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五:二十七年花開無果
當裴侖才兩歲的時候,淩依依也不過才出生。
大約二十年前,淩依依呱呱落地,那時候的家還是家,她也曾是家中的寶貝疙瘩,隻是一切都在她六歲的時候改變了。
母親麵帶淚水的臉在她年幼的眼中還不甚清楚,她也不明白,為什麽母親要哭,為什麽母親可以一去不複返。
那時候的裴侖不過才八歲,什麽都不能做,那時候他還不知道一顆叫愛情的種子已經生根發芽,日積月累之後,成為參天大樹,若是連根拔起,必然是剜心之痛。
那一天,裴侖記得天空下著小毛雨,他撐著傘手裏捧著的是母親讓人從國外帶回來的糖果,五顏六色的糖果在灰黑色的天空下,顯得格外顯眼。
他走到淩依依家的門外,嘴巴咧的大大的,“依依,依依,你快出來,我給你帶好吃的來了!”
然而迎接他的女人慌張而帶著淚痕的臉,隨後就消失在了煙雨蒙蒙中,他隻不過抓了抓頭,並沒有理解這就是一切改變的開始。
裴侖走進去,看到了蹲在地上的淩依依,他將手中的糖果放在了她的麵前,“依依,你看,你不是總說想吃糖,我給你帶了好多好多,你快吃吃看,好不好吃。”
隻是眼前的小女孩沒有反應,而是輕聲說道,“阿侖,為什麽媽媽要走呢?為什麽爸爸每天都喝的醉醺醺的?為什麽總是有那麽多陌生的人來我們家?為什麽呢?”
淩依依還不過是六歲的孩子,就已經明白了什麽是離別。
裴侖聽了之後,心頭悶悶的,就好像被班級裏的那個死胖子打了一拳一樣,“依依,你不要害怕,我帶你回我家,好不好?我媽媽會做好多好多好吃的,我爸爸還有好多的玩具,我都給你,好不好?”
然而淩依依抬起頭天真的黑眸裏閃著破碎的光,“那樣我就會有爸爸媽媽了麽?”那樣她的父母就會回來了麽?
小男孩聽了之後,抿了抿雙唇,“你可以把我爸媽當做你爸媽。”說完,便帶著淩依依回了家。
可想而知,他的父母大發雷霆,當下就將淩依依趕了出去,隻不過還是遲了一步,淩天光喝的醉醺醺的找上門,說了很多難聽的話。
裴家父母摔門的聲音響徹天空,裴侖第一次被打,他哭著說,“為什麽依依不能叫你們爸爸媽媽?”
自從以後,裴侖想要見淩依依就更加的困難了,不過他並沒有因此而放棄,還是隔三差五的偷偷摸摸的去見她。
然而淩依依的黑暗生活,不過才是剛剛開始。
不知不覺之中淩依依已經出落成一個大姑娘了,越發的可人了,裴侖這才發現自己看著她的眼神變了,不再是單純的想要保護了,而是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愛慕。
當他有一天發現淩依依並不在家裏,就連一直爛醉在家裏的淩天光都不見了,這才讓他的心有了隱隱不安。
然而第二天的早晨他就在樹叢裏發現了渾身發抖,神智都不清晰的淩依依,他心疼的抱著她,如同小時候一般的哄著她。
隻是上天是殘酷的開始了它的計劃,淩依依從那一天開始,不再屬於他。
他瘋狂地尋找過,他心如刀割又能如何。
那天開始,裴侖第一次恨了一個人,那就是白洛川,與其說是恨,不如說是嫉妒。
因為眼前的這個男人強大到幾乎沒有任何的弱點,這讓他無法帶走她。
他幾乎過上了顛沛流離的生活,直到事情的最後,他遇到了人生中第二個重要的女人——何晴。
她安排了他最後的命運,讓他和淩天光活著離開了那棟別墅,何晴隻讓人留了一句話,“不要白白浪費了我給你的第二次生命。”
當裴侖重獲自由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淩依依,卻發現了她已經結婚了,他雙目呆滯的看著大廈上的大幅婚紗照,他愛了二十二年的女人就要嫁給別人了。
他在大街上如同一個瘋子一樣的大笑,笑到最後眼淚都下來了,他癱坐在了街頭,不顧周圍的目光,一手扶額失聲痛哭了起來。
他不懂他到底輸在了哪裏,明明是他用情更深,明明是他遇見的更早,她明明就是他的。
後來的日子裏,他渾渾噩噩的過著,最後被父母派遣到了巴黎當起了律師,畢竟學過的東西,是不能荒廢的,不然他就真的成了廢人了。
他不知道過了多少個月,他隻知道不停的工作,不去看報紙,也不去看電視,他不想看到任何與他們有關的一切,他會崩潰的。
