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月曲5
“啊。好疼，我好疼啊。”晚媚的瞳孔一點點的放大，她臉色蒼白到了極點，冷汗滾滾滑落打濕了她的鬢發，被她死死咬住下唇的已然失去了原來有的血色，“我好疼，慕棠。我不知道我怎麽了。”她不懂她為什麽會忽然失去了所有的力氣，隻能夠這麽虛弱的靠著慕棠，在他的身上尋求支撐與溫暖。她的脊背上還如同火燒那樣的疼痛，“慕棠，我好疼啊。我應該是好啊？”她的淚水如斷了線的珍珠流了下來。
“晚兒，你告訴我，你什麽地方疼啊？晚兒，我能夠為你做什麽嗎？你告訴我，我一定會做的。”慕棠心疼的好像被人給狠狠的揪了起來，以前有看過央玉公子病發，她還隻是咳血，可她這一回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嚴重。她真的很疼啊。
“慕棠，我背上好疼啊。”晚媚握緊了拳頭，她咬著泛白的下唇，艱難的說道，“慕棠，我背上真的好疼啊。”
慕棠抱起晚媚回到屋子裏，很小心翼翼的將她放在了床上，隨即又以掌風關上了門。慕棠扶著晚媚疼痛的控製不住的顫抖肩膀，複雜繁多而濃烈多變的感情在他的眼眸中掙紮撕扯著，過了許久，他才找回他的聲音，“晚兒，對不起，我失禮了。”他說完了，顫抖著手解開了晚媚的衣物，他將晚媚衣物緩緩的拉在了她的手臂處，她如同絲絹般柔順的長發也被他很仔細的挽了起來，仔細的放在了她的胸前。
慕棠吃驚的望著晚媚的脊背，她雪白的脊背早已汗淋淋，大顆大顆的汗水順著她優美的曲線不斷的滑落下來，光滑如雪的肌膚上居然有很多圖案，斑斑駁駁的，縱橫交錯，汙血點點的，將她如玉般的美背布上了一層很是怖人的氣息。慕棠伸手輕輕碰了碰那圖案，晚媚痛的悶哼了一下，“啊，好疼啊，慕棠，你不要碰。我好疼。”
慕棠不無擔心的問道，“晚兒，這個圖案，是什麽東西？”他認真的端詳著那些圖案，他很仔細的分辨著，這些圖案似乎是些很特殊的符號，極有規律的分布在晚媚的背上，恍若他在書中看到的遠古地圖。“晚兒，你的背上怎麽會有圖呢？嗯，很像地圖的圖？”她這是怎麽弄的？應該很痛吧？慕棠心疼的咬緊了下唇，鮮血從他幹燥裂開的唇皮中溢了出來，他卻全然不知道，隻是專心的想著，這些病、這些痛還有這些不堪忍受的痛苦，要是都能夠加在他的身上便好了。老天為什麽這麽喜歡折磨央玉公子呢，她在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了親人，她還不夠可憐嗎？”
“圖？什麽圖？”晚媚愣了愣，她顯得很困惑，“我？背上？圖？我不知道，慕棠？是什麽圖？啊”“是……”慕棠剛要開口，晚媚忽然轉過了身體，那些被汗水打濕的發絲貼在她如玉的麵頰上，她的衣物剛剛被慕棠拉在了她肘彎處。她穿的是男子衣裳，沒有穿裏衣，隻用一條薄布裹住了胸部，而南葉蓁給她看病時，要求慕棠將她的裹胸扯下了，慕棠不好意思再給她穿回，便一直拿衣物遮擋。可，此刻便毫無保留的呈現在他麵前。
慕棠呆愣了一下，他反應過來後，慌忙閉上了眼睛，然這個時候，晚媚忽然撲在了他身上，她雙手親密的環過他腰身並十指相扣，她柔軟的身軀緊緊的貼在了他胸膛，這樣親近的距離，她的汗水便緩緩的落在了他領子裏。“慕棠，你抱著我。”晚媚喃喃的說道，她語氣裏透著幾分軟弱，“慕棠，這麽靠著你好舒服啊。”
慕棠猶豫不絕，他心底被很負責情愫騷亂的焦躁不已。而晚媚可能是真的疼的難以忍受了，她突然仰起頭，一口便咬在了慕棠的肩頭上，慕棠忍著疼痛，隻有肩膀控製不住的輕顫了下，他柔聲道，“晚兒，你這麽疼，那你便使勁的咬吧。”他的語氣很是平常，可是又蘊藏著深刻情感。再沒有了任何猶豫，慕棠收緊了胳膊，抱緊了晚媚，他希望她能夠給晚媚一些力量來分擔她的這些痛苦。
淡淡的血色腥味合著奇異的幽然暗香在空氣中緩緩的彌漫，晚媚緊繃的身軀慢慢地變得柔軟了下來，她很虛弱的癱倒在慕棠懷裏，交握著的雙手也慢慢的鬆開了，她整個人軟軟的掛在他身上。慕棠生怕她會不小心摔下去，他不敢輕易放手，隻能夠單手將晚媚慢慢的放在床上。晚媚閉著眼睛，她已經睡著了，除了她臉上那些細密汗水，她的麵容還與以前那樣的姣好安然。慕棠心裏這次勉強的釋然了，隻是他還是很擔憂晚媚。他將他的外袍脫了下來，給晚媚輕輕披上，他並沒有多留意他衣袍上那猩紅的一片。
