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 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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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吹起薄薄的紗帳,尾端係著小鈴鐺輕靈作響,碧色的春意無聲地流入房間裏,。
陸韶坐在床邊,眉眼半垂,安靜地凝視闔眼沉眠的人,帶著疤痕的大手覆在瑩白的小手上。
熱度順著掌心的紋路蔓延至心口。
須臾,陸韶眼中的堅冰融化一角,“手是熱的,所以郡君隻是睡著了。
這一覺睡得真久,但沒關係,我會等著郡君醒來。”
陸韶低頭,牽起郭知宜的手在自己額頭上輕輕碰了一下。
門口,忍冬焦急地來回轉圈,卻怎麽都不敢進去打擾,等陸韶出來立刻上前。
“公子,西北來信。”忍冬將京城的密函遞給陸韶。
“方四?”陸韶麵無表情地拆開信,一目十行地瀏覽。
“屬下至西北一月,親曆數場大戰,今已明曉情勢:敵眾我寡,勢不均,力難敵,守即是勝。幸賴主帥李榮調度有方,兼有悍將李銳,衝鋒陷陣,西北局勢或可穩定。然近日忽聞,太原劉株竟北麵遼人,自墮為兒皇帝,以父事遼帝。遼軍兵力驟增,形勢岌岌可危,將身許國之日不遠矣。屬下死不足惜,但悔未能親睹郡君大業有成,大憾。另,定難節度使或有反意,據傳因趙俊被召回京,須惕之。而洛陽傅燕青實難琢磨,不可輕信。”
陸韶合上信,冷淡道:“飲鴆止渴,自取滅亡。”
“那我們現在……”
“不用管。”
忍冬一下子抬起頭,疑惑地看向滿臉漠然的陸韶。不用管?!
西北戰事正膠著,方四乃郡君心腹,就這樣不管不顧?!
“這一戰,大周沒有勝算。”陸韶垂著眼把信塞進袖籠,“傳信方四,勝負是其次,最緊要的是活著回來,保存有生力量。”
沒有郭知宜在的場合,陸韶總是格外寡言少語,根本不會刻意費口舌解釋為什麽。
忍冬也乖覺地沒有問,領命就是。
“回京,即刻動身。”陸韶轉身拿過郭知宜的刀,手指在刀柄處摩挲了兩下,移開視線抬起頭,神情嚴肅,帶著點郭知宜的影子,但更多的是郭知宜夢裏的暴君的影子,不由分說道:“分兩路往回趕,我帶人證和物證星夜兼程,以最快的速度回京,餘下人等保護郡君,能快則快,安穩為上,如有阻攔者,視同阻攔聖駕,可就地處決。”
忍冬心中一凜,挺直身板抱拳道:“遵命。”
陽光透過紗帳落在郭知宜的臉上,看上去安祥而平靜,陸韶維持著一腳踏出門外的姿勢,回頭看了一眼,眼中溫柔一閃而逝,轉過身立刻恢複了古井無波。
他絕不會讓郡君的心血付之東流。
陸韶冷著臉想道。
——
京城的街道上,相對而行的兩架馬車忽然撞在了一處。
其中一架被撞得變了形,歪在地上,車輪骨碌碌地轉著。
史傾棠從倒地的車廂中鑽出,捂著胳膊咬牙看向對麵的人。
另一架馬車的車夫猖狂笑著揚長而去,擦身而過時,在史傾棠身邊輕聲道:“史小姐才冠京華,想必是個明事理的,何必要參與到這見血不見刀的爭鬥中呢?”
巡邏的官差很快抵達,但肇事者已經逃之夭夭。
史傾棠麵無表情地拂開侍女攙扶的手,看著對方逃走的方向,抬眼陰沉一笑。
“明事理是明事理,可惜我天生不愛聽勸,偏愛和人反著來。”
侍女在一旁後怕道:“家主?”
