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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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郭維急匆匆地掃了一眼殿內,視線很快便落到了屋角處的郭知宜。
狼狽地被恭惠太後追著砍殺了許久,郭知宜此時的模樣自然算不得多好,尤其懷裏抱著一身是血的白憐,更顯得淒慘無比。
郭維被自家小孫女這個樣子嚇了一跳,心髒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地捏了一下,“太醫呢?快傳太醫!”
徐崇上前俯首道:“回陛下,末將已經派人去請太醫了。”
郭知宜安撫一笑,“多虧了大統領及時相救,長安並沒有大礙,隻是,白小姐替長安擋了一劍,傷得很重。”
郭維看了眼昏迷的白憐,一張俏麗的臉蛋上全無血色,又是後怕又是心疼,長籲短歎道:“造孽啊!”
郭維看向徐崇,沉聲道:“留在這兒保護好郡君和白家丫頭,不要輕易移動,等太醫會診以後,用朕的步輦將她二人送回鍾靈宮,不得出絲毫差錯。”
“遵旨。”
隨後,郭維轉向郭知宜,欲言又止。
郭知宜微微一笑,點了點頭,“爺爺放心吧,安安會保護好自己。”
郭維舒了口氣,退出西偏殿,臉色立刻陰沉下來,“恭惠太後呢?”
李四福低著頭小心道:“回陛下,正關在正殿。”
郭維視線緩緩掃過在場的幾個大臣,“幾位愛卿,不妨與朕一同看看今日之事的緣由?”
其他幾位大臣哪敢說不去,紛紛應聲稱是。
魏人輔望了眼西偏殿的方向,表情若有所思,朝史傾棠點了點頭,目送史傾棠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轉彎後。
“郡君,”史傾棠喘著氣撐在西偏殿門口,緩了兩口氣才平靜地走進,站在呈扇形圍在郭知宜和白憐身前的太醫們旁邊,擔憂道:“沒事吧。”
郭知宜搖了搖頭,“我沒有事,可白憐……看太醫怎麽說吧。”
史傾棠看了眼白憐肩胛處血糊糊的一片,心中一片不忍。
史傾棠別開眼,忽然想到什麽,“對了,郡君,去紫宸殿的路上我遇見了白大公子。”
“竟這樣巧,”郭知宜垂眸一歎,叫來一個內侍,“你去那邊找找,把白大公子請來。”
“是。”
“郡君今日著實凶險無比。”史傾棠搖頭歎息,將在鍾靈宮附近遇到的那幕細細道來,隨後,不無後怕地說道,“多虧郡君吉人自有天相。”
郭知宜搖著頭苦笑,“不過是運氣好罷了。”
要是運氣差點,今天就真的完了。
郭知宜叫來一個插不上手的太醫,指了指滾到桌子下麵的水月杯,“勞煩這位太醫看看這個杯子和酒壺裏的酒。”
太醫稱是,提著工具走到杯子邊認真查驗起來。
“郡君這是……”史傾棠愣了下,麵色一變,“有毒?”
郭知宜讚許一笑,隻是這笑在史傾棠眼裏,怎麽看都有股自嘲的意味。
“她還真是要置我於死地,”郭知宜視線悠悠投向外麵,“隻可惜,成也梅林,敗也梅林。”
“郡君此言何解?”史傾棠眼簾微微下垂,沒想明白。
“你來時可聞到了梅林裏的異香?”郭知宜勾唇一笑。
史傾棠不假思索地點了點頭,“香氣特別又濃烈,我以前從來沒有聞到過,所以特意留心看了一眼,隻是,因為跟著陛下和各位大人,沒來得及走近一看。”
“還好你沒去看。”郭知宜笑笑。
史傾棠:“也有毒?”
郭知宜點頭,“我不認識,但我猜應該是讓人虛軟無力的藥。”
史傾棠了然一笑,“怪道郡君竟然不敵恭惠太後。這便是郡君所說的‘成也梅林’吧,那‘敗也梅林’怎麽說?”
郭知宜似是想到什麽好笑的事,搖頭失笑,“恭惠太後應該怎麽也想不到,我在梅花林裏待得久,又湊得很近,身上難免沾上些梅花花瓣。後來,在我舉杯欲飲時,有片白色的梅花花瓣忽然掉了下來,正好落入摻了毒的酒杯中,瞬息之間就變了色。於是,我便知道這酒不對勁了。”
史傾棠:“……”
這種運氣,還真是令人羨慕。
比起她,救個人卻反被劫持,真是好太多了。
對著水月杯研究許久的太醫起身,在郭知宜麵前站定,垂首道:“回郡君,杯子上塗了毒,名曰五步毒,是一種起效很快的劇毒,由蜀地的五步蛇提煉而出。”
郭知宜由衷地慶幸,老天爺終於眷顧了她一回!
郭知宜擺了擺手,吩咐人把證據全都送到皇帝麵前。
人證物證俱全,恭惠太後開脫不了。
隻是有一點,她不明白,恭惠太後為什麽忽然對她出手?
