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簾卷落花如雪
梨箬的手心微微的發涼，她冷淡的眨了眨眼眸，拂袖在軟榻上坐了下來。
“那麽，你知道我和他那些所謂的舊賬？”
她聲音微微冷了幾度，仿佛有些什麽東西在她心裏滋長著，那種說不清楚的不安和懷疑壓得梨箬的心有些喘不過氣來。
“舊賬，你不過是要救憐妃出來罷了。其中恰好的拉扯著穆雅芷，而她不過是受了秦毅的牽連被處以死刑，不是麽？”卿晟自梨箬身旁坐下來，清俊的臉上開始柔和了一些。
他之所以會明目張膽的在顏斐沐麵前昭示著箬兒對自己的重要性，無非是算清了這世間上的人都知道了九皇子和他皇妃恩愛有加的事情。就算自己不做，顏斐沐遲早會知道的。他不想在這樣的情況下，將梨箬撇開。顏斐沐雖然隻是為了試探自己而對梨箬有了過分的舉動，可是不排斥其中也有自己的真實情緒。他的三哥，他怎麽會不懂？顏斐沐可是自小就陪著自己度過那些看似“美好”的年月！
“你知道，我不單單是為了救憐妃。”梨箬斂下漆黑眼底的不安，她抬頭望進卿晟那同樣黑得不見底的眼睛裏，那裏麵有自己的輪廓，有自己清淺的笑意，卻帶著一絲對卿晟的不信任。因為，他什麽都不問，她反而覺得奇怪，真的很奇怪。隨後仿佛有什麽東西在腦海裏一閃而過，梨箬心裏一顫，她前陣子一直懷疑身旁有人，難道是真的？！還是卿晟派人監視自己？
“那是為了什麽？為了順勢讓秦毅也一同搭上麽？你還是想一步步為璃川王府報仇嗎？父皇不是已經答應了會為璃川王府洗清嫌棄的麽？”卿晟平無波瀾的眼裏蒙上了些許灰霾。
“沒錯，我就是要那些把璃川王府幾百條人命逼上死路的人，一個一個血債血償！”梨箬收了臉上的笑意，她又恢複了從前的冷漠無情。梨箬聽著卿晟的話，卻覺得十分刺耳。目光複雜的看著卿晟，她一時間竟這樣然負氣的冷聲開口。
不過，自己心裏何嚐不是這樣想的呢？她放得下這些年背負那麽久的仇恨麽？她自己都不相信！
她要的不僅是還了璃川王府的清白，還要那些參與這件事的人全部為爹和娘陪葬。她所有的婦人之仁早就不見了，偶爾流露出對別人的憐憫，那也隻是一時半會兒而已。她白梨箬本就不是什麽好人，別人給她一刀，她定會還百倍回去。這是她一早就說過的啊，也是她一直在心裏埋下的，對自己那顆還存在慈悲的心的警告。
“箬兒，這不是你真實的想法。”
“你怎麽知道這不是我真實的想法？”梨箬這一刻突然很厭惡卿晟對自己的了解這般透徹，她的心裏突然很浮躁。厭惡？她怎麽會厭惡卿晟，為什麽會這樣？！心裏像是被激起了千層大浪般，梨箬隱隱感覺到哪裏不對勁，卻又說不出來。
“箬兒，你冷靜一些。”卿晟回眸看著此刻麵若冰霜的梨箬，恍然間也察覺到了梨箬有些怪異，與前日怎麽有些不同的地方，梨箬怎麽了？伸手探上她的額頭，並沒有發燒生病是現象。“你怎麽了？是不是不舒服？”
“我沒事。”暗暗壓下自己心裏湧起的浮躁，梨箬緩緩的搖了搖頭。“應該是剛才顏斐沐闖進來，讓我心情不愉快而已。”
“他可有做什麽傷害你的舉動？”卿晟麵色溫潤，他清明的眼底帶著些許暖意看向梨箬，讓她微微發涼的心暖和了一些。
梨箬淡淡的噙著笑意，緩緩搖了搖頭。“他還傷害不了我。”意識到這句話可能會讓卿晟誤會或者察覺到什麽，梨箬不免改口說道，“長歌和小奴都在，我不用擔心那麽多的。”
“那就好。”他迎著梨箬的目光，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卿晟，我，對不起。”對於卿晟如此的寵溺及信任，梨箬的心“嘶”的一聲開了一個裂縫，她一直隱瞞著自己陌曦宮的身份，不僅僅是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為自己留一個後路。更是因為，陌曦宮亦正亦邪。可是在江湖人士的眼中，它是個邪惡的存在，它是如魔教一般的存在，因為玉刹兒殺人不眨眼，視人命如草芥。而她，白梨箬，她接管了陌曦宮，是這個魔宮的宮主。
