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凶殘的孩子一
行健的班上有56名學生,其中32名為留守兒童,25名學生住校。住宿生周天到校,周五回家。從周天到校到周五離校,班主任要管孩子的吃喝拉撒睡,還要處理他們之間矛盾糾紛。
阮國力是一個大胖墩兒,胖而不虛。孩子們碰到他身上就跟碰到石頭上一樣生疼。他從一年級就在西亮小學上學,在班上很少言語,卻是班上霸王級人物,行健自從接收這個班,很少有學生告阮國力的狀。隻到有一天,行健發現班上於亨夫胳膊紅了,寫字抬不起手來。行健問他,他說自己不小心碰的。行健有些懷疑,就把他叫到辦公室問明原因。
那孩子開始仍說是自己不小心碰的,但從孩子遊離不定的眼神,行健認為他在撒謊。
行健再次問:“真是這樣嗎?我看這紅的樣子不像是撞的,倒像是被人打的。”
於亨夫這才慢吞吞地說:“是阮國力打的。”說完,兩眼放出恐懼的光來。
行健火一下冒了起來,
“為什麽打你?”
“我吃方便麵,他叫我給他掰一點,我正給他掰,動作有點慢,他就一錘打在我手臂上。”
“去把阮國力叫過來”行健吩咐道。
“算了老師,就是有點疼,過一會就會好了。”
“那不行的,雖然傷的不很重,但這種霸王行徑必須給予懲罰。”行健氣憤憤地說。
於亨夫立到那,還是不動,眼裏滾出淚來。
“疼嗎?還不去叫,讓他帶你去檢查。”
“不疼,他要是知道是我告的狀,會報複我的。”
“有老師給你撐腰,你怕啥?”
“你不可能二十四小時保護我的。”
行健像霜打的茄子蔫在那,半天才說:“行,我不找他,你進教室。”
於亨夫高興地像得了聖旨一般,回教室去了。
行健陷入沉思。
放過阮國力,於亨夫不但不傷心,反而高興?這怎麽辦?現在就處理吧!阮國力絕對會打擊報複,不處理吧!這樣任其發展,不知道後麵會闖多大的禍來。本來留守兒童就不好管理,這又讓他們聚在一起,沒有白天黑夜,這就更增加了管理難度了。
他們已經形成了一個圈子,這個圈子裏麵中心人物就是阮國力,隻要搞定他,把他引向好的方麵,就能夠形成良好的風氣,行健這樣想著。
他決心先放一放,再慢慢處理。後來,學校隻要有出體力活的地方,行健就安排阮國力叫上幾個力氣大的,讓他當隊長把活給幹了。作為獎勵,行健也會到夥房要個饃或餅的慰勞他們。阮國力總是不愛學習,這樣用做事情的方法來消磨他的精力也是一個不錯的辦法。觀察一段時間,行健看到阮國力有些變化。
一天,下課後,阮國力主動跑來問行健,有什麽活幹的沒?
行健問:“你願意幹活都不願意學習嗎?”
阮國力用那胖手指撓撓頭,說:“老師,我喜歡幹活,我真不是讀書的料。”
行健笑著說:“有智吃智,無智吃力,倒不是說非要讀書才能成才,但最起碼的知識還是要學一點的,比如計算,比如幾千個常用字要會寫的,總不能出了社會計個賬都不會,給人家寫個合同什麽的也不會吧!”
