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房花燭夜

  之後的一段時間,若曦都乖乖地聽羽墨的話,沒有踏進過妖界半步,自然也就不可能去找水月瀾。整個人魂不守舍地在天庭裏飄蕩,有時坐在天之涯一整天望著人間。


  一個月後,水月瀾在妖界總算是坐不住了,那個小妮子都一個月沒有找過他宣戰了,她不來妖界,那他去神界找她總可以了吧?!當水月瀾抵達天之涯的時候,彩霞染紅了整個天際,那個女子就融於滿天彩霞之中,輕揚的墨發在空中散開了一個寂寞的弧度,霞光映照在她的小臉上竟是說不出的寂寥。那個時候他才知道原來那個看似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也會有普通女兒家的心事。


  那個時候她靜謐安好,第一次沒有怒氣衝天地向他宣戰,而是自言自語地說著她的煩惱。


  她懂,她真的懂,羽墨哥哥究竟為她犧牲了多少,付出了多少。她在怕,怕有一天羽墨哥哥會發現其實這一切都是不值得的!其實她也會內疚,也會不安,如果沒有羽墨哥哥,也許她什麽也不是,就隻是在靈涯一棵普普通通的仙草。


  這就是所謂的輸在起跑線上,如果當時若曦遇見的不是那個淡雅如菊舉止清韻的男子,而是邂逅了水月瀾,也許又是另一番光景了。


  水月瀾聽她絮絮叨叨地講了許久,妖孽的容顏終是忍不住有些僵硬,原來羽墨在她的心裏的地位是如此的重要!重要到明明不懂愁滋味的她為了他而苦惱自責,說不吃味是自欺欺人的,他現在就想把她所有關於羽墨的記憶給抹了,讓她的腦海裏從此以後就隻剩下他一個!

  他什麽也沒說,隻是拉起她的手,封了她的靈力和靈氣,把她帶到了人間。


  在一處青草蔥蔥山花怒放的山坡落定後,若曦就怒不可竭地甩開他的手。水月瀾也不太在意,從她的背後環過她的身子,將她不斷反抗的身子禁錮在懷裏,微涼的帶著淡淡冷冽梅花香的氣息噴灑在她的耳際:“若曦,別胡思亂想好不好?陪我在人間玩一段時間,什麽都不要去想,羽墨可以給你的,我也可以!”


  依照若曦的性子是不可能輕易妥協的,幾番反抗過後,水月瀾幹脆點她的睡穴,然後暫時抹掉了她的記憶。他還是有顧及的,要不然他就抹掉她全部的記憶了,他沒有去想以後若曦會不會恨他,他現在就隻是想和她做一對普普通通的人間眷侶。


  凝視著懷裏女子的容顏,膚若凝脂,吹彈可破,朱唇櫻紅,無需點絳,細長柳眉輕挑,不掃自黛,無疑這是一張無可挑剔的清麗容顏。但若跟整個妖界和神界的女子相比,也是不足以讓人驚歎的。若僅是容顏,他水月瀾明顯就是三界之最、無可睥睨!

  那麽她是有什麽獨特之處,能讓羽墨放棄仙位隻為一世露水姻緣?能讓他這個向來不容萬物的王者為了她牽腸掛肚呢?能讓奪魂也對她另眼相待?說實話,他還真的想不明白,他甚至不清楚他是什麽時候把她放在了心裏,是為了什麽把她放在了心裏。


  是因為千萬年來獨自賞風霜飲天涯的寂寞嗎?

  是因為那個地方荒蕪了太久所以才迫不及待地把她塞了進去嗎?

  在人間的那段時光,是水月瀾千萬年來即使忘斷紅塵割掉情絲也無法磨滅的記憶,是即使千年繁花落盡星鬥轉移也要深深刻在腦海中的眷念,更是他在寂寞成殤思念似海的境況中仍徘徊於奈何橋旁苦苦尋覓的支撐。


  回憶太過於纏綿,以至於要用盡千年來等待……


  那段時光中,他是她的天她的地,她唯一的依靠,他竭盡全力地給於她,他所能給於的全部寵愛,他希望即使是在睡夢中也能看到她含笑的眉眼和嘴角微微勾起的弧度。


  那段人間的歲月,她是他最愛的妻子,是經常闖禍留給他爛攤子的小女人。每當她闖禍的時候,她會一臉無辜萬分委屈地在一旁看他處理麻煩,一雙澄澈的杏眼秋水含波,看得他既無奈有心疼,往往都是無可奈何地點點她嬌俏的小鼻子,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後來,她知道他不會責罰她,原本的可憐兮兮質變為得意洋洋。他頭痛地在不利用法術的情況下解決麻煩,她則在旁邊笑得像隻偷腥的貓,還是嘴裏叼著魚骨頭的那種。可是,他除了瞪她幾眼,還是拿她沒有辦法!


  他們是人間最普通不過的夫妻。


  他不是在三界內呼風喚雨戰無不勝的妖王,她也不是天界與戰神已定終身的小仙女。


  他是她的夫,她是他的妻。


  梧桐樹下,殘陽斜照,她身披鳳冠彩衣,臉若桃李,燦若春華。以天為證,以地為媒,與他結為夫妻。


  洞房花燭夜,她輕解羅裳,露出繡著精致牡丹紅的肚兜,和背部大片惹人遐想心猿意馬的雪白肌膚。他自認不是君子,嬌妻可人,秀色可餐,他自然也會想到某些夫妻間應該做的事情。


  隻是那個女子卻轉過身子,大大的杏眼怒視著他,對著他大吼:“水月瀾,你有沒有羞恥心啊?羽墨哥哥說過是不能亂看女子身子的!”


