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袁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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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傾棠覺得自己隱隱抓住了什麽,但又好像什麽都沒抓住。一大團迷霧橫亙眼前,怎麽也看不穿似的。
史傾棠煩悶地揉了揉眉心,按下心中的懷疑,歎了口氣,不由自主地想道,是自己太多疑了麽?又或者是,她對白憐的固有成見影響了她的判斷?
史傾棠心中愈發煩躁了。
她承認,因為白憐的母親史敏的緣故,她以前對白憐的確有偏見。
身為白家的主母,又育有白延釗和白憐這樣出色的子女,史敏在外麵素有淡靜慧敏的好名聲。但史傾棠對她這個姑姑的真實秉性一清二楚,占著史家長女的名頭攀上高枝嫁入了白府,實際上卻是個不折不扣的小人,心機深沉又自私自利。
數月前,史家遭逢大難,滿門被屠,史家上上下下快死絕了都不見史敏出來說一句話,哪怕是在暗中護住一個史家的後生呢?!
要知道,隱帝發難,白家並沒有受到多大的波及,史敏完全有能力暗中操作為史家留下一點希望。
可她沒有,史敏什麽都沒有做。
相反,在最困難的時候,史敏竟然趁火打劫,威逼她祖父交出靜遠閣的鑰匙。靜遠閣便是赫赫有名的史家藏書閣,也是史家真正的底蘊所在,其中浩如煙海的古籍和先人手稿,價值不可估量。
靜遠閣的鑰匙曆來為史家家主所持有,史敏的心思昭彰可見。
嗬。
後來,祖父史照溫自盡於閣前,靜遠閣僥幸保下。自己這個唯一幸存的史家嫡係血脈,便遵祖父遺囑接過靜遠閣。然後,她接過靜遠閣的第一件事,便是同史敏斷絕關係,將史敏逐出史家。
是以,她同白憐雖然是表姐妹,卻並不親近。白憐也是個明事理的,平日裏平輩論交,就像普通朋友一般,並不以表姐妹相稱。而且,白憐不常在家,性格和舉止與史敏也沒有多少相似之處。
隻是,每每看著白憐,她總有點心結似的,做不到完全坦誠、完全不遷怒。
“傾棠姐姐?”郭知宜換好衣服出來,在發呆的史傾棠眼前揮了揮手。
“嗯?哦,是郡君啊。”史傾棠渾身一個激靈,立刻清醒過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郭知宜見她神色猶帶幾分低落,心中好奇了一瞬,麵上卻全當沒看見,笑著挽起史傾棠往備好的馬車而去。
史傾棠上了馬車,掀開簾子往外看了看,“郡君帶了多少親衛?怎麽一個也看不見呢?”
郭知宜倚在車邊,神秘一笑,“放心,此次隨行的都是最精銳的親衛,莫說我們隻是去一個村落打探,就是攻下一座小城也綽綽有餘。”
史傾棠徹底放心了,“難怪師伯一聽說我要同郡君一同外出,問都不問便放行了。”
郭知宜搖頭一笑:“那是他不知道我要帶他家的小美人去幹什麽,要是知道了,可不得到陛下那裏告我一狀?”
史傾棠笑意深了幾分,玩笑道:“你不說,我不說,他們日理萬機的,怎麽會知道?”
郭知宜捂心口,“哇,魏伯伯不會怪我帶壞了傾棠姐姐吧。”
史傾棠眉目含嗔地掃了她一眼。
兩人笑鬧一番,便說起了正事。
郭知宜展開一張輿圖,指著一處道:“袁樓村,城東二十裏外的小山村,咱們快馬加鞭,天黑前應該能趕回來。”
史傾棠點頭,“隻是,就怕會出點意外耽誤了我們的時間。”
郭知宜十分讚同,畢竟她們這次去的,可不是什麽民風淳樸的小山村,說不定還是個虎狼窩呢。
袁樓村,一個坐落在山溝溝裏的、很不起眼的小村莊,但是窟挖出的女屍裏卻有近二十具來自這個村莊,更別說那些無從辨認的屍體裏還多少是來自這個村莊的。
這麽多被害女子,如此密集地來自同一個村莊,要說沒有貓膩誰信呢?
可偏偏從下麵的縣衙報上來的資料上看不出一點異常,就是一個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普通小村落,村裏偶爾有女子上山或是外出後失蹤也很積極地報官。隻是沒想到,實際失蹤的女子竟然會這麽多,而且都被擄到了窟裏。
白延釗和京兆府的官員正為了追查窟的幾個匪寇頭領忙的焦頭爛額,這裏的異狀一時竟然沒有人注意到。若不是史傾棠敏銳,隻怕她心裏裝著陸韶和方四的事,也注意不到。
但,這個奇怪的村莊一被注意到,更多的問題便隨之而來,逼得郭知宜不得不親自走這一遭。
但她沒想到,史傾棠也跟了過來。
注意到郭知宜的視線,史傾棠抬起頭,“郡君想到什麽了嗎?”
郭知宜搖了搖頭,“暫時還沒有,隻怕到了地方才能看出點什麽。”
史傾棠沉吟片刻,“到地方?郡君是要進村?”
