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無厘頭
“無厘頭這三個字怎麽解釋？其實它是沿海地區的方言，”方年不知道華國沿海地區有沒有這個方言詞匯，但也隻能這麽說了：“其意思是，無邏輯、不合理，說好聽點兒，叫荒誕，叫玩世不恭，說難聽點兒，就是有點傻。”
說完之後，方年抬頭看了一下台下，同學們倒是聽得很認真，但創投中心派過來的那幾個老師，臉上露出了不耐煩的神情。
不過方年也沒太在意，對於這幫把藝術看得無比高尚的老古板來說，在台上嘻嘻哈哈打打鬧鬧確實不是他們能接受得了的。不過，等到票房出來，等到以後用星爺的那些經典電影征服了華國億萬觀眾的心時，再看這幫理論家是什麽反應。
方年理了一下思路，繼續講解道：“其實，大家在生活中多多少少都用過些無厘頭，比如說，很多人的口頭禪‘還OK啦’，這種中英文混合表達方式，就是一種，學名叫詞匯偏離。除了不同的語言混搭，還有諧音梗，比如‘研究僧’、‘掛在高樹上’，這些大家常用的詞匯都算。
“當然，大家也不要覺得無厘頭就是搞怪，其實這種從語言規範、表演理論中脫離出來的表演方式，更宣示著一種人性的解放和電影的市場化。玩世不恭是表象，諷刺和社會內涵才是本質。
就拿這部《喜劇之王》來說，大家可能覺得結尾尹天仇和杜鵑兒和解有些不自然對吧？那是我故意的，我刻意寫出的大團圓結局。實際上，這部片子是悲涼的——‘我養你啊’那場戲是這部片子的核心，它追求的效果，就是為了讓觀眾在大笑之後，主動地思考一些問題。”
畢竟這個世界還沒有無厘頭，方年這樣空講理論，下麵的人都有些昏昏欲睡。方年也注意到了，及時地止住了嘴：“行了，具體的理論知識，咱們邊拍邊說吧，今天主要是安排一下大家的檔期，把時間和職位協調好。完了一塊兒去吃個飯，戲能不能拍成不說，交個朋友先嘛。”
大家便笑了起來，氣氛突然變得輕鬆了。
方年適時地補了一刀：“你們為什麽會笑？”
眾人便愣住了，甚至有人笑容直接凝固在了臉上。
方年得意地揚了揚眉毛，解釋道：“是因為我說的最後一句話，‘交個朋友先嘛’，這句話就是無厘頭，‘先’字放在最後麵，這在語法上是完全錯誤的，但是說出來，沒人會覺得錯，反而會潛在地激發出一種詼諧的感覺。這就是無厘頭的力量。”
“想拍好喜劇，先想一想，人為什麽會笑。”方年留下這麽一句充滿哲理，扭頭關掉了麥克風。
剛剛他講理論的時候，基本沒什麽人能明白，但最後趁大家無意識的時候突然實際演示了一下，倒是引得大家深思，似乎冥冥之中有些理解無厘頭的表演風格了。尤其是林星星和王琦，兩人皺著眉頭，細細品味著方年剛才的話。就連第二排坐著的幾個以學院派為榮的老師，都是一臉的若有所思。
劉雲濤統籌了一下大家的時間，除了林星星和蔣欣要上半天班之外，剩下的大多都是學生，沒什麽大問題。便計劃三天後開始排練。
其實按正常的流程來說，製定好拍攝計劃，然後花幾天時間熟悉一下角色，就該直接上片場了。但是無厘頭對這些演員來說是一種全新的、甚至有些難以想象的風格，加上大多數工作人員都還是半新手，因此方年還是決定先在舞台上排練，等稍微有點樣子了再考慮上片場。
土狗進來的時候大概是已經過了四點，當時大家都坐在一起聊角色，聊故事，都有些累了，但興致還算高。方年看到土狗你在門口遲疑不敢進來，便向他揮了揮手。
眾人順著方年的目光望去，看到走進來一個十六七歲滿臉羞紅的小混子，便有人笑道：“洪爺麽？”
方年問道：“像嗎？”
大家齊聲笑，說像，太像了。
《喜劇之王》中洪爺這個角色，雖然戲份不多，但性格很有層次。他是一個善良的孩子，十分孝順，也會害羞，會有小孩子脾氣。但為了生存，他必須裝成惡狠狠的樣子，到處跟人吹噓自己當年打過的架、砍過的人。這種層次感，使得這個人物給觀眾的印象很深，增添了不少笑料，同時也有溫情。
方年覺得，土狗演洪爺，基本上就是本色出演。土狗也是一個好人，甚至可以說是方年認識的人裏最善良的一個，但是，他生活在底層，隻能用自己的癲狂和暴怒掩飾內心的脆弱。
不過，土狗自己倒好像很難適應這個場合。在座的無一不是燕藝的高材生或者老師，拿土狗的話來說就是“電視上的明星”。別看他平時大大咧咧的，誰都不服，到了這地方，還是自卑。
他羞紅著臉，像個走失的小孩兒一樣硬著頭皮，哆哆嗦嗦地走到方年身後，低聲道：“方哥，你非讓我來幹什麽啊！”
方年笑道：“大家都說你像我劇本裏的一個角色。”
蔣欣笑著說道：“太像了，張小軍，你站過去，和這個小兄弟站在一起。”
張小軍推了推眼鏡，木訥地走到土狗身邊。他比土狗高了一個腦袋，兩人一高一矮，一個滿臉煞氣，一個神情木訥，兩人站在一起形成的強烈反差，使得在場的每個人都忍俊不禁。
“定了定了，你演洪爺！”方年挺高興，演技好的演員到處都是，但氣質能和角色如此接近的，那真是天賜良緣了。
土狗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不行，我能演什麽戲……”
方年打斷他道：“這幾個月，在錄像廳看了不少片子吧？”
土狗嗯了一聲，方年又問：“喜歡嗎？”
“還行，挺有意思，不過我隻能看看，演，絕對不行，我一天都沒有學過，什麽都不會。”
方年一笑：“做數學題，不學真是做不出來，但演電影，在某些情況下，還真不用學。剛好，我現在打算拍的風格和既有的表演理論還不太一樣，你什麽都不會，其實更容易理解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