得知淩家小姐要和馮將軍的獨子成親,就連忙趕過來賀喜。淩遠治和夫人高興著上前迎接。這時候,瓷白從後麵急喘籲籲的跑過來,後麵的丫鬟素晴一邊追著一邊喊著:“小姐,慢點,等等我啊……”楚應誠看著女兒的樣子,難為情的歎口氣道:“哎,這丫頭真是讓我操心,要是有夢婉一半的乖巧懂事就好了。”


  淩遠誌搖搖頭笑著說:“楚兄說的是什麽話啊,瓷白自小和夢婉要好,今兒個得知夢婉要成親肯定是很高興。”話畢,瓷白匆匆見過淩伯父淩伯母就拉著素晴朝夢婉房間跑去。楚應誠看著瓷白的背影直搖頭。


  瓷白停在房門前,微微吸口氣才敲門。門內輕輕的問:“誰啊?”瓷白把耳朵湊到門邊,故意把聲音壓低說:“在下馮少將。”說完,哈哈大笑起來。嘭,門打開了,夢婉一臉的羞澀,小聲低喃:“瓷白啊,就隻有你這麽壞。”


  夢婉穿了一件藕粉色棉絨旗袍,本來白皙粉嫩的臉襯得更加嬌美。連瓷白都不由得驚了一下。夢婉走進房內拿起桌子上的喜服,輕輕說道:“沒想到這麽快就要嫁人了。”瓷白摸著那喜服的紋路,用的是蘇州最好的錦綢,她家裏就是做布匹生意,所以,一看就知道。


  “哦,對了,這個玉簪是我娘留給我的,想著在我成親的時候戴,過幾天你就要成親了,我也沒什麽能送的,我們從小一起長大,這個玉簪到時候你戴著吧。”瓷白掏出一個精致別巧的玉簪說。素晴這丫頭也插嘴道:“是啊是啊,小姐走在路上才想起來忘了帶玉簪,剛才特意回去取了呢。”


  夢婉連忙說:“這麽貴重的東西我實在不能接受。這簪子是你娘留給你的……”還沒說完,瓷白一把拉住夢婉的手,把簪子放在夢婉手中,不容夢婉推辭。瓷白看著夢婉笑著說:“你要是當我還是最好的姐妹,就收下吧。”


  屋外到處都是忙亂和道喜的聲音。瓷白坐下來,說:“馮府可不是一般人能進的,聽聞這馮少將也是一表人才。夢婉,你倒是有福氣之人。瓷白真心替你開心。”夢婉難掩高興,嘴巴撅著念叨:“不要再嘲笑人家了。”夢婉想著自己這麽高興,是因為已經見過馮少將,而且對馮少將一見鍾情。要不然她也不會這麽開心的等著婚禮。夢婉瞄了一眼門外,然後悄悄告訴瓷白:“其實我見過馮少將。”


  瓷白一驚,這媒妁之約都是父母之言,況且夢婉這種大家閨秀怎麽會在成親這前就見過馮少將。聽聞馮少將一直在日本留洋學習,前幾個月才回臨池的。瓷白好奇的問道:“你們見過?”“恩,上個禮拜。我和巧燕去拜廟會的時候,馮少將派人開洋車接我去喝茶了。”夢婉答道。


  竟然有這種事情,瓷白接過丫鬟遞過的茶水,小呡一口,繼續問道:“然後呢?”夢婉似是回憶又語氣興奮:“馮少將很有風範呢,對我照顧很周到。他請我喝完茶,就又派人送我回來。”夢婉說完又加了一句:“哦,這些隻有巧燕知道,沒想到過了幾天馮少將就到我家提親了。”瓷白若有所思的讚道:“這麽說來,你和那個馮少將可都是一見鍾情哦。哈哈。”


  瓷白沒有注意的是,夢婉露出了一種思慮的表情,淡淡說道:“或許吧。”


  三天之後。


  馮府充滿喜慶,今天是馮玉饒大將軍的獨子馮敬寅大婚的日子。馮玉饒將軍有四個姨太太,卻隻有和原配夫人生有一個兒子。所以對兒子馮敬寅非常寵愛。下屬們均稱馮敬寅為少將。少將脾氣很差,經常要什麽就得得到什麽。這回估計是瞧上淩夢婉了,還鬧到成親這麽大的事。若說這少將娶親,那臨池的姑娘隨他選。但是他就偏偏選上了淩夢婉。


  馮府大門外的鞭炮啪啪啪的響著,來賀喜的也都是有頭有臉的大人物。


  瓷白穿了件珊瑚綠的旗袍,脖頸上兩個小扣子緊緊的將瓷白緊致的脖頸包住,更顯得瓷白的纖瘦。瓷白一早就被父親要求,這天一定要有淑女風範。瓷白和素晴坐在大廳靠左的桌子上。素晴這丫頭好奇的大量周圍,來的賓客都是些軍閥官員要不就是商賈名人。馮府住的是舊時老宅子,但是裏麵設計卻很西式化。


