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夜晚時分, 喻易與三危再度來到地下世界的那個地府。
“晚上好啊, 長官, 今天過得怎麽樣?”喻易看著麵前這個與之前無甚區別的科技之城, 問了一句。
“大概是最近試圖逃出精神病院的人增多了,護士的巡視也嚴密了很多, 我沒有機會出去尋找線索。不過, 啟示水晶的反應加強了, 我們得盡快找到碎片。”
喻易的身後傳來三危一板一眼的聲音:“否則,一旦它二次破碎,回收的難度便會無限加大。”
“了解了解。”喻易吹了一個口哨,用吊兒郎當的語氣回了一句,隨即轉過身笑道,“不過啊,長官, 這你就文不對題了,我問的是你過的怎麽樣, 就比如今天有沒有發生什麽趣事啊?”
“沒有。”三危冷漠道,“我們不是來度假的。”
喻易裝模作樣地歎了一口氣:“三危同誌, 這又是你的無趣了。這要是有一顆找樂子的心, 幹什麽不像度假一樣?就比如我今天……”
喻易有意拖長了尾調賣關子。三危知道自己要是不問,沒有滿足惡趣味的喻易就會變著法子繼續把話題往這方麵繞, 於是順著喻易問了一句:“你今天怎麽了?”
“我的職業你也是知道的。在極夜城邦的時候,我給自己算了一卦。”喻易嘿嘿一笑,繼續道, “然後我就算到了,我近期會有桃花運。我本來還以為我是算錯了,但是今天我又想起了這件事,想著想著,我突然發現我的桃花是誰了。我還發現啊,我可能對那桃花動心了。”
“是誰?”三危沉默了一會兒,才追問道。
喻易意味深長地瞥了三危一眼:“不告訴你。要不你猜猜?”
“不猜。”三危看了喻易幾秒,冷冷地回了這麽一句,兀自向前走去。
“誒,你不會生氣了吧?”喻易快步跟上三危。
三危的步子難得邁得很大,喻易一邊快步跟著,一邊偏頭看向三危,見三危蒼白的側臉比平日裏多了幾分冷凝,他連忙笑嘻嘻地試圖熄火:“別啊,不猜就不猜嘛。”
三危倏忽停下了腳步,麵無表情地看著喻易:“沒有生氣。”
都這樣了還說沒生氣呢?我喻某人要是真信了我就跟你姓。喻易看著渾身上下散發著冷氣的三危,在心中暗搓搓嘀咕了一句,但表麵上他還是明智地選擇了保持沉默。
三危不帶情緒地撂下這麽一句,就繼續朝前邁步。
喻易趕緊跟上,一手搭上了三危的肩膀。三危的動作頓了頓,沒有阻止。喻易發現了這一點,暗笑一聲,開始在三危耳邊扯天扯地,試圖通過言語洗腦轉移話題。可他說了半天,三危都沒什麽反應。
要是平日裏,喻易還覺得是三危不愛說話,但今天……
喻易不服了:
“嘿,你為啥不說話?”
“你真生氣了?”
“你不會真的生氣了吧?”
“不會吧不會吧?”
“你怎麽還不說話?”
“親愛的長官,你就理我一下唄。”
說完最後一句,喻易剛想伸手在三危眼前晃那麽個幾下,卻聽三危終於開口了:“我為什麽要生氣?”
聲音冷靜克製,毫無異常。
裝,你就裝。
喻易眨了眨眼睛,沒過腦下意識答了一句:“這……我也不是你肚子裏的蛔蟲啊,要不你自己多琢磨幾下?”
