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空墳
“我是我爸的兒子,一家人,有什麽事還要瞞著我的,我爸把全部存款都給我了,他肯定預料到自己會出事兒,要是我爸有個好歹,你對得起和他這麽多年的交情嗎?”
陳楠被我說得無心畫符,最後嗨的一聲,直接把符筆扔了出去,“你小子怎麽嘰嘰喳喳的跟個小姑娘似的!算了,你都這麽大了,他總不能瞞你一輩子。”
陳楠說著就去開車,載著我往家裏趕,我們剛到村口,就看見穿著碎花棉布衣服的小姨站在大樹下,伸著脖子望人。
我一看見她獨自一人,趕忙焦急的跑過去,“小姨!你怎麽在這兒,我爸呢?”
小姨急得直跳腳,“別說這些了,小廣,你趕快跟我走,你爸出大事兒了。”說著她就扯著我往村裏跑,等跑到一半的時候,小姨才注意到跟在身後的陳楠。
陳楠和我爸是忘年交,這個死老道已經接近六十歲了,自然跑不過我和小姨,累得吭哧吭哧直喘,又不能抱怨什麽,畢竟人命關天。
小姨皺著眉看了眼陳楠,拐了我一肘,“這誰啊?”
我趕忙給兩人介紹了,我小姨這才熱情了些,殷勤的和陳楠打招呼,想拉著他一塊兒去救人。陳楠一把老骨頭哪經得住她這麽折騰,我趕忙隔開兩人,讓陳楠在後麵慢慢來,我先跟著小姨去看我爸。
小姨本來還有些不滿,可對方畢竟是年紀大了,還是個道長,她也不好勉強,隻能一步三回頭的帶著我往家裏趕。
沒一會兒,我們就到了家,滿院狼藉,切好的料子全都碎了,石頭塊兒石頭沫濺得到處都是,而我爸就躺在一堆碎石中間,鼻子眼睛耳朵全是血。
果然出事兒了!
我趕忙把人弄回房間,又處理了一下我爸身上的血跡,這才發現,我爸傷得不輕,露在外麵的皮膚全是青印子,像是被誰狠狠的掐過一樣。
等收拾好我爸,我才讓小姨說一下發生了什麽事,小姨卻直搖頭,說她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兒。
她迷迷糊糊的睡了一晚上,早上起來就這樣了,我爸隻醒了一下,讓她去村頭接我。小姨是個沒什麽本事的農村女人,要是我爸有心避她,自然有辦法讓她睡得跟死豬一樣。
沒一會兒,陳楠就到了,呼呼的坐在外麵屋簷下大喘氣,這一趟跑得,顯然累得不輕。
“道長,你趕緊來看看我爸。”
誰知我才抓到陳楠,就被他一巴掌拍開,“你爸生龍活虎的,再活五十年都沒問題,要出事兒的是你!”
陳楠罵完之後,這才起身,讓我跟著他,繞著我家慢慢轉,先是大門兩邊,然後是四個院牆拐角,然後是後麵的牆壁中央,都在隱蔽的角落掏出了一個黑色油紙包。
我掰開一看,居然是一團黑漆漆的頭發,中間夾著許多長長的白色指甲!“這是用來幹嘛的?”
“人死之後,其他器官都停了,唯獨頭發和指甲會一直長,所以這兩樣東西被看成是連通陰陽之物,在你們房子外埋這東西,要不了多久,你們這好好的陽宅就會變成陰宅。”
陳楠掏出點了頭發和指甲,把所有油紙包團成一團燒了,盯著幽幽火光不知道在想什麽。
“陽宅變陰宅會怎麽樣?”我見陳楠沒有再開口的打算,隻能自己問,那背後操縱之人埋這些東西總不會是好玩兒吧?
“對別人家,最多影響一下運勢,住裏麵的人會經常覺得疲憊,但對你們家,尤其是你來說,會要命!”
陳楠拍了下手上的灰,扶著牆慢慢站起來,誰知敢站穩,突然雙眼一眯,一聲厲嗬,“誰在那邊!”他說話的同時出手如電,我隻看到一張黃紙嗖的飛出去,隨即院牆角便傳來一聲痛呼。
我趕忙跑過去一看,隻見一個女人痛苦的蜷在地上,柔順烏黑的長發蓋住了臉,但一看到她的白色長裙,我就認出了她,晚晴!
“孽障!膽敢滯留陽間為惡!”陳楠一眼就看出晚晴是隻鬼,當即拿出符,打算收了她。
晚晴一看,嚇得臉都白了,飛快的縮到我身後抓住我的褲腳,“相公救我!”
自從晚晴來了,把我家攪得一團亂,按道理說,我真應該放任陳楠收了她,可一想到那三天的銷魂,還有她的溫和乖順,不知怎的,我心中便柔軟一片,她可是我想娶的姑娘。
“道長!別動手!”