“對,已經到了這裏,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郭知宜撐著額頭一笑,“況且,這裏對我來說,未必算得上是虎穴。”
史傾棠想起郭知宜以前的傳聞,“也是,但還是不要大意,那個人……”
史傾棠眼神意有所指,“我總感覺,不是很可靠。”
郭知宜唇角勾著,眼神裏帶著五分嘲諷五分冰冷,“見利忘義,又自作聰明。”
史傾棠見她心中有數,便放心了,不再贅語。
馬車在崎嶇的道路上顛簸前行,搖搖晃晃許久,終於停下了。
“郡君,到山腳了。”馬夫在前麵道,“轉過前麵那座山包就到了。”
郭知宜扶著車廂,“先停下來休息一會兒吧。”
唉,萬萬沒想到,出師未捷身先疲。
郭知宜推了推伏在小案上的史傾棠,打趣地笑道:“傾棠哥哥還好麽?”
史傾棠抬頭,臉色難得的有點黑,聲音虛弱道:“還、還好。”
郭知宜毫不客氣地笑了。
史傾棠幽幽地瞪了她一眼,心中卻忍不住佩服起郭知宜,僅僅是坐馬車在山路間穿行,便已經如此受罪了。她很難想象,同樣是千金貴女的郭知宜是怎麽在北境戰場上熬過來的。更可氣的是,京城裏的人什麽都不知道便妄加評論,品頭論足,真真是令人惡心。
郭知宜笑夠了,掀開簾子,跳下馬車,吩咐侍立一旁的親衛,“把那個人帶過來吧。”
親衛稱是,不多時,手裏提著一個被五花大綁並且蒙住眼的男人走了過來。
史傾棠全身酸疼,便沒有下馬車,隻掀開簾子淡淡看著外麵。
“把他解開吧。”郭知宜低著頭整理衣袖,隨口吩咐道。
男人臉型偏長,下巴上蓄著一小撮胡子,看起來賊眉鼠眼,也難怪史傾棠說看上去就不可靠。
但這個人是袁樓村的村民,袁樓村的女屍大半都是他辨認出來的,所以郭知宜暫時不得不依靠這個人帶路。
男人一被放開,立刻吱呀亂叫起來,“光天化日之下,你們這群龜孫子敢綁架你爺爺!”
郭知宜噗嗤一聲笑了。
男人的目光立刻被笑聲吸引過來,看見郭知宜後,男人先是愣了一下,而後罵道:“小白臉,笑屁笑!”
親衛上去就是一腳,男人抱著肚子疼得直打滾。
郭知宜蹲下,唇角微勾:“笑的就是屁。”
男人愣了下,也不打滾了,也不罵人了,手指指著郭知宜,半晌憋出來倆字:“女的?!”
過了好一會兒,男人忽然又反應過來:“你他娘的敢罵我?”
隨後又是一連串髒話。
郭知宜低聲笑了,“你死定了噢。”
男人卡殼了一下,“什麽?”
郭知宜指了指自己,“我,當朝郡君,爺爺是皇帝。”
男人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然後嗤笑一聲,“你是郡君,我還是皇帝呢!”
男人指了指旁邊的親衛:“你問問他們,哪朝的郡君會把屎尿屁掛在嘴上?哪朝的郡君會打扮成這副不男不女的樣子?哪朝的郡君會不好好待在宮殿而是往荒郊野外鑽?”
郭知宜:“……”致命三問。
親衛繃著臉,不肯說話,也不敢說話。
“咚”的一聲,郭知宜循聲看去,史傾棠趴在小案上,捂著嘴笑得全身直抖。
郭知宜:“……”
饒是厚臉皮如郭知宜都後知後覺地有了一絲絲不好意思。
郭知宜深吸一口氣,一腳踹開男人,惡狠狠道:“帶路。”
先辦正事,其他的容後再論。
這個男人目前還有大用,她就是想動也動不了。
親衛得令,立即抓起男人走在前麵,郭知宜沒有回馬車上,而是騎著一匹馬跟在後麵。
待郭知宜一行人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轉彎處,藏在不遠處的另一群人這才鑽了出來。
為首的華服青年捂著肚子直笑,眼角隱隱有水珠溢出,“有趣,太有趣了,她還真是從來就沒有讓我失望過。”
侍衛無奈道:“元帥!”
現在是關注這個的時候嗎?!
華服青年笑夠了,擦了擦眼角,唇角輕勾,“走,咱們跟上去。”
侍衛拱手稱是。
——
另一邊,祁複正滿腹心事地奔著城外而去。
途經一條小巷的時候,祁複腳步頓了頓,猶豫半晌,一咬牙,轉身鑽入了幽巷。
祁複貼著牆,躲在一處陰翳的角落裏,暗暗等待著。
直到一個熟悉的身影進入眼簾,祁複精神一振,撿了塊石頭丟了過去。
那人察覺到風聲,眉目一肅,揮劍打開了石頭,“誰?”
祁複從角落裏移出半步,招了招手,低聲道:“是我。”
那人先是愣了下,然後飛快地撲了過來,高興道:“七哥!我好想你,你總算是回來了。”
祁複苦笑著搖了搖頭:“小十一,我已經回不去了。”
十一瞪大了眼睛,“為什麽?!”
祁複垂著眼,“現在不是解釋的時候,也不是說話的地方。”
十一歎了口氣:“好吧。那七哥你這次回來是……”
祁複抓住十一,認真道:“我找你是想問一個問題,我離開後白家發生了什麽?”
十一皺了皺眉,看了眼祁複,有些為難。
祁複自嘲一笑,“抱歉,讓你為難了,差點忘了,我現在沒資格打聽白家的事。”
祁複頓了下,看著十一道,“我也不讓你為難,我隻是想知道憐小姐這三年是不是遇到了什麽事,怎麽感覺性情變了許多?你挑著能說的和我說說吧。”
十一眉毛擰來擰去,思索許久,隻歎著氣擠出來寥寥數語——
“現在的憐小姐已經不是以前的憐小姐了,不到萬不得已,千萬不要聯係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