  瓷白素手托著下巴,看著好奇的素晴,另一隻手猛的就拍在素晴頭上,素晴嚇的轉過頭,有點生氣的埋怨:“小姐,幹嘛打人家啊?”瓷白瞟了一眼素晴,似是想不明白的問:“這成親怎麽這麽麻煩啊?夢婉怎麽還不來啊?”剛說完,就聽見下人喊:“新娘子到了。”


  所有人的目光向中間望去,正是馮敬寅挽著夢婉。不過夢婉穿的是白色的洋婚紗,現在流行西式東西。瓷白望著夢婉幸福的微笑,不由得也嘴角輕輕上揚。瓷白看到夢婉旁邊的馮少將,果然很英俊,真是金童玉女啊。


  結束後,回到家裏,父親和二娘就又開始數落著瓷白:“看看人家夢婉,那麽乖巧懂事,又嫁了那麽個好的人家。看來要給瓷白找媒人說親事了。”


  瓷白總是一副無奈的態度,也沒有辦法,隻好裝作肚子疼就跑回房間。


  第二天。


  一大早,瓷白還賴在床上,丫鬟素晴急匆匆的跑進來,連敲門都忘了。直接搖醒瓷白,緊張的說道:“小姐,出事了。淩小姐死了。”


  瓷白覺得天昏地暗,猛坐起來,責罵道:“你胡說什麽呢。昨兒個才成的親。烏鴉嘴。”


  素晴的眼眶紅紅的,繼續說道:“是真的,我聽巧燕剛才來報的信,淩老爺去馮府還沒回去呢,淩夫人昏過去還沒醒呢,淩家現在又是一片混亂。”


  瓷白恍恍惚惚似乎錯覺,明明昨兒個還喜氣洋洋的成親呢,這是怎麽了,一定不是真的。連穿衣服的力氣都沒有。素晴連忙找來瓷白的衣服,幫小姐仔細穿上。


  等瓷白匆忙趕到馮府。馮府門口森嚴戒備,嚴禁任何人進入。並已向外界發出聲明,馮家少奶奶因昨晚突發哮喘不幸身亡,深表悲痛。瓷白看到這個聲明冷哼一聲,夢婉根本沒有什麽哮喘,盡是欺人。這馮府到底葫蘆裏賣的什麽藥。難道就讓夢婉這樣不明不白的死了。


  瓷白不顧門口的守衛堅持往府裏麵走,守衛毫不客氣的狠狠推開她吼道:“沒看見任何人不得入內嗎?”瓷白弱小的身子經不住守衛的猛推,一不小心摔倒在地。素晴扶著瓷白站起來,瓷白的腿上就蹭掉一塊皮,鮮血就流下來了。素晴急的哭起來:“小姐,你沒事吧。”然後又連忙跑到守衛跟前求著:“守衛大哥,我們家小姐和馮家少奶奶從小一起長大,情誼深厚,如今出了這麽大的事,麻煩你們幫忙通告裏麵,讓我們家小姐見馮少奶奶最後一麵。”


  守衛不耐煩的趕著素晴:“走開走開。馮府這種貴地也是你們想進就能進的嗎?快走快走。”


  瓷白眼睜睜的看著素晴跪在地上求他們,臉上的淚不禁一滴滴落下來。她從小和夢婉情如姐妹,也隻有這麽個人和自己知心。如今,才參加完夢婉的婚禮,就又傳來夢婉去世的消息。自己卻連最好姐妹的最後一麵也見不上。真是痛心,身子一軟又蹲坐在地上。


  扯扯鬧鬧中不知道誰出來了,守衛們連忙站好,敬禮答道:“少將好。”瓷白一抬頭,看見正是昨日夢婉旁邊的新郎,馮少將,不同昨日的西裝,今天穿了一身軍裝,好似有急事要出門,俊逸的臉上也沒有太多表情。


  馮少將也看見這一幕,眉毛突然皺起來,衝著旁邊一名守衛就是一巴掌,守衛嚇得立刻跪在地上。馮敬寅走到瓷白身邊,冷冷的看著地上的瓷白。此刻的瓷白抬起頭,也看著高高在上的馮敬寅,滿眼淚水,卻狠狠的瞪著他。一字一句說道:“馮少將,瓷白自小與夢婉熟識。既不能送她一程,隻求見她最後一麵。”


  馮敬寅瞧見瓷白雪白的腿上蹭掉一塊皮,還在流著血。轉頭對旁邊的副官吩咐:“帶楚小姐進屋敷點藥去。”說完就匆匆的走了。


  瓷白聽了不禁一愣,馮少將如何得知自己姓楚。副官已經吩咐道:“快帶楚小姐進屋去。”旁邊的下人就連忙小心翼翼的扶起瓷白。旁邊的副官走過來也露出笑臉:“楚小姐,剛才有對不住的還忘您不要介意,這就帶您敷藥。”說完,給下人們說道:“楚小姐是少奶奶的貴客,務必照顧周到,不要出差池。”下人們聽到這話,更不敢怠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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