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來自第八節 車廂的大火將第九節車廂燒得一片狼藉,前麵幾排座位的百葉窗窗簾都被焚得一幹二淨,列車外正午的天光得以透進來。黑暗被驅散,隻是濃重的白霧與殘火的光亮還未消卻。
第16節 車廂消防設備的鈴聲已經停止。車廂中很安靜,怪物淒厲的吼聲、選手掙紮的悲鳴不知何時消失殆盡,剩下的,隻有站在車廂門口的兩個人。
“抱歉啊兄弟,一開始竟然讓你獨自麵對那個鳥怪。現在我已經深刻反省,深切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在接下來的日子裏,我一定好好做人,爭做社會主義接班人……”喻易張口就來。
“你同意合作了?”三危的關注點並不在喻易的前半句話。
“那是當然。”喻易忙不迭回應道,“兄弟,這次你救了我,就是我的生死之交了,以後我要是真的成為了高階預言家,有什麽事盡管提。”
如果他能轉職為那勞什子預言家的話。
下一刻,他麵上的表情又變得神秘兮兮的,“等我一會兒,我去窗口那邊看看,看看那個宇宙切線是怎麽回事。”
喻易對三危做了一個稍等片刻的手勢,走到了前排車廂的窗前,他想看看這個宇宙切線到底是什麽。
幾乎走到貼著窗的位置,白霧才不至於阻礙視線,喻易看到了窗外的場景。
從窗外飛逝景物的特征來看,列車依舊行駛在筆直的軌道上。
喻易微移視線,望向列車的前方。視角的原因,他並不能看到列車車身的前端,但遠遠的,他看到了一個巨大的拱門。
拱門純白的身軀截斷雲煙,壯麗的浮雕與正午陽光的照耀,讓它如史詩中舉起火炬、撐起天幕的巨人。巨人悲憫地俯瞰大地,也許正在悲憫這名為極夜號的列車極夜般迷惘的前路。
這扇拱門和他跳向鐵軌前看到的拱門一模一樣。
將窗外的景物盡收眼底,喻易收回了視線往回走。
車廂內依舊白霧濃重,但三危的位置並不難找,喻易很輕易地在霧中找到了一把標誌性的黑傘。
披著黑色鬥篷的男人沉默地握著傘柄,撐著莊肅的黑傘,用端正得近乎刻板的站姿站在原處。
低調的黑鬥篷,和周遭神秘而不灼目的氣質讓他仿佛融入了霧中,有如霧中崖岸,獨立於人世,朦朧而清寂。普通的一站,看起來卻像是在守著什麽恒久的約定。
注意到喻易的靠近,三危手腕微轉,將喻易也籠在了黑傘的範圍之內。二人開始向第八節 車廂進發。
“看到了什麽?”三危邊從鬥篷的口袋中掏出一個看起來有些古舊的銅製懷表,低頭看了眼上麵的時間,邊隨口詢問。
“沒看到什麽奇怪的地方。非要說的話,大概是一排白色的拱門。”喻易摩挲著下巴,若有所思,“巧合的是,在我剛進到這個列車的時候,也看到了同樣的拱門。”
“走吧。還有八分鍾。”三危點點頭,將懷表收起,對列車外的事不甚在意的樣子,隻聲音平靜地提醒道,“別離得太遠。”
喻易順從地收斂了散漫的步伐,跟上了三危。
喻易剛才隔了距離看過來,還覺得麵前這個一身黑鬥篷的家夥通身清寂孤冷,渾身上下也就差寫上“生人勿進”四字。
但與三危說話間,這種孤冷瞬間消融了大半,就連他初見三危時感受到的傲慢也被衝散得差不多了。
喻易感到自己應該推翻剛剛那個“霧中崖岸”的比喻。別人是崖岸自高,這人倒好,明明嘴角永遠平直,一幅冰冷得沒有情緒的樣子,但說他是崖岸,又哪有崖岸又是低頭又是撐傘?
