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白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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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複按住額頭突突直跳的青筋,深吸氣:“直接說你能說的。”
十一:“喔,好吧。”
十一微微抬頭,手指下意識地在臉上撓了撓,“能說的啊,那就是憐小姐確實服過大半年的五石散。”
一陣短暫的安靜之後。
祈複:“沒了?”
十一一臉茫然:“沒了,後來被公子發現了,就強迫憐小姐戒掉了。”
祁複忽然覺得有點手癢,“憐小姐好端端地怎麽……怎麽會服五石散?誰讓她接觸到五石散的?就算有人心懷不軌,但她,她不會不知道五石散是什麽東西啊?!”
十一理所應當地點了點頭,“所以並沒有人心懷不軌,刻意安排,憐小姐是背著家主和公子私自服五石散的,甚至五石散都是她自己配製的,公子發現的時候,憐小姐已經服了半年了。”
祈複不可置信地反問:“自己配製?她瘋了?!她為什麽?”
十一無奈地聳肩:“我早就提醒過七哥了啊,現在的憐小姐已經不是以前那個憐小姐了,如非必要,不要見她。”
祈複搖著頭喃喃道:“我是真的不明白,我離開後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好端端的人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
十一看見祈複一副難以接受的樣子,心中又不忍又無奈,忍不住多嘴了一句:“其實真的,憐小姐和我們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七哥不要再操心她的事了。”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什麽都做不了,”祈複苦笑,“但是……我就是想知道,怎麽從前那麽懂事可愛的一個女孩怎麽就……麵目全非了呢?”
“麵目全非?七哥這就覺得憐小姐麵目全非了?”十一咋舌,小聲嗶嗶了句,“那七哥要是知道憐小姐以前的事,還不得以為她被什麽髒東西附身了啊。”
“你說什麽?”祈複猛然抬頭。
十一拍了下腦門,慚愧地把頭埋進臂彎,然後可憐兮兮地舉起一根手指頭,“先說好,我隻說些憐小姐做過的事情,至於什麽內情什麽前因後果,我一概不能說啊。”
祈複一眨不眨地盯著他:“你說。”
十一抬起頭,歎著氣回想道:“具體時間我記不清了,大概是在三年前七哥走後不久吧,憐小姐像以往一樣從神醫穀回到府中,回來時還好好的。但回來半個月之後不知道怎麽了,像是受了什麽刺激一樣,把自己關在芙蕖榭裏關了整整三天,誰也不見,而且水米不進,差點把自己餓死在芙蕖榭裏。”
祈複瞪大眼睛:“府裏這麽多人就這麽眼睜睜地看著?”
十一皺著眉:“怎麽會?主要是憐小姐在芙蕖榭的四周都撒上了劇毒,碰上一點就去了半條命,誰敢靠近呢?後來還是憐小姐的師父及時趕到,把人給帶走了。”
“後來呢?”
十一:“後來的一年多憐小姐都沒有回過府,再回來時……整個人都變了,乖戾暴躁,喜怒無常。有次不知道抽了什麽風,直接抓了幾個下人試藥,那幾個仆人差點死在她手底下,被家主好一頓訓斥,又幽禁了數日。”
祈複心情異常複雜:“她以前分明隻用老鼠試藥,連隻兔子都不忍心傷害。”
“誰知道呢?那次之後,憐小姐很是安分了一段時間,安分到家裏的人都放鬆了警惕,然後……”十一想起那件痛苦的往事,一臉慘不忍睹,“然後憐小姐又秘密地拿植物試藥,研究起了能讓植物迅速枯死的藥劑。
等家裏下人發現的時候已經晚了,一夜之間,整座白府寸草不留,管你是樹還是草,一片葉子都沒留下,連下人供奉神佛擺在一旁的竹枝都沒放過。”
祈複:“……”
祈複捂臉問道:“然後呢?”
“然後憐小姐又被家主狠狠罰了一通,而且這件事還給府裏的人敲了個警鍾,”十一一臉認真,“要是哪一天憐小姐想不開,在大家吃的飯、喝的水裏投毒該怎麽辦?”
祈複默然:“確實,然後家主收走了憐小姐房中的各種藥草藥劑?”
“對,”十一歎氣,“可收走藥劑能算完嗎?一個人隻要想折騰,她能給你折騰出花來。”
十一無力道:“除掉府上草木的那件事之後,憐小姐壓根就沒安分兩天,又一把火燒了夫人住的房子。”
“燒了夫人的房子後,又放火燒了自己的芙蕖榭,險些葬身火海。”十一不等祈複問,語速飛快地抱怨道,“放火那件事過了一段時間後,憐小姐又趁著侍女和婆子沒看住,爬上白府最高的三層小樓往下跳,還在大冷天往冰封數尺的河裏紮過……這之後,便是被公子發現暗服五石散的事情了。”
祈複胸膛劇烈地起伏,咬牙道:“她是有多想死?!”
十一攤手:“誰知道呢?反正那兩年差不多白府上上下下所有人都耗在憐小姐身上了。所有人都被她折騰得心力交瘁。後來,也就是四五個月前,家主疲憊地打發憐小姐到外麵散散心。”
“家主他……”祈複紅著眼看向十一。
十一擺手:“家主沒有那麽無情,暗中派人跟著呢。憐小姐出去了一個多月就回來了,整個人的狀態好了很多,再沒有尋死覓活過,五石散也沒有再服過。”
祈複閉了閉眼,平複了下心緒,“我知道了,多謝。”
十一嘻嘻一笑:“七哥和我客氣什麽,其實……七哥以前和公子關係那麽好,七哥要是去問公子,公子肯定會告訴七哥的,說不定比十一說的詳細得多。”
祈複仰首一歎,站起身揉了揉十一因為有點卷起而略顯毛燥的頭發,“就像你覺得憐小姐已經不是過去的憐小姐了,我眼中的公子也不是過去的公子了,如非必要,我不會見他。”
“更何況,”祈複自嘲一笑,把十一的手搭在自己脈門處,“我如今武功盡失,形同廢人。”
十一像是被驚雷擊中,倏然站了起來,紅著眼死死盯著祈複,張著嘴半天說不出話來。
“為……為什麽?”十一機械地蹲了下來,捂著臉低泣出聲,“怎麽會,會這樣?”
祈複看著西方的白日,勾起唇角淡淡一笑,低低的聲音宛若憂傷的吟唱,未及落入十一的耳中,便消散在簌簌的風裏,“我也想知道為什麽啊……”
“你說話啊!嗚嗚。”十一哭花了一張臉抓著祈複的衣襟質問道,“你的一身武功呢?我不相信誰能傷到你!”
祁複站起身,年末殘陽的餘暉將清瘦的身影拉長到變形,將十一團成一團的影子照的更加少年氣。
祈複風輕雲淡地一笑:“都過去了,別揭你七哥的傷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