史傾棠理袖,渾身的氣場冷厲如冰,“去最近的錦繡坊。”
“史小姐請。”下人輕車熟路地引著史傾棠往樓上走,把人帶到最頂層後微笑著轉身離開。
星紀俯身行了一禮,引著史傾棠到了紅門雅間,然後站在門口把守。
“看來範公子早已等候多時。”史傾棠解下鬥篷,遞給侍女,坐到範質對麵。
範質笑眯眯地遞過熱茶,沒有解釋,表示默認。
史傾棠輕笑出聲,範質這樣的人,不花言巧語已是很大的誠意。
“郡君快到京城了吧?”史傾棠問道。
範質搖頭,“郡君不知為何,忽然陷入昏迷,至今未得到蘇醒的消息。”
“什麽?”史傾棠手一抖,幾滴熱水濺到了手上,臉上一貫的平靜不再,露出幾分錯愕,“小憐也束手無策?”
範質沒有說話,史傾棠的臉色立刻變得很難看。
短暫的沉默過後,史傾棠呼出一口氣,果決道:“我去接她。”
“你不能去,我已經加派了人手護送郡君,史小姐不會武功,去了也幫不上什麽忙。”
史傾棠的神情肉眼可見地陰沉了下來。
範質幹笑了兩聲道:“史小姐留在京城更有用,兄長已經帶著證據先行回京,到時必定會和趙家正麵對上,少不得要請魏丞相相助。”
“放心,師伯那邊我會去說。”史傾棠抿了口茶,看向窗外,“大理寺卿嚴淵那邊也交給我。”
範質彎著眼睛笑了笑,“那麽,剩下的障礙就由在下掃除。”
兩人很快敲定分工,然後分道揚鑣。
“公子在看什麽?”星紀推門而入,抬頭就看見範質噙著笑正倚在窗邊朝外看。
“我在看史傾棠。”範質饒有趣味道,“這次,多虧了趙家,把史傾棠的鬥誌給徹底激發出來了。”
——
兩日後,陸韶一路殺至京城。
趙正誼派出去的殺手一個也沒回來。
“看來是阻止不了陸韶進京了。”趙正誼對著滿屋的書畫,喃喃道,“那接下來該怎麽辦呢?”
“接下來最關鍵的是,打探陸韶手裏到底有什麽證據?”趙俊推門而入道。
“伯父。”趙正誼驚訝地起身,“侄兒無能。”
趙俊揮手阻止了他的動作,“這次的事不能怪你,是本相低估了對方的實力。”
趙俊突如其來的善解人意讓趙正誼有點摸不著頭腦。
“僅僅一人,連斬我辛苦栽培的殺手十餘名,這麽強的人到底是什麽來頭,又怎麽會屈居一個女人之下?”趙俊眉頭緊蹙。
趙正誼躬身道:“陸韶的來曆成謎,侄兒早先便調查過,什麽都查不到,就像是橫空出世一樣。”
“他跟隨郭知宜,是鎮北軍的人嗎?”
“這……大皇子和皇上直接統領的鎮北軍十分忠誠,密不透風,我們的人什麽都打探不到。”
“罷了。”趙俊拂袖,冷哼一聲,“潁州那邊有眉目了嗎?郭知宜都查了些什麽?”
“回伯父,侄兒查到,郭知宜在潁州主要調查了和窟一案有關聯的匪窩,連帶著查封了許多風月之所,我們的暗樁十不存一。”趙正誼越說聲音越低。
趙俊聞言肉疼不已,氣道:“她以什麽名義查封的?”
“勾結擄掠民女的匪寇。”
“什麽?!”趙俊氣結,“這種勾當你們也敢幹?”
趙正誼忙道:“伯父莫惱,侄兒敢保證絕無此事!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侄兒懷疑,郭知宜是在誣陷,意在借機鏟除我們的眼線。”
趙俊擰眉,“欲速則不達,比之白家、史家一流,我趙家終究是少了些底蘊。此番事了,下麵的人徹底清洗一遍。”
“是。”
趙俊看著外麵的天色,眼中劃過一絲輕蔑,“但是,就算如此,我趙家也不是什麽阿貓阿狗就能挑釁的。”
“伯父,”趙正誼猶豫著問道,“侄兒聽聞定難節度使最近有點不老實,他不是您在暗麵上的手下嗎?莫非伯父是想……”
“不錯,西北越亂,大周就越不安穩,”趙俊得意一笑,“在這個武力至上的世道,皇帝要對本相動手,也得好好掂量掂量。”
這竟是直接向皇帝施壓了!
趙正誼眉頭皺起,心中湧起一陣不太好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