“嗯嗯,我聽你的話,把最基本的學好。”
“那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行健抓住機會,不失時機地對他進行思想教育。
“國力,你力氣大,在班上沒有誰打得過你,那些都是你同學,說不定將來出個什麽的,將來罩著你不是挺好的嗎?你幹嘛老是欺負他們呢?”說完,行健望著國力,眼睛一動不動。
“我沒有欺負他們啊!是不是有人告我狀了。”阮國力有些心虛。
行健趕忙說:“沒有誰告你狀,你力氣大難免有這方麵的傾向,老師隻是提醒你。”
阮國力長鬆一口氣說:“嗯,我會的。”
“會就好,老師期待你有更大的進步。你回班裏去,今天的數學作業你把計算題給我做了就行。”
阮國力“嗯”的一聲就跑出辦公室門外了。
行健知道,這隻是阮國力口頭上的保證,他身上的頑疾不是靠一兩次談話就能解決的,後麵還要下一番功夫。
阮國力的問題還沒有徹底解決,班上又從外地轉回一名學生,他叫莫用強。他比班上最高的學生都要高出一個頭,雖沒有阮國力胖,但也是五大三粗的。父母辦完轉學手續就走了,行健把他安排在班上最後一排,和阮國力隔著一個桌子。
經過一個月的熟悉,行健發現莫用強也屬於那種屁股紮了釘子的主兒,上課坐不住,總是擰來擰去的。寫作業時,他不是把前麵女同學的橡皮擦直接從桌上拿過來用,就是把右邊一位男同學的筆用完了直接扔回去,一點禮貌都沒有,行健看到眼裏,曾嗬斥了他幾次。
星期三,早上還是萬裏晴空,下午天氣突變,閃電把天空劃開一道道白口子,轟隆隆的雷聲從那裂口裏鑽出來直砸地麵,震的教室玻璃嗡嗡作響,孩子們嚇得呆坐在座位上,俯著頭不敢朝外看,沒過一會大雨像瓢潑一樣傾瀉而下。行健上完課,布置完作業,交待學生不要離開教室亂跑後就夾著書本回自己辦公室了喝水去了。
沒等到下節課鈴聲響,班長韓文珍神色慌張地跑過來告訴老師,阮國力和莫用強打架了,阮國力流血了。
行健一口水剛倒進嘴裏,還沒來得及吞咽,聽到這嚇人的言語,丟下杯子連傘都顧不上打就往教室跑去。
行健跑到教室後門口一看,後麵桌子倒下一片,其中有一張還沾著鮮血。桌子旁,阮國力用手捂著半邊臉,鮮血順著手指縫往外淌著,頭上冷汗直冒,手肘不停顫抖。莫用強呆立一邊,用手拽著阮國力袖口,不停地說:“阮國力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那似乎哀求別人原諒的聲音在行健聽來簡直就是臭狗屎,聞著惡心。行健第一次當著全班的麵爆了粗口,“莫用強,你不是個東西,你還是人嗎?你連豬狗都不如啊!”
莫用強垂下頭,立在那裏,默不作聲。
行健顧不上問事情緣由,拉著阮國力的另一隻手就往村醫室跑,後麵跟了一大排孩子們,有些打著傘,有些沒打傘。班長韓文珍手裏拿著兩把傘追了上來,撐在行健他們頭上。
到了村醫室,行健大聲呼叫醫生,醫生從裏屋出來,讓阮國力拿開捂著臉的手,行健才看到咧著嘴的傷口,最起碼有五六厘米長,鮮血還在往外冒著。醫生趕快拿來醫療器具,對行健說,這傷口太大,先縫上,止住血,再送往大醫院。
行健趕快讓醫生縫傷口,並叫一名學生去叫搭班梁鈞洲給雙方父母打電話,讓他們迅速趕往學校。
醫生讓阮國力口裏含著卷成筒的毛巾,開始縫合傷口。行健握著國力的手,讓行健忍著痛,安慰他:很快就過去了。每縫一針,阮國力都在痛苦中低嚎,要不是毛巾,估計牙都要崩斷的。阮國力冷汗直冒,行健不忍直視國力傷口,他緊緊拽著國力的手,把力量傳導給國力。行健眼框淌著淚,口裏喃喃道:“堅強的娃,你是最棒的。”
其他孩子都不敢看這鮮血淋漓的場麵,立在門外屋簷下,等著老師。雨不見停,行健衣袖沾滿鮮血,國力胸前更是被鮮血浸失了好大一塊。艱難的十幾分鍾後,國力的傷口才縫合上了,足足縫得有五針。包紮好後,醫生給行健開了一些藥,囑咐行健盡快送大醫院,並強調要給孩子多吃補血食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