喻易覺得有趣,他主動湊近了一步,攬上了三危的肩膀,笑嘻嘻道:“嘿,兄弟,你還不知道我的名字吧,我叫喻易。這名字解釋起來複雜,簡單地來說就是知道很多事的意思。說起來我現在連兄弟你叫什麽都不知道呢。不知我是否有這個榮幸知道你的大名啊?”
“E-三危。”
三危順口答道,在兜帽下微微蹙眉。他並不習慣與人肢體接觸,況且還是那麽近距離的。
三危微微向前傾了傾身子,想通過這種委婉的方式讓對方主動鬆開手。
隻不過這個把手搭在他肩膀上的人毫無自知之明,不僅像個牛皮糖一樣,絲毫不放鬆手上的力道,還在他耳邊喋喋不休:
“你不說我還忘了,我記得在中轉站的時候,我的名字前麵也多了個字母,不過是個D。真不知道這個字母有什麽用。”
“看樣子兄弟你也不知道,那就先不管它了。”喻易通過三危沉默的態度自動腦補了對方的答案,繼續說道,這個暫且不管。兄弟你名字不錯啊,我掐指一算就知道這是個好名字。”
“結合兄弟你的麵相。”喻易睜著眼睛胡說,“兄弟你以後勢必福如東海、壽比南山、子孫滿堂……”
他總不能閉著眼睛胡說八道。
三危帶著肩上很難忽視的重量穿過第九節 車廂前的合金門,沉默地邁進了第八節車廂。
這可是在危機四伏的挑戰賽之中。即使是他這般的合作者,也依然存在背信棄義的風險。他真不知道他肩上搭著的這位是心大還是怎樣。
三危頗有些恨鐵不成鋼。
摟著他肩膀侃天侃地的喻易又開始了新的話題:“我們倆既然是生死之交,光知道個名字多生分啊。這樣,我再來進一步介紹一下我自己吧,我這個人呢,愛好比較廣泛,吃、喝、玩、樂一樣都沒落下,不過沒什麽特長,非要說的話,大概是運氣不錯,會談戀愛……”
“談戀愛?”三危毫無征兆地停下了腳步,從開頭就掐斷了喻易的長篇大論。
“是啊,怎麽了?”濃霧彌漫的前路似乎並不能阻礙喻易脫韁野馬一般的表達欲。見三危停下來,他起初還有些疑惑,不過下一刻,他就回憶起到自己剛剛說了什麽,一拍腦袋,恍然大悟,
“兄弟你是不是誤會什麽了?我可不是那種欺騙人感情的渣男。此戀愛非彼戀愛。我有一把吉他,名叫戀愛。因為對我這種母胎獨行俠來說,每次隻有在彈起吉他的時候,才會有一種浪漫得如戀愛一般的感覺……”
三危眼看著喻易表情誇張地感慨萬千,抿了抿唇,冷靜地提醒道:“還有6分鍾。”
“沒事,來得及。”喻易見三危不為所動,半真半假地歎了一口氣,“唉,兄弟你真沒有浪漫細胞。”
三危不語,撐著傘繼續前行。喻易見狀,自覺閉上了嘴,認命地跟上了三危的步伐。
二人穿過大片的白霧與殘火,一路來到了第八節 車廂的門前。
即使經曆了一場大火,第八節 車廂最前方的屏幕也還詭異地亮著。屏幕中的是加載不出來的灰色雪花點,右下角標了時間,19:00。
在看到這個時間的同時,喻易就想起了他最開始進入這個車廂時,聽到的報時。當時所報的時間就是晚上七點整。
剛剛他向窗外望去時,飛速後退的景物與天上緩慢位移的雲都告訴他,時間確確實實在前進。所以停下的應該是這個屏幕上的時間。
喻易從口袋中掏出手機,看了眼上麵的時間,20:30。從他來到列車到現在,已經過了一個半小時。
如果逆向思考,在隻有時間能夠顯示的屏幕裏,這時間越是反常,就越值得注意。而時間的靜止,恰恰在提醒著來人注意它的變動,這變動,或許就是通關這個挑戰的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