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雨聲寒窗影殘
霧雨朦朦的天地裏，一抹素白蜷縮在雨滴蔓延的濕地上，落寞孤寂。
驀然間， 一把油紙傘擋在了她的上方，為她在這個雨天裏撐起了片天地。
雨絲霏霏，沒有了拍打在自己臉上的微疼，梨箬睫毛輕眨，睜開了雙眸。
映入眼簾的是那張妖冶魅惑的容顏，帶著淡淡的心疼深深的望著自己。
“梨兒，你何苦呢。”他撐著傘蹲了下來，伸手撫上梨箬微涼的臉龐，聲音竟有些微微的顫抖。
梨箬淚悄無聲息的淌下，臉上已分不清是淚水還是雨水。她怔怔的看著希澈，眼裏的悲戚讓他的心一顫。
“梨兒，你為什麽要這麽傻？”希澈攏了攏梨箬濕透的發絲，而後頹然的垂下了手。
梨箬閉上了眼睛，啞然。
“我說過陪你的啊。”油紙傘一歪，倒在了滂沱傾瀉下來的雨滴裏。
希澈鮮紅的衣襟與梨箬素白的裙角，在這樣一個暗沉的雨天裏成了鮮明的顏色。
梨箬看著任大雨淋濕自己的希澈，荒蕪的眼裏終於回來了一絲情緒。
不知為何，她的心揪著厲害，一陣一陣的疼。撐著地麵坐了起來，卻被希澈擁入懷裏。
在這漫天雨絲裏麵，相擁在一起的一紅一白的身影格外動人心弦。
“梨兒，我們回家。”希澈低沉溫暖的聲音在空曠的四周響起，他擁緊了梨箬。若是他給你的隻有傷害，我就不會再袖手旁觀了，梨兒。
忍著一直不肆意落淚的梨箬，窩在希澈的懷裏，再也忍不住般無顧忌的哭著。
看著埋在自己懷裏的抽動的厲害的梨箬，希澈像是哄小孩般生澀的輕拍梨箬的背，若是這樣能讓她好過一些的話。
“我們回家。”良久，梨箬控製住自己的情緒，清冷的聲音突兀的響起。
希澈點了點頭，將梨箬拉了起來。
“小姐，你怎麽回事？怎麽全身濕透了？還有希澈少爺也是。”花奴看著梨箬和希澈一身無幹淨之處的從清淺小院後門進來，驚呼出聲。
嫣兒緊忙跑進房間裏，拿了兩條幹淨的毛巾出來，幫梨箬披上。
梨箬接過嫣兒手裏的另一條毛巾，幫希澈披上，瞪了他梨花帶笑的臉龐一眼。
“嫣兒，你快去幫希澈備些熱水。”也不忘回頭吩咐嫣兒去幫希澈準備沐浴的熱水。
“是，小姐。”嫣兒點點頭，拉著花奴一起離開。
“下次還這般胡鬧，就別怪我不客氣。”梨箬蹙眉，低聲警告希澈。
希澈無奈的撇撇嘴，“明明就是你胡鬧，還推我身上了。”
“你還敢說。”
“沒有我雨中送傘，你可怎麽回來？”
“那還不是都淋濕回來了？”梨箬勾了勾嘴角，沒好氣的看著希澈。
“那你還不是感動的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希澈笑得曖昧，不忘伸手扯了扯梨箬的臉龐。
梨箬為希澈擦拭頭發的動作頓了頓，抬眸對上希澈蘊含深意的眼眸。這樣一個變著法子不讓自己觸及傷心事的男子，總是一個人傷神的吧？
“希澈。”梨箬欲言又止，若是貿然讓希澈遠離自己，他會更難過的吧？
“梨兒，進屋好好泡個熱水澡什麽都不要想，然後睡覺。”希澈沉吟道，漆黑的眼眸中似有憂傷流轉。輕輕拍拍梨箬的背，讓她不要多想。
“希澈，我會醫術。”冷不丁的冒出這一句，讓希澈微微錯愕。梨箬的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我要離開幾天，去找神醫。”梨箬開口，卻還是讓希澈稀裏糊塗。
一把抓住梨箬的手腕，“我陪你去。”不管你去哪裏，別丟下我就好。希澈揚起如花的笑顏，一臉期待的盯著梨箬。
“不止我一個人，也要去嗎？”
“隻要有你，就足夠了。”希澈笑得眉眼彎彎，雨水順著他的臉頰淌下，說不出的精致好看。
“好。”梨箬微笑著，輕輕點了點頭。
希澈此時雀躍萬分，梨箬後麵那一句話卻如一潑冷水澆向他，讓他呆在原地不知所措。
“我要為卿晟解毒。”
希澈苦澀的揚了揚嘴角，靜靜凝視她。良久，還是淡淡的頷首應了聲。
幽黑的睫毛微微顫動，梨箬轉身進了房間。
“丫頭，你的心會不會已經千瘡百孔了？”希澈握著梨箬留在他手裏的毛巾，直到她的房門被花奴關上，他才幽幽出口，隻是話語一出便被風托著吹向遠處，散了。
梨箬已經換上一襲淡雅的青紗裹裙，靜靜的坐在凳子上發呆。
