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雲王往事
雲亦雲俊朗的臉上一向很少有惱怒,失望,等負麵情緒,中醫世家出身的他,整日泡在白芍黃芪之中,將他的性子磨得極淡,從不把什麽真正放在心上,也向來沒有什麽值得他放在心上的人或事。
“秦逸,既然我說了不會殺你,至此可能再也沒有什麽見麵的機會,相識了這麽多年,你是我為數不多很佩服的人,那麽我就給你講講,我的故事吧。”
雲亦雲本名黃濤濤,是中醫世家黃氏的第十九代子弟中的風雲人物,從小優秀的天分,和他父親黃芪族長的位置,眾多子弟沒有任何人敢覬覦黃濤濤的地位。
眾星捧月之間,黃濤濤才形成了現在這種目空一切的表麵淡泊,實際上是極度的自傲,他從未把什麽人放在眼裏,就連他威嚴的父親,都被他心裏當成了資質平庸的凡人。
如果事情全部都按照軌道正常發展,世界上會少一個使毒的殺手之王雲亦雲,而會有一名驕傲的黃氏中醫家族年輕的新族長。
可是後來發生的事情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就連一向淡泊的黃濤濤都沒法再繼續保持冷靜。
那是一個平靜的午後,黃氏族長黃芪結束了每周的例行族中議事,像他們這種傳承極為久遠的大家族,族長就像是隻占有百分之五十一股份的決議大股東。
而族中事物基本上會由族長和四位眾人選舉出在族中德高望重的長老共同決定,這種有效的分權製度,避免了家族出現一言堂。
這也是黃氏具有相當先見之明的祖先為了防止將來某個不孝子弟成為族長,隨隨便便做出什麽愚蠢的決定而使得家族衰落甚至分離崩析。
黃芪覺得有些頭疼,最近家族宿敵同樣源遠流長的謝家,不知道使了什麽下作手段,竟然使黃氏氏族旗下十二家藥堂的掌櫃死的死傷的傷,剩下的通通反水。
這對一個中醫家族來說簡直是滅頂之災,雖然家族底蘊還算是雄厚,但家族上上下下幾百口,一旦主要經濟來源被掐斷,那麽宗族間絕對會出現一場足以掀倒他們這些決策者的風暴。
古時候名醫華佗發明麻沸散之外還有一項著名的成就,就是五禽戲,而五禽戲在天地靈氣已經近乎枯竭的今天,已經失去了它本身的奧義,而僅僅被當做是一種強身健體的廣播體操。
其實五禽戲絕不是模仿五種動物行走坐立的動作那麽簡單,在古時這是一種神秘而強大的修真功法。
通過模仿自然中最具靈性的五種動物吸收吐納天地靈氣的動作,從而使人類也能夠將靈氣吸納於己身,再通過轉化與蘊養,將這些靈氣轉化為真氣。
五禽戲不同於那些霸道的強行吸收靈氣的功法秘籍,優勢在於和諧,把天地靈氣當做是天地賜予萬物的禮物,而不是其他宗派認為那隻是殺人越貨爭權奪利的工具。
因為自然,故而和諧,五禽戲包含了墨家最值得讚頌的真理,仁愛非攻,是為不爭。華佗被曹操殺死之後,五禽戲就交由他的徒弟將之發揚光大。
歲月流逝千年,華佗的後輩子弟們始終秉承著祖師爺不爭為爭的理念,隨身懷神妙功法,卻很少與世人爭鋒,更多的是以中醫的身份行走世間。
而黃氏則是華佗後輩子弟的一個旁支家族,分得了五禽戲之中的虎篇,並以此作為家族最高機密,隻有每代子弟中最出色最核心的一部分人可以學習,其他的普通子弟甚至不知道自己家族和華佗有關。
故而黃氏曆年來的核心人物都不隻是單純的中醫大夫,同時又都是修真者。隻是近年來地球天地靈氣枯竭,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即便是再優秀的子弟,也無法產生真氣。
而五禽戲就真的隻剩下強身健體的功效,甚至還有一些殘卷孤本流傳到世間,被人改編成老年廣播體操。
黃濤濤雖然一向自命不凡,孤傲不群,也有些隱隱地瞧不起資質平庸性格內斂的父親,但他自幼喪母,父親辛辛苦苦將他拉扯大,並且對他一向寵溺關愛,這給黃濤濤冷漠的心裏留下一道溫暖的光。
這日黃芪回到房間,卻見年僅十六歲的兒子倒在自己宅院的血泊之中,大驚失色之間連忙上前查看,剛蹲下身卻覺左腿狠狠一疼,似乎是被什麽小東西狠狠咬了一口。