她怕卿晟會接受不了，其實，有時候自己也會懷疑。這一連串的陰謀事實攤開暴露在他們眼前時，更加白日化時，他們還能如從前那樣嗎？他們之間唯一的關聯就是幼年時期的兩小無猜，可是之後呢？還有什麽嗎？眠山的五年，時間源遠悠長，她又不了解卿晟在眠山經曆了什麽。他的師父是戰天，淩寅戰神，他會這般放任卿晟拋棄皇位嗎？
皇上一開始把他送到眠山去曆練，不該是為了讓他習武這麽簡單吧？因為鬼穀子不過是戰天隱居眠山掩人耳目的身份，那麽，皇上從卿晟出世的時候，就在琢磨著怎麽將他培養成人中之龍了嗎？而卿晟一開始就是為了皇位為了曆練自己留在了璃川王府？而皇上策劃了這一切嗎？
隻因為他希望他和妃絮皇後的孩子能夠繼承大位？！或許這一切隻是自己的猜測，可是卿晟絕非是麵對自己時那般溫潤儒雅。他身上的優雅邪妄，清傲孤冷，都會在見了自己時不自覺的被藏匿了起來。
其實，她該慶幸的，一個男子能守青梅竹馬之約，按照約定來娶自己。何況他還是顧國的九皇子，如今還打了勝戰凱旋而歸，秦毅這一倒顏斐沐大半的勢力也移到了卿晟的手上。現在的他如日中天，該是許多人阿諛奉承的對象，天下絕色的女子比比皆是，他能這般寵溺自己，她該滿足。
“對不起什麽？木頭是不會因為箬兒偶爾的亂發脾氣而生氣的。”白衣映著燦爛的日光，那是窗外頑皮跳躍而進的日光，他將麵色飄忽不定的梨箬輕輕摟進懷裏，箬兒，是否又覺得沒有安全感了？因為柚染？還是即將隨著月塵國大使過來的綠水？
梨箬輕輕靠在卿晟的胸膛上，聽著他沉穩有力的心跳聲，伸手握住了他的清瘦有勁的手，十指交合，如漆如膠般。
“箬兒，你可願意嫁給我？”十指連心，連著他們彼此溫熱跳動的心髒。卿晟的手不由自主的摟緊了梨箬纖細的腰身，他緩緩出口，帶著一絲他自己也察覺到的小小緊張。雖然婚父皇已經賜了下來，可是他需要親自向梨箬確認，他要她的親口答應，而不是迫於無奈的妥協。
梨箬笑容清雅，她黛眉好看的揚起，抬眸對上卿晟暗黑的眸子，她輕輕的笑著。良久，久到似乎可以聽到窗外鳥兒的催促聲。
“我願意。”卿晟才聽到梨箬那溫雅的聲音自自己耳邊輕緩的響起，帶著一絲如沐春風的暖意，吹拂過他的心田，種下了喜悅的種子。
“那麽，明天嫁給我。”卿晟低頭在梨箬唇角落下輕柔的一吻，他看著梨箬，出口的話莊重而認真。
“明天？怎麽那麽快？”梨箬霍然一驚，這什麽速度？
“其實我們的婚禮早在一個月前，我就命人在懿幽府開始籌備了。”
“什麽？”梨箬再一次的感到訝異，一個月前？那不是卿晟剛剛出征去邊關的時候，皇上在朝廷上重新恢複自己身份的時候，並且還重申了自己與卿晟婚約的時候。原來在自己還沒察覺到的某些時刻，卿晟就在想著給自己驚喜了。
“可是明晚不是各國大使來顧國麵聖參加國宴的時候嗎？”梨箬凝視著卿晟，微微啟口。
“我們不參加。”卿晟梨渦輕現，他不滿的顰了下眉頭，這國宴哪裏有他娶妻來的重要。
“不行，這場國宴你是主角。若是被人知道堂堂九皇子缺席國宴是為了去舉行自己的婚禮，那我不得落下一個妖孽惑主的名聲，不行。”梨箬搖了搖頭，不答應。
“知道你不會允許，那就後天。”卿晟頗有商量的點著頭。
梨箬“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古怪的看了眼卿晟，隨後又無奈的搖了搖頭，“喂，你這樣很沒有情調啊。明知道我不會答應明天嫁給你，你怎麽就那麽快告訴我呢？顏卿晟，你這樣很像和我商量什麽時候把我賣出去，而不是讓我嫁給你！”
卿晟好看的嘴角輕輕彎起，低沉清潤的笑聲在梨箬頭頂上浮動著，他伸手捏了捏梨箬孩子氣皺起的鼻子，笑著承認是自己考慮不周全，不懂情調。
後天，她就要嫁給他了。梨箬心裏微微的溢滿了甜蜜的感覺，卻在自己沉溺思緒的時候，倏然間想起自己剛才那股浮躁的情緒，突然又覺得隱隱有些不對勁，不知是哪裏開始怪異起來了。
“影國皇上已經在安和殿裏麵暫時休息下來，你可要去看看他？”卿晟握著梨箬素白的手，指腹輕輕的劃過，那雙穩重溫暖的大手便覆住她的手心。梨箬手心被卿晟溫熱的手掌護住，她無聲的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