現在的頭腦已經裝不下什麽東西，她強迫自己什麽都不要再去思慮什麽，什麽都不要再去掛心了。
“梨箬。”依舊一身青衫白褂的陌雪悠然而至，在她對麵坐下。
“來了。”微微抬頭，看著陌雪。
“你去找他了。”不似疑問，陌雪陳述著。
“嗯。”漾開笑靨，梨箬頷首。
“累了吧？”淡淡對上梨箬的眸子，陌雪的眼裏依舊沒有什麽情緒。
梨箬抿著好看的唇，搖了搖頭。
“錯不在你們身上，若是能不被世俗所幹擾，你該看看自己的心。”陌雪悠長的話語敲擊在梨箬的心上，讓她有些呆愣。她的心麽？歌然當初的話也如陌雪這般，讓她不該因為皇上的事情而牽扯到卿晟身上，這樣何其無辜。隻是，他們同樣指出了一個問題，“梨箬，若是以你與皇上的那些年的相處，你認為他會下旨對璃川王府滿門抄斬麽？”她的答案是不會的吧？皇上是不會的才對。可是她亦不清楚其中的緣由，陌雪說要當心，這璃川王府的案子或許隻是陰謀的開始。
窗外的月色輕灑在她的柔和的臉上，她沉浸在回憶中的眸光，如月色一般悠長。
陌雪暗沉的眸子漸漸散去了霧氣，盯著梨箬的目光隱隱有流光，清晰動人。
就如當初剛剛遇見她的時候那樣，一樣是在夜晚裏，隻是那個夜晚沒有今晚月光那般皎潔，它彌漫著血腥。
那時候，陌雪本是影國殺手中的“凨”中的上等者，接到任務到顧國殺害當初背地裏耍暗招讓影國富甲一方的蘇氏家族蒙受不白之冤的靖州知府。
卻剛好碰上梨箬，他們有著同樣的目標，將靖州知府殺人滅口。
去不料陌雪被自己的人背叛，中了迷藥，他才是他們組織裏麵真正要除掉的目標。隻因為那個幕後操縱者，下令讓要他死路一條。
那時候她一襲火紅的衣裙，如來自的地獄的的羅刹使者。
僅僅隻是用毒，就把“凨”裏麵的高手全部置於死地。
月色灑在她臉上，她居高臨下的看著已經陷入昏迷的他。
讓玟雨將他帶回了陌曦宮，本來被“凨”拋棄追殺，他已經不知道該如何有了活下去的意義。
直到她打開他的房門，開口讓他留在陌曦宮。
陌曦宮裏的人無人知曉他的身份，隻道他來無影去無蹤，但是隻要宮主找他，他就必定會出現。
“神醫的住所可找到了？”
“霧林。”
“他竟然隱居霧林？”枕臂趴在桌台上，聽聞陌雪的這句話後，她猛然一驚。
這樣要找到他，確實難了點。霧林就是一個碩大的迷宮，裏麵霧氣重重，很少見到陽光。可是若是她不賭一賭，去找望月楓的話，卿晟的身子隻怕會被月見侵蝕的越發不妥當。
“這樣找他就難上加難了。”陌雪幽黑的眸子閃過絲精光，隨後又黯淡了。
窗外的雨還在瀝瀝而下，寒風嘯嘯，淒厲駭人。
“就算這樣，我也要搏一搏。”
“我陪你去？”
“不用了，你還要追查自己的身世。”她薄涼的唇瓣輕啟，緩緩搖了搖頭。沒人知道，他們除了是主仆的關係，還是交好的朋友。他知道她的事情，她亦了解他的過去。
他點頭，離開。
清澈的眸子動了動，梨箬疲倦的瞌上了雙眼。
清晨陽光燦爛。
鳥兒在歌唱。
風吹著樹葉“嘩啦嘩啦”響，猶如梨箬現在的心跳聲一樣，昨天與卿晟床榻間親密的索吻還在她腦海裏，霎紅了她的臉頰。還有，她說出那麽多狠絕的話語也響徹在她的耳畔，讓她心裏不安。
一會兒見了他，該以一副怎麽樣的神態去麵對？她想躲開，卻不得不迎麵上去。
希澈已經準備好，慵懶的窩在馬車裏候著梨箬，緩緩的打了個哈欠，繼續尋了個舒服的姿勢躺著。
一襲曲水紅袍的梨箬被花奴扶著上了馬車，就瞧見了一副美人臥榻的畫麵。
不由好笑的咧了咧嘴角，直接撲過去就要扯著希澈的臉，似是要把他那副悠哉自得的嘴臉給扯下來。
希澈措手不及，被梨箬欺壓了個痛快，摸著右邊微紅的臉頰，發出“嘶嘶”的呼痛聲，希澈揚著美目瞪著沾沾得意的梨箬。
花奴掩著嘴偷笑，放下車簾坐在了外麵。
“小奴，要照顧好小姐啊。”嫣兒站在大門外，不由擔心的囑咐著。小姐說是此行是場不定數，就帶了希澈公子和花奴前去，讓自己在清淺小院裏麵等他們回來。
“放心吧。”給了嫣兒一個安然的眼神，花奴示意身旁的車夫可以出發了。
“出發了。”車夫嚷了一聲，知會車裏的人兒坐好，揚起手中的鞭子打在馬兒身上。
馬匹長籲一聲，蹬著噠噠的馬蹄，跑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