陳楠見我阻攔,臉色立馬冷了下來,“廣小子,鬼話連篇,可不是開玩笑的,你可別迷了心竅。”
事實上,我已經被晚晴迷住了,近距離接觸,有些東西是騙不了人的,晚晴不是那種心思深沉的姑娘,根本不會挖空心思來算計我,但這個理由肯定是攔不下陳楠的。
“道長,她就是王源的媳婦兒,讓我刻死人碑的鬼!收了她,她身後的人可就抓不到了。”
這麽一說,陳楠才勉強住手,仍舊麵色冷沉的盯著晚晴,“你若是敢在本道眼皮子底下作妖,看本道不讓你魂飛魄散!”
晚晴害怕的點了點頭,等陳楠看不過去,走遠的時候,才慢慢站起來,依在我身邊,“我不是王源的媳婦兒,我是你的人。”
我撇下她的手,“別以為一個夢中拜堂能算什麽,不作數的。”
“不是的!”晚晴直搖頭,“不是夢中,二十年前,我們就成親了。”
這話猶如晴天霹靂,直劈得我外焦裏嫩,我現在也就才二十歲,要說二十年前,我才出生呢,怎麽會成婚,我第一反應就是晚晴在說謊,臉色立馬冷了下來,“你再這樣滿口謊話,我便讓陳道長收了你。”
晚晴一聽這話就急了,趕忙說了她這些年的經曆。
她其實是一隻百年的鬼,二十年前遊蕩時被一個人拘了,隨後她意識便一直渾渾噩噩,隻有二十年前和我成親的時候,才覺得有股清涼透體,勉強恢複神智,到最近,和我有了夫妻之實,鬼氣增強,才逃離出來。
可當我問到是何人驅使她時,她卻一無所知,再問下去,她便隻能張口,沒有聲音,根本說不出來話。
陳楠檢查一番,發現晚晴被下了封口咒,不能說出任何關於那人的信息。
二十年前的事,那豈不是和我出生有關?一想到這個,我不由想到我媽,我爸說她是難產而死,這其中,會不會有什麽我不知道的事情。
進屋之後,讓小姨安頓晚晴和陳楠,我提著香燭一個人去了我媽的墳前。
因為我爸對我媽不甚在意,安葬從簡,墳頭連個碑都沒有,隻有小小一個土包,再過幾年,裏麵棺材朽壞垮塌之後,這個小土包說不定也不在了。
那天王源冤魂來鬧,弄得墳頭一片淩亂,我擼了袖子,繼續未完的工作,沒一會兒便處理幹淨了墳頭上的草,還挖了許多土給墳頭蓋上。
我剛蓋好,突然聽到晚晴輕柔的聲音,“相公,你在做什麽?”寂靜得隻能聽到沙沙竹葉聲的林子裏,突然傳來這麽一聲,我嚇得一個激靈,便吼了晚晴一句,“你走路就不能出個聲嗎!”
晚晴被我吼得一愣,有些委屈,“相公,我走路,不可能有聲音的。”
她這麽一說,我才意識到,她可是個鬼,要求一隻鬼走路出聲,未免太強人所難了,我捏了捏晚晴的手,“抱歉,是我疏忽了。”
晚晴性子沉靜柔和,見我道歉,雙手便自發的纏上我的胳膊,“隻要相公不嫌棄我便好。”
我一笑,能娶到這麽漂亮的媳婦我已經很滿足了,哪裏會嫌棄,我點了三支線香給晚晴,“這是我媽的墳,給她上柱香吧。”
誰知晚晴卻並不接線香,而是奇怪的看著我,“相公,你是不是病了,這哪裏有墳?”
這話說的我心中有些不舒服,甚至懷疑晚晴不願上香,畢竟她是隻百年的鬼,我媽若是還滯留人間的話,也隻有二十年。
我指著我媽的墳包,“就是這個,你到底上不上香?”
晚晴聽我這麽一說,瑩瑩的雙眼越發迷惑了,“相公,可……這就隻是個土包,沒有骸骨沒有殘魂,連個衣冠塚都算不上,怎麽是婆婆的墳呢?”
我越聽事情越不對頭,“你怎麽知道裏麵沒有骸骨?”
晚晴立馬解釋,人有三魂七魄,活著的時候三魂七魄長佇其身,人死之後,三魂投胎,四魄散於天地,其餘三魄滯留遺體之內,這便是遺體與石頭木頭、花花草草不同的地方。
若是三魂不肯投胎,要作妖,便會借著三魄詐屍,有時其他三魂也會進入骸骨,便是借屍還魂,所以,但凡有骸骨的地方,三魄一定是存在的,而在這所謂的我媽的墳前,晚晴並沒有感應到任何三魄的存在。
晚晴的話並不完全可信,我把在屋裏歇息的陳楠拖了出來,給人看風水是他的專長,探查看看墳裏有沒有骸骨,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兒。
而探查結果簡直讓我不敢相信,我祭拜了十幾年的墳,真是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