過了好一會兒，慕棠看晚媚海是很安靜，他這才開始處理他肩膀上的傷口。不知道晚媚咬了他肩膀多少口，鮮血已然浸透了他衣物，直到這會兒，還有鮮血在不斷的冒出來。他瞅了眼肩上的血口，又不又的回頭仔細望著晚媚，她究竟是有多疼，才會把他咬成這樣的。“晚兒，我真的很無能，我不能夠代替你來承擔這些痛苦，晚兒，對不起。”為什麽，我不是大夫啊？為什麽，我不跟南葉蓁學些醫術呢？晚兒，你這麽難過，這麽痛苦，可我不能夠替你醫治，不能夠替你分擔。對不起，晚兒。是我不好。
院子裏花影樹木輕輕搖著，月亮偷偷的潛入了濃厚的雲層。夜霧有條不紊的在空中飄浮移動著，空氣中添加了些許清冷。“啊。不要。”安然熟睡的晚媚忽然尖聲叫道，她好不容易才神展開的眉頭再次蹙得緊緊的，慕棠給她擦拭幹淨的麵頰又布滿了細細密密的汗水，“不，不要啊。”她很不安的翻騰著，雙手胡亂抓著，將慕棠蓋在她身上的衣袍撕得粉碎，她沒有什麽可以抓了，便在空氣中胡亂的抓著，好像溺水的人在無望的掙紮著。“爹爹，不要啊……不要啊，爹爹，求求你了，你不要丟下晚兒，爹爹……求你了，爹爹不要啊，晚兒求你了，爹爹……”
“小央，姐姐求你不要死，小央，姐姐求求你了，你不要死啊，小央，你死了，留下姐姐一個人怎麽辦……”
“娘親，晚兒求求你了，你不要丟下晚兒……晚兒不想要離開娘親爹爹和小央，娘親，晚兒求求你了。你不要丟人晚兒啊，晚兒不要隻有一個人活著……”
“晚兒，晚兒，你醒醒。”慕棠見晚媚再次苦苦的掙紮著，他心裏又疼痛不已，他忙不迭抓住了她胡亂抓著的手，放在了他懷裏，溫柔的說道，“晚兒，你醒醒啊，晚兒……”
“不要啊，我求求你們了，我求求你們不要殺他們啊……爹爹，娘親，小央……”晚媚緩緩握緊了拳頭，死死的，如同鐵拳那般，她撕心裂肺的嘶吼道，“爹爹，娘親，小央，你們回來，爹爹，娘親，小央，不要丟下我……”
“我才是仙晚。”
“啊，不要……”晚媚啞著嗓子哭喊道，她的秀眉擰成了死結，雙手攥緊成了鐵拳，手背上青筋暴跳，薄薄的雙唇被她咬得破爛不堪，她的身體控製不住的顫抖著，她似乎陷入了最可怕的噩夢中，怎麽都沒有法子清醒來。
“晚兒，晚兒……”慕棠的心好像被給狠狠的撕裂了，又隨著這晚媚的哭喊與嘶吼飄走了。他想起了，很久以前，在胭脂樓，她醉酒那會兒，說過的話：慕棠啊，你知道嗎，這麽多年來，我很努力的想要挽留，可我還是隻能夠一次次的失去，我從來都不曾指望我能夠得到過什麽。我親眼看著我爹爹娘親慘死在我麵前，我眼睜睜的看著我最疼愛的弟弟死在我懷裏，我隻能夠看著那麽多人的死去，那些樹木、那些花草、連那條河都是紅色的……可是，我什麽都不能夠做……我恨我自己，一直都好恨好恨……為什麽？為什麽他們沒有做錯什麽事情，便還是要死？你來告訴我為什麽？為什麽他們要被殺？我爹爹娘親那麽恩愛，我弟弟那麽乖巧。慕棠，我恨所有傷害我的家人的人。這麽多年來，我很努力的挽留，卻隻能夠一次次的失去，我從來都不曾得到過什麽。我爹爹娘親、我弟弟……還有姐姐、主子……我看著他們一個接一個死去，離開我，看著他們被人害死，看著他們死不瞑目。每天晚上，我都會夢見我爹爹娘親渾身是血的樣子，我聽著我弟弟喊著，姐姐，我不想死……倘若殺了天下的人便可以換回他們來，我一定拚盡所有殺盡全天下人，可是便算我能夠殺盡全天下的人，我的爹爹娘親弟弟我姐姐主子我所有的親人亦都回不來了。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的！可我還是沒辦法原諒他們……我也做不到，我什麽也不想做到。我隻恨我的無能。已經二十三年了，我的親人死不瞑目已經二十三年了，為什麽我還是如此的無能？我好恨我自己，總是來不及，總是隻能夠眼睜睜的看著他們受苦，看著他們離我而去，而我卻什麽都不能夠，什麽都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