直到幾個月之後,他回到了B市為了一個小CASE,他來到了一個小漁村,那裏的漁民都是非常的頑固,不願意讓出漁村的土地。
他走訪漁村的時候,在一家老漁民的家中發現了一個女人,讓他當時就渾身顫抖的女人,她就是淩依依。
裴侖看著躺在床上臉色蒼白,動都不動一下的淩依依,不敢伸手去觸碰她,她的模樣就好像死了一般,又或者這不過又是他的一個夢罷了。
隻是一旁的老漁民卻輕輕歎口氣,“裴律師,你認識這個女人麽?她懷著身孕被我們從北江大河裏麵撈了上來,也隻能說她命大,我用了祖傳的藥方救了她,也保住了孩子,隻是不知道為什麽她一直都沒有醒。”
裴侖緩緩抬起腳步走到她的麵前,伸手輕輕撫摸著她的臉頰,輕聲說道,“她是我愛了二十二年的女人,我怎麽可能不認識。”
自那以後,裴侖就帶著淩依依回到了巴黎,隻不過巨額的醫療費幾乎壓垮了他,為此他與父母已經決裂。
他走上了一條險路,好在一切都還算是成功,隻是為日後埋下了禍根。
裴侖看著她拚死也要生下那個男人的孩子,哪怕她會死,她也在所不惜,他好想告訴醫生把那個孩子扔了,不要告訴她有這個孩子的存在。
可是他做不到,他隻能笑著說,“依依,放心,你和孩子都會平安。”
果然大人和小孩都保住了,不過淩依依卻患上了產後抑鬱症,自殺傾向十分明顯,時常要靠鎮定劑活過來,甚至有幾天神智都不是特別清晰,總是昏昏沉沉的,要不就是時常昏迷。
醫生對此都無可奈何,隻說她要麽恨那個男人恨到了骨子裏,要麽就是愛他愛到了骨子裏,無非就是這兩種極端。
當時的裴侖在醫院的長廊裏坐了整整一天,他看到育嬰箱內小小的身體,突然心底都柔軟了,孩子到底是無辜的,幸好他沒有衝動到將孩子毀了。
時間漸漸走過兩人之間,裴翎漸漸長大,眉眼之間越來越像那個男人的神韻,而裴侖也度過了人生中最快樂的五年。
五年後,淩依依回到了B市,遇到了白洛川。
也許是機緣巧合,也許是緣分未到,淩依依最終還是回到了白洛川的身邊。
日後的裴侖也不願去說白洛川的卑鄙手段,還是依依的不公平對待,因為無論如何他都會繼續愛著那個女人。
她也許永遠都不會知道當他知道她願意嫁給他的時候,他有多高興,當他要去加拿大的時候,心底已經有了隱隱不安,沒想到回到這裏的時候,一切都已經變了一個模樣。
他又能怨得了誰?
溫泠然說的對,他不能怪依依,如果依依想要嫁給他,那五年裏哪一天都可以。
那天他從公寓的路上出來的時候,街頭上都是他們結婚的海報,他甚至有一陣恍惚,似乎回到了五年前,隻是那之後他就遇到了昏迷的依依。
而現在他知道他再也不會去見她了。
一年後的巴黎,他在事務所忙著,突然聽到隔壁間的小女生都在討論D.T總裁白洛川的女兒,他這才發現他已經一年沒有見過她,他刻意的不去關注她,整日都沉淪在繁忙的事物中。
他打開電腦搜索了她的名字,發現他們結婚的視頻,看到了他們可愛的孩子。
裴侖緩緩合上了電腦,轉過轉椅看著窗外的陽光,心口幹涸的傷口仿佛還在痛,又仿佛已經不痛了,“你幸福了,真好。”
辦公室的門被敲響了,女秘書曼妙的身姿出現在了門口,“裴律師,有你的一封信,請問你要看麽?”
裴侖看著那封信眼底劃過一絲晦暗,“燒掉,以後這樣的信都不用給我了。”
女秘書見怪不怪的關門離開了。
裴侖站起身,雙眼幹澀的幾乎沒有一絲水分,幾乎每個月都會有這樣一封沒有署名的信寄到他這裏,隻是他的直覺告訴他,這封信一定是她寄來的。
他並非是不想知道她的境況,而是她已然不是他所能關心的人,她也已經不需要了。
既然已經結束的一切,又何必再去過多的煩擾,這也是他為什麽要一走了之,看都沒有再去看她一眼。
一轉眼的時間,又過去了五年,他行走在瑞士的街頭,卻看到了兩個人相依偎的身影,他停住了腳步,嘴角微微勾起,轉身淹沒在人群中。
他沒有去打擾他們,因為他知道她現在過得很幸福,事務所也再也沒有收到那沒有署名的信了。
裴侖的心底永遠都會有一個女人,他愛了她二十七年,並且會一直繼續下去。
不過是二十七年花開無果罷了,他會度過一個又一個的二十七年。
隻是後來裴侖收養了一個男孩子,名叫裴念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