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醋意盎然
想到這裏,方年終於覺得思維像一個落滿灰塵的老機器一樣,緩緩地運轉起來。
他用力眨了眨眼,很艱難地把眼鏡睜開,引入眼簾的,是一張五十多歲中年人的臉。
方年努力控製眼睛變焦,好半天,終於看清這人是派出所的王所長。
看到方年醒來,王所長欣喜道:“方兄弟醒了!”
頓時,身邊那女人的抽噎聲停止了,慌亂地走過來,一把抓住方年的手:“方年!”
方年看了她一眼,是陳曦。
蒼白的臉上淚痕未幹。
“我沒事……”醞釀了好半晌,方年才艱難地吐出這三個字。
這時,又有兩個人圍了上來,那女子一襲黑衣,畫著淡妝,臉上表情複雜,正是黑桃。而那個男孩,確是土狗。
土狗看到方年醒來,激動地喊道:“方哥!”
方年想抬起手,拍拍土狗的肩膀,卻發現自己的手臂已經完全失去知覺。他忍不住側頭看了一眼,手腳還在,隻是被銬住的那個手腕,早已被勒地血肉模糊,傷口外翻,流出黃膿。
想必是當時累到極致,手勒著就昏過去了。
“我沒事……你……你怎麽出來了?”方年嗓子發澀,說話隻有“嘶嘶”的氣流聲。
土狗眼睛一紅,雙拳緊緊攥住,憤怒地說道:“那個……”
黑桃打斷土狗道:“這件事說來話長,以後再說。”
土狗趕忙說道:“對,對,方哥,現在不聊這個,你先好好休息。”
幾人把方年抬到值班室,放在沙發上,王所長又泡了一壺茶。方年胃裏發酸,不敢多喝,隻抿了兩口,便在沙發上躺下。過了好久,雙手雙腳才慢慢有了知覺,方年嚐試動了一下手臂,一陣劇痛傳來,疼得他嘶嘶吸涼氣。
陳曦一直在方年身邊蹲著,這時看到他齜牙咧嘴,慌亂地問道:“怎麽了?”
方年苦笑著搖搖頭:“沒事,休息一下就好了。”
對麵坐著的黑桃微微皺了皺眉,站起來,輕輕走了出去。
“現在幾點?”方年問道。
陳曦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輕聲道:“下午一點。”
方年覺得奇怪,手腕勒成一般模樣,怎麽才過了半天?再一問,原來已是第二天下午一點。
竟然已經過去了五十多個小時!
怪不得全身都失去了知覺。
方年心有餘悸地在心裏罵了那姓胡的一句,突然想起,便問王所長:“那個胡警官呢?”
王所長臉色一變,尷尬地笑了笑:“被市局帶走了?”
“怎麽回事兒?”方年一愣。
王所長看了方年一眼,又看了陳曦一眼,最後看了坐在另一個沙發上的土狗一眼,說道:“方兄弟,你的能耐也太大了……”
方年丈二摸不清頭腦,正要再問,忽然,一陣警笛從窗外傳來,陳曦喜道:“救護車來了!”
土狗飛奔出去,幫著護士把擔架抬下來,推到值班室門口,小心翼翼地把方年放上去。
救護車裏空間狹小,隻能陪同一個人,自然是陳曦跟著。王所長親自開警車,載著黑桃和土狗跟在救護車後麵。
從派出所出來,方年本能地看了區政府一眼,門口靜坐的本地人已經全都走了,空蕩蕩的。便問陳曦:“那些人呢?”
陳曦往那個方向看了一眼,輕聲說道:“你先別管這麽多,等休息好了,我慢慢給你說。”
方年更覺得奇怪,隱隱覺得似乎發生了什麽大事。
但這時,護士把呼吸機已經插在了方年的鼻孔裏。方年差一點打了個噴嚏,連連搖頭說我呼吸沒問題,就是全身發木,失去了知覺。
護士在他大腿上掐了一把,問道:“疼嗎?”
方年搖搖頭:“不疼,而且什麽都感覺不到。”
護士皺起眉,又在他手臂內側,淺淺地掐了一丁點肉,方年仍舊搖頭說不疼。
陳曦差點沒忍住又哭起來,問護士方年是不是癱了?
護士和開車的司機“噗嗤”一笑,說道:“沒那麽嚴重,發麻太久,暫時喪失了知覺,做做按摩就好了。不過手腕上的傷有點嚴重,都跟割腕自殺差不多了,估計得縫幾針。”
一路無話,到燕橋區第一醫院大樓樓下,圍了很多人。
一群護工小心翼翼地方年推進手術室,那群人竟然也圍在手術室門口。其中一個中年人,西裝革履,金絲眼鏡,頭發抿得很光,他皺著眉頭對身旁那個穿白大褂的老頭說道:“給方年安排最好的醫生,最好的病房!不得出一點差錯!”
陳曦覺得奇怪,這群人是從哪兒冒出來的?想上前問問,卻又不知道怎麽搭話。
過了一會兒,又一陣警笛長鳴。那西裝革履的中年人眉頭一皺,說道:“在醫院裏拉警笛?是不是老王?”
那老頭苦笑道:“除了老王還能是誰。”
不多時,果然看到王所長和黑桃土狗從電梯裏出來。看到手術室門口等著的十幾號人,王所長的臉又紅變白又變紅,三步邁作兩步衝到那中年人麵前,握手道:“王區長,劉院長,您們這怎麽來了?”
陳曦遠遠聽到,這才反應過來,怪不得這個中年人這麽眼熟,原來是燕橋區的區長。而那個白大褂的老頭就是這家醫院的院長。
王區長皺著眉頭:“捅下這麽大的簍子,我能不來嗎?那個姓胡的王八蛋呢?”
王所長尷尬一笑:“被市局帶走了。”
王區長咬著牙歎了口氣:“算了,帶走就帶走吧,咱們也犯不著找市裏的麻煩。”
說完,他走到手術室門口,兩手背在身後,看著“手術中”的紅燈。
黑桃和土狗插不上話,又擔心方年,不願離去,便在走廊的窗戶邊站著,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陳曦想了想,走過去,招呼道:“你們是方年的朋友吧?”
黑桃看了陳曦一眼,冷著臉,微微點了點頭,沒有搭話。
倒是土狗還算熱情:“您是方哥的女朋友?”
陳曦“嗯”了一聲,又說道:“方年這人好喝酒,脾氣又不太好,給你們帶來這麽多麻煩,我替他給你們陪個不是。”
土狗擺擺手:“哪兒的話,都是兄弟,用不著……”說了半句,他忽然覺得氣氛有點奇怪,轉頭看黑桃,卻看到黑桃眼神冷地幾乎能把空氣凍住。
他咽了一口唾沫,聞到空氣裏一股濃濃的醋味——不,應該是兩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