  然後她疑惑不解地低下頭,他精心為她描繪的眉眼微微蹙起,嘟著嬌豔欲滴的紅唇問道:“羽墨哥哥是誰啊?怎麽突然想到了這個名字?奇怪……不管了,水月瀾,你給我滾出去,麵壁思過!”


  他明明本該享受那值千金的春宵,享受嬌妻在懷的圓滿,可是卻因為那個即使抹掉了記憶也抹不掉的羽墨的一句話,而被趕出了新房。她是他的妻子,他看自己的女人礙著誰了?

  他寧願擴大心中的憤懣,詛咒羽墨不能人道,也不願讓那抹悲涼糾纏在心尖上。羽墨於她,真的如此重要嗎?

  哪怕是封鎖了記憶,也銷毀不掉他的存在嗎?

  星辰璀璨,滿天繁星今夜似乎閃耀得特別美麗,是在嘲笑他的多此一舉和自作多情嗎?

  其實在她聽從羽墨的吩咐,不來妖界的那段時間,水月瀾想了很多,從那個女子不知死活囂張跋扈地向他宣戰的依始,到她屢戰屢敗越戰越勇的豐功偉績,以及將她抱在懷裏時那種似乎擁抱了全世界的滿足感,他才意識到其實他對她或許不是單純的感興趣,而是一種更為深切的情感,以至於他想將她禁錮在他的懷中,然後讓三界殞滅萬物成灰,造就他們的天荒地老。


  水月瀾對著天際自嘲般微微勾勾嘴角,卻是最為苦澀最讓人惆悵的一笑傾城,三界殞滅,萬物成灰,如果真能造就他們的天荒地老他想他會毫不猶豫地去做。別說他自私,千萬年來誰又憐惜過誰?真心對待過誰?


  三界如此浩渺,他不過就隻是想要得此一人心白首相離而已,卻變成了一種難以實現的妄想,哪怕他用了如此極端的手段。


  他甚至在想,能不能把她的記憶全部抹掉,然後抱著她自欺欺人地天荒地老?

  夜色越來越濃,越來越清冷,卻抵不過心底那一抹消散不去的悲涼。


  阡陌紅塵,終究一場繁花落寞。


  屋子裏探出一個小小的腦袋,似絲綢般柔順的青絲在空中傾瀉出一個動人的弧度,昏暗的燈光映照下依稀可見她明媚璀璨的眸子和清麗可人的輪廓。女子撅著粉色的小嘴,聲音很細若蚊哼,“哎,水月瀾,你不進去嗎?已經亥時了,很晚了,應該……應該入睡了。”


  水月瀾將滿腹的愁緒一一收斂,咽盡心底,轉過頎長的身子,看向她,眼眸裏的溫情似三月的雨,清淺而纏綿,絕代風華的容顏盡是委屈的神色,“我家娘子讓我滾出去麵壁思過,我還是不明白我家娘子我為什麽就不能看?!”


  即使有夜色作為掩映,男子還是可以感覺到女子的臉蹭地一下就紅了,他眼底的溫情也越發地不可收拾,這是他家的娘子,誰也沒那個資格搶走!

  好半響,女子才目光閃爍吞吞吐吐地回複:“你不是也沒讓我看?我要是讓你看了,那我多吃虧啊!”


  呃……水月瀾確實是被這個答複給雷到了,頗有風中淩亂之感,當然這還是被他歸結到羽墨教育的失敗!

  於是他走過去,摟過她沐浴過後散發著淡淡清香的身子,教導說:“娘子,那為夫等下就脫給你看,可是你給我記住了,娘子的身子隻有我這個相公才能看,相公的身子也自然是隻有娘子才能看,以後誰若看了你的身子,我就挖了誰的狗眼?你要是準許別人把你的身子看了去,哼哼,為夫必定重罰!”


  “那你要是讓別人看了怎麽辦?”女子抬起頭,目光如炬地看向他。


  “為夫若是讓別人看了去,隨妻處置,絕不敢有半句怨言!”


  他家的娘子還真是不吃虧!!


  “娘子,我的洞房花燭夜怎麽辦?正所謂長夜漫漫,一刻值千金,娘子莫不是想浪費了這不知值多少千金的一夜?”男子的聲音如清泉流過山穀般悅耳,絲絲扣扣地蠱惑著心神,可是卻做著哄騙良家少女之事,“那可是一樁吃虧的買賣,娘子這麽聰明剔透的人兒想必不會做如此虧本之事。”


  若曦對於洞房花燭夜自然是沒什麽感念的,隻是知道一男一女在一起蓋被子睡覺,也想不明白她怎麽就吃虧了,隨口答應:“那是,也不看看是誰家的娘子,我怎麽可能做些虧本之事?!“


  這下,水月瀾笑得越發風華絕代了,連紫眸裏都盈滿了笑意,就像在迷蒙煙雨中開放得最是妖豔絕美的曼珠沙華,媚人心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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