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 山裏來了記者二
在門外,行健左手拉著仇小梅,右手輕抹仇小梅搖搖欲墜的淚,行健感覺到仇小梅身子瑟瑟發抖。行健輕撫其背,安慰著說:“沒事,別擔心,我們先去淩玉香家,問一些情況之後再說。”
“嗯!有你真好!”仇小梅此時覺得眼前這個男人像山一樣高大,靠在身上就能獲得安全感,心裏頓覺踏實。
經過一段小路,約莫四五分鍾就到了淩玉香家。三間磚瓦房半廈廚房依山而建,院壩都打了水泥,院邊還修了花壇,兩棵香樟樹分種兩頭,鬱鬱蔥蔥,大門正中掛著一麵鏡子,具說是阻擋邪氣的。行健鬆開仇小梅的手,推她走在前麵。
堂屋裏一位婦人手握玉米瓤正在低頭掰著玉米,牆上還垂掛著一綹綹金黃的玉米棒子。這位婦人穿著一身咖啡色呢子大衣,配黑色長褲,感覺清爽端莊,看著裝打扮,家具陳設,行健覺得此家家境還算殷實。
婦人看到仇小梅進屋,放下玉米喊著“玉香,玉香,你們老師來了,快出來迎接!”
簾子掀開,淩玉香從裏屋出來,手裏還握著筆,見到老師靦腆得招乎起來,“仇老師……”然後點頭鞠躬,垂首而立,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愣那幹啥?還不去給老師倒水泡茶?!”婦人嚷了聲就忙去拿抹布抹凳子去了,其實凳子上本來就幹淨,並無灰塵。
“哦!”淩玉香得了聖旨一般,咚咚咚跑進屋放下筆去找茶杯了。
坐了一會,行健不見仇小梅開口,擼嘴她又不理,就隻好對那婦人說:“曾子茹好可憐,不知道為啥要選擇這條路?”
那婦人歎了聲氣,雙手撫住大腿說:“這孩子真可憐,從生下來就沒有過上幾天好日子,她媽還可以,就是太窩囊,她爸是酒鬼,成天喝的醉醺醺的,回來不是打媳婦就是打那女娃,這幾年,媳婦給生了個兒子,稍強了些。”
行健問:“那他也打那兒子嗎?”
“那咋會,心疼的跟尖尖樣的,經常弄那胡子叭髭的臭嘴滿臉的親娃,把那娃弄得直哭,”那婦人說。
“唉!重男輕女到這個程度,真是少見。這女娃在這樣的家庭怎能感覺到幸福呢?”行健似乎找到了女孩輕生的答案。
行健又問:“以前不是也這樣嗎?這一次女孩為什麽就沒有想通呢?”
那婦人又是一聲長歎,紅的眼圈竟滾出幾滴淚來。
“我還是聽玉香說的,下午放學路上,曾子茹給玉香說,她偷了她爸的錢給同學送了幾張名信片,有兩張給老師的沒來得急送,讓玉香給裝著的,明天再送。回去後,估計偷錢的事被發現了,聽到娃哭聲,我手頭有事,加之平時都聽習慣了,也就懶得去勸架的。結果,沒多久,就聽到娃他媽撕心裂肺的叫喚,才知道娃喝了農藥,不等送到醫院,就已經不行了。”
說完,就叫玉香把名信片拿出來遞給行健,行健看完遞給仇小梅。仇小梅凝視著明信片,雙手微顫不止,淚水長滑而落滴在明信片上。
那婦人越說越激動,齜牙咧齒,拍著大腿憤憤地說:“那酒鬼為了那點錢,就把女兒暴打一頓,她娘看不下去了,去護女兒,也挨了幾腳。天下哪有這樣的爹,哪有這樣的狠心的男人?”
行健雖是氣憤,但也不便發作,就說:“看來,孩子默默忍受很長時間了,已經到了無可承重的地步,這一頓打可能就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罷了,娃他爸去哪呢?我們剛才在他家沒看見?”
“可能是良心發現,去給女兒弄棺材去了,”那婦人說。
“謝謝你的直言相告,我們還有事情,就不打擾了。”行健獲得了這重要信息,也就急著回去,於是叫走仇小梅。愛奇文學iqiwxm!…最快更新
那婦人要留行健他們吃飯,行健推辭不吃,臨終,玉香送了老師一程,二人本來要再去曾子茹家的,但考慮到她母親此時傷心欲絕,父親忙於料理後世,再加之天又黑了,也就徑直回了學校。
回去後,仇小梅把情況給石校長做了匯報,石校長叮囑幾句就歇息去了。行健給侯校長請了半天假,安慰了仇小梅一陣子,等兩人上床休息,已是晚上十二點。
翌日,行健馱著仇小梅去了曾子茹家。都快到中午十二點了,家裏麵還冰鍋冷灶的,小兒子啃著方便麵,鼻涕都流到方便麵袋子去了。行健掏出衛生紙正要給那孩子擦,那孩子跌跌撞撞就跑到父親懷裏,父親雙腿夾住孩子,用那粗糙的大手一把抹去了孩子鼻涕。仇小梅露出鄙夷眼神。
行健問:“娃他媽呢?”
那男的麵無表情,一幅冷漠麵孔,說了聲:“還躺在床上的。”
行健又問:“那女娃呢?”
“埋了”
“怎麽這麽快?”行健問。
“這又不是什麽好事,還敲鑼打鼓搞個三五天的,昨晚上就埋了,”那男的答道。
“不是……聽說你去弄棺材去了嗎?”行健吃驚的問。
“沒借到,用一床席子裹了埋的。”那男的輕描淡寫地回答,怔得行健、仇小梅一愣一愣的。
行健問:“你後悔不?”
那男的紅了眼圈,俯下頭去用嘴親著兒子,保持沉默。
“人死不能複生,你也節哀,要照顧好娃子他媽,否則她有個三長兩短,你們一兒倆可要餓肚子了。”那男的點點頭,算是回應。行健一看對方也沒有一點想找學校麻煩的意思,就給仇小梅使眼色,準備走。
行健掏出二百元錢給那男的放在桌上,說:“給媳婦買點營養品補一下,希望她平安,我們先走了。”
那男的抬起頭,紅著的眼框裏流露出感激神色,“坐一會,我去給你們下碗麵。”
行健起身,說:“我們回去還要上課,就不坐了”
出了院子,上到大路,已過一點。行健點火,摩托哼哼唧唧就是不動。行健又踩了幾腳,才把車發響,路上,仇小梅才說話。“這事就這麽完結了。”
“完結了,該安撫我們安撫了,你難道想把那男的痛斥一頓,那又有什麽用?曾子茹能活過來嗎?隻希望這樣的人少一點,少一點也就少點家庭悲劇,我擔心那兩百元錢該不是又去買酒喝了罷,要是這樣,我們就助紂為虐了。現在都什麽時代了,還是老思想,那女子跟兒子不是一樣的嘛!女長大了說不定比兒還孝順,我聽說養女如招行,養兒如建行,以後我們有了孩子不管是兒是女我都喜歡,絕不跟他一樣,”行健把話頭帶向輕鬆,想讓仇小梅開心一下。
仇小梅坐在車上,掐了行健一把肉,“美死你,誰給你生?”
痛的行健齜牙咧嘴,厚著臉皮又來了句:“我要學韋小寶,娶個一大串媳婦,你不生有人給生的,不弄一個,直接來一打。”
“死不要臉的,”仇小梅紅著臉,又捶又打又擰肉,行健疼在肉上,甜在心裏,故意把摩托開的像跳舞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