但這點疑惑在見到方四的時候就全都打開了。
派去找白延釗的內侍動作慢得出奇,白延釗收到消息的時候,白憐和郭知宜已經移到鍾靈宮了。
“郡君安好?”白延釗一臉焦急,腳步匆忙地趕來,先是看了眼郭知宜,見人沒事,神情更加慌張,視線不住地往屋內飄。
“我沒事。”郭知宜搖了搖頭,知道他擔心白憐,立刻讓開身,“白公子快進去看看吧,太醫已經看過了,小憐的傷口有些深,如今已經做過止血處理,後續還要好好靜養。”
“多謝郡君。”白延釗心頭稍微鬆了口氣,但腳下的速度卻是不減,直奔臥榻上的人影而去。
看著白延釗走近屋中,郭知宜方鬆了口氣,又聽一人小聲道:“郡君!”
郭知宜眼睛猛地睜大,愣了一瞬後,立刻扭頭看了看四周,帶著人走到屋後一個無人之處,“方四,你什麽時候回來的?怎麽來宮裏了?還穿著禁衛軍的打扮?”
方四低頭行了一禮,“郡君放心,是徐大統領安排的。”
郭知宜怎麽可能放心呢?!
方四都喬裝混進宮了,說明外麵一定有什麽不測之事發生了。
“出了何事?”郭知宜擰著眉頭問道。
“說來話長。”方四將自己在窟遇到的事和自己的推測一一道來。
郭知宜麵色漸漸凝重起來,“難怪徐大統領趕來得這麽及時。”
“依你所言,太後才是那次街頭刺殺的幕後主使?”郭知宜抵著下巴,一邊來回踱步,一邊思索道,“從動機上說,的確很有可能是太後。”
她之前的猜測是,趙溫綸背後的人很有可能就是衝著趙正誼去的,目的就是製造一個和隱帝殺害重臣家眷一樣的局麵。
如果這個背後之人是太後的話,理論上倒也說得過去。不管她有沒有被刺身亡,趙家和皇家都勢必形同水火,國君和強將不和,正好給了太原劉株可乘之機。
方四在一旁補了一句,“劉氏一族在汴梁城經營多年,其勢力並非表麵上那麽簡單。從手段來看,那次周密的刺殺,隻怕也就劉氏這樣對京城了若指掌的勢力才能做到。”
“對京城了若指掌?了若指掌到能輕而易舉地出入天牢,卻沒被任何人察覺?”郭知宜總覺得有哪裏不對。
她敲了敲額頭,長呼一下,苦惱道:“我還有一點想不明白,如果幕後真凶是太後的話,太後買凶殺人,殺的究竟是誰呢?她是衝著我來的,還是衝著趙正誼去的?
從別院到宮裏,那群刺客忽然出現又忽然消失,出現刺客的地方又有趙員外在毆打青邱,天牢裏的刺客隻有兩個刺客有伏雲的紋路……”郭知宜自顧自地梳理著事情經過。
“青、邱。”方四忽然出聲。
“什麽?”郭知宜訝然抬頭。
方四頓了頓,目光晦澀不明,“青邱的出現太過巧合,而且她和窟的人關係甚密,窟又和伏雲的關係不清不楚。”
“青邱的影響有限,她最多能……引誘姓趙的員外出現在那裏,但那天,我從那條街經過隻是個巧合。”郭知宜移開視線,眉頭皺起。
不到萬不得已,她實在不願意去懷疑,她一直感動不已的以命相救實則是別有用心的算計。
方四心頭一鬆,他並沒有發現,拋開理智,他的潛意識有多希望青邱沒有牽涉到刺殺的陰謀中。
“郡君說的有理,”方四聲音平靜,“按照目前掌握的線索,幕後黑手是太後無疑,趙溫綸暗中安排刺客也是事實。”
郭知宜眼前一亮,“所以,最可疑的就是,太後是怎麽聯係到趙溫綸的?趙溫綸的身份和本事應該不足以接觸到太後這個層麵的人。對了,你說過,你在地下親眼目睹有人要殺趙溫綸?”
方四疑惑地點了點頭。
“這樣說來,”郭知宜摩挲著下巴,“趙溫綸和太後之間應該有個厲害的中間人,一個能進出天牢的厲害人物。他要麽是身份不低,而且巧合地是大理寺、刑部或者京兆府的人,要麽就是身手厲害得能闖入天牢。”
方四想了想,“屬下覺得前一種可能性很大。”
“我也這麽覺得。”郭知宜眼中劃過一抹興味,“而且,我有種更大膽的猜測,這個中間人很可能和窟、伏雲都有莫大的聯係。不然,你就不會在窟遇見趙溫綸,也不會在那裏碰見放著重要線索的密室。”
郭知宜頓了頓,眉頭微挑,“還有,你在窟的地下遇到的蒙麵人,也有趣得緊!手裏攥著你說的詭異箱子的鑰匙,能在密室裏放藥和食物……你說,他知道旁邊箱子裏裝的是什麽嗎?”
方四沉默許久,才道:“是屬下愚鈍了。”
郭知宜失笑,“和你沒有關係。你活著回來,就是最大的功勞。”
郭知宜背著手,看了眼天色,“不急於這一時,當時是我強插了一手,才把這件案子變得越來越複雜的。慢慢查,從太後和趙溫綸兩頭入手,總能水落石出。另外,吩咐下麵的人多注意一點能發現的嚴重路癡。”
方四:“??路癡?”
郭知宜:“一種永遠找不到方向、看什麽路都長得一樣的神奇存在。”
方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