是一隻像天牛一樣的甲蟲,兩隻鋒利的口器緊緊鉗在黃芪的皮膚上,黃芪拿手去抓,一把竟是把小蟲抓的頭身斷裂,這蟲子即使身死都沒有放開口器。
不管蟲子,黃芪慌亂的翻過麵前的人,根本不是他的寶貝兒子黃濤濤,而是一名身穿黃濤濤服飾的和他身材相似的另一名少年。
少年腹部一道極深的創口,血液已經凝固,麵色青紫,顯然是早已死去多時。
疑惑間黃芪隻聽屋內腳步聲響起,抬頭望去竟是剛剛還在議會上的其中兩名長老和一名家族中的核心子弟。
那年輕子弟名叫黃覺,同樣擁有很高的醫藥天賦,隻是自小父母雙亡,由族人將其辛辛苦苦拉扯大,這少年平日為人乖巧謹慎,很得他們這些族中長輩的歡心。
而他又不僅對醫藥擁有濃厚的興趣,辦起族中事物來更是一把好手,擅長處理紛亂瑣碎的複雜事物。
黃芪曾經還在想,將來自己駕鶴西遊,兒子繼承了族長,這孩子一定是黃濤濤未來最得力的左膀右臂。故而一直細心關照此子,甚至將他拿自己孩子一般對待。
平日經常叫他來自己家裏一起吃飯,雖然孤傲清高的黃濤濤一向不對這個同齡人有什麽好臉,但黃覺似乎從不在意,隻是一門心思地做事,今日這一出,這孩子又在其中扮演了什麽角色。
“族長,剛才咬你一口的毒蟲名為斥啄,按您的見識肯定知道此蟲毒性有多麽劇烈。”
“被咬到的人隻有十分鍾的壽命好活,看在您平日那麽照顧我,我想讓您死個明白。”說完黃覺竟是麵色平靜的朝癱倒在地的黃芪深深鞠了一躬。
“您知道,上一次我們黃家對宿敵謝家的打壓行動大獲全勝,而在其中我一直是名急先鋒,是出了大力的。若不是您最後放了對手一條生路,我甚至可以讓謝家不複存在。”
“我以為這樣的表現,可以稍稍改變一下您和族人們對我的看法。我這麽優秀,同樣是家族中的核心子弟,應該也擁有參與繼承族長的名額把。”
黃覺說過一段,眼神不再平靜,突然怒目圓睜,像是有漫天的火焰要從他雙眼中噴薄而出。
“而您!從來都隻是把我當做一條狗,一條看家護院的好狗!而且是為黃濤濤那個廢物留的一條看家狗!”
“黃濤濤自覺天命不凡,地球應該圍著他轉,他確實是天賦異稟,可那就是我們這些小人物非要成為他的附庸的理由嗎?黃氏家族向來處事公平,為什麽到了你這裏,就成了一言堂!”
“你做了族長!還要讓你的兒子做族長!你把自己當成了什麽?皇帝麽?偌大的黃氏家族是你們這一支獨享的江山?”
似乎是散盡了沉寂多年的心底的怒火,黃覺吼過之後,又恢複到那種溫良恭訓的模樣,看著已經開始抽搐吐血的黃芪,他笑了笑道。
“族長,您放心的去吧,雖然此次行事借助了謝家的一些力量,但是那種跳梁小醜早晚會終結在我的手上,家族的宿仇就交給我來解決好了。”
“而您的兒子,我不會殺了他,我想,像那種自命清高孤傲不群的家夥,苟且偷生才是真正的痛苦吧。”
兩天後的族長喪禮上,黃覺公布了族長的死因,聲稱族長死於謝家的陰謀暗殺,此仇不共戴天。而黃覺,在四名長老兩讚成一反對一棄權的投票結果中,成為了黃氏有史以來最年輕的一任族長。
父親身亡的那天,黃濤濤被一位長老莫名其妙的突然調令調去了宗族後山煉藥,而成功煉製出新型療傷藥的天才黃濤濤,想著要趕快回家跟父親分享這份喜悅。
雖然黃濤濤自六歲倒背黃帝內經之後,給父親的驚喜向來是如同連綿的江水,滔滔不絕。但每次看到父親欣喜到老淚縱橫的樣子,向來不在意別人肯定與否的黃濤濤,都會很有成就感。
可這一次不會了,迎接他的是父親突然死亡的消息,看著父親灰暗的臉龐,黃濤濤甚至連淚水都再無氣力流下,像是突然間腦死亡一樣,整個人直挺挺的後仰倒了下去。
從小到大,黃濤濤沒有朋友,沒有玩伴,與他整日打交道的是中醫藥典和五禽戲,他也對除此之外的所有事沒有興趣。
在同齡的家族子弟眼裏,這位未來的族長就是比看管後山藥圃的老頭還要淡漠,還要死板癡呆,所以大家對他,隻有一種敬而遠之的關係,沒有其他。
唯一讓他古井無波的心中還有些掛念的,隻有他慈愛的父親,這一刻,他覺得一直拴著自己的那根風箏線,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