“嗯。”三危平靜地應了一聲,“說正事吧。”
為什麽他覺得旁邊這人更生氣了呢?喻易恍惚中感到周身的溫度又降了那麽個幾度。
可能是錯覺吧。
喻易咽了一口唾沫,這會兒不敢作妖了,老老實實道:“今天下午我找由頭把每個病房都逛了一遍。紀島主在這個世界的身份,我大概有頭緒了,還挺巧,他剛好就是我負責的病人。”
說到這裏,喻易把知更鳥和小畫家的事挑重點和三危闡述了一遍。
“看來現在黑醫生應該還沒有脫離紀河清存在,如果他壓製了紀河清,必然會有所動作。”三危得出了結論。
喻易點頭表示讚同。
他也是在來到碎星群之前才知道,黑醫生是紀河清的另一人格,準確地說,是在紀河清經曆了一些事情之後誕生的另一人格。因為紀河清種族的特殊性,他的生命主要依托於魂體,一次強烈的刺激之下,他的魂體一分為二,第二人格黑醫生借此脫離了紀河清這個主人格,成為了獨立的生命體。
在當前的這個由紀河清回憶投映的“過去的世界”中,紀河清和黑醫生的魂體回歸了最初的狀態,也就是主人格與第二人格共存的狀態。
在這個狀態下,無論是紀河清,還是黑醫生,起初都是當局者,會暫時失去不存在於這個過去世界的“未來”的記憶。黑醫生之所以這麽做,是想借此吞噬紀河清這個主人格,達到生命的完全形態。
而根據紀河清當前在這個世界的精神狀態,他的第二人格黑醫生還沒有徹底覺醒。
這給了他和三危先解決啟示水晶碎片問題的緩衝時間,算是一個好消息。
“走吧,昨天我們隻探索了地府的外城,還有內城。”三危說道。
喻易和三危於是在隱蔽狀況下過了外城內城之間的掃描通道,進入了內城的範圍。
內城的燈光不再是以藍綠色為主基調,周遭懸浮建築粘合處的亮光都摻上了詭譎的紅。內城的入口處,有一扇被被紅色懸浮光屏包圍的古製石雕牌樓式合金門。懸浮光屏中的文字是一樣的,同樣是一個“警告”大字下寫著“非世家之人不得入內”的小字。懸浮光屏堆疊著排列而上,成片的紅光一時刺得人眼睛生疼。
合金牌樓兩側門墩上的獅形小獸形態猙獰,圓睜的雙目發著熒綠色的光。而合金牌樓的正中央,滾動著三個同樣發著熒綠色光芒的字:鬼門關。
“沒有什麽機關,不過這行頭倒是挺能糊弄人的。”喻易淡定地將目光從門墩小獸上收了回來。
二人走過這扇門,門後的,是由紅色光軌鋪成的通道,通道的兩側,懸浮著形態各異的虛擬成像,一段路走過來,虛擬成像中的文字從“日遊、夜遊、黃蜂、豹尾、鳥嘴、魚鰓、無常、牛頭、馬麵、鬼王”逐漸過渡到了“天曹、地曹、冥曹、神曹、人曹、鬼曹”。看起來這些成像像是高科技時代的獨特家徽。
沒走多久,通道便到了盡頭。通道外無數懸空建築,以及浮空光軌上踩著劍形飛行器穿梭的人們映入了喻易與三危的眼簾。
“這裏應該就是內城了吧?”喻易眺望了一眼遠處建築樣式古老,建築材質卻明顯是科技造物的建築,低下頭看著腳下,“不過,我們要怎麽過去?”
二人的前方並沒有實體的路,隻有如河流一般寬闊的紅色數據流。
“啟示水晶的感應達到了峰值,碎片應該就在這片數據流裏。”三危鎮定解釋道。
“不是吧,難不成我們要跳下去不成?”喻易一臉難以置信地用目光忖度著麵前數據群看不到盡頭的廣度與深不可測的深度,做了一個鬼臉。
“沒錯。”三危平靜地肯定了喻易的猜測,隨即對喻易伸出了一隻手。
“幹……幹嘛?”喻易不明所以。
“抓住我的手,這裏容易走丟。”三危斂下眼睫道。
“這樣,我還以為你轉性了呢。”喻易於是笑眯眯地將手搭在了三危的手上。
“抓緊。”三危反手扣緊了喻易的五指,帶著喻易跳入了麵前未知的數據流中。
漫天刺目而冰冷的紅色包圍了二人,廣袤的空間帶來將一切分離的趨勢,來自虛空的風自下而上地吹來,二人在沒有實感的可視數據中不斷墜落,像是跳入了時空的裂縫之中。
一個個紅色的示警光屏順著二人下墜的軌跡成排亮起,不知穿過了多少數據與光屏後,喻易向下望去,發現這片由數據構成的河流總算見了底。
無邊際的紅色中,一行發著金光的文字尤其顯眼——
孽鏡台前無好人,萬惡皆有因果。
數據流下的大地如一麵鏡子,倒映著漂浮天際的數據,映入了著落於陸地的喻易與三危的身影。
“怎麽了?”三危發現前一秒還麵帶笑意的喻易神情冷了下來。
喻易沒有說話。
三危順著喻易的目光低頭望去,除了數據流的倒影之外,地上隻剩下兩道影子。
一道是他的,一道是喻易的。他的倒影與尋常無異,而喻易的倒影,正被無數紅色的絲線纏繞著。
密密麻麻,像是無盡因果。
作者有話要說:直男Ⅹ悶騷,太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