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眩暈
方年歎了口氣,正說了一個“我”字,忽然心裏咯噔一跳,隱約覺得哪裏不對勁,後麵的話便化成了一連串咳嗽聲。
小劉催促道:“方哥,你快說啊。”
方年的目光越過小劉的肩膀,落在被天光微微照亮的院子裏,花壇邊結了冰,四下裏無比淒冷。他問道:“胡警官呢?”
小劉麵色微微一變,不過他在逆光中站著,方年並未看清。他支支吾吾了兩聲,才說道:“不知道,大概還在招待所睡覺吧,他們昨晚可喝了不少。”
方年深吸了一口氣,目光如炬地看著小劉身體的剪影,輕聲說道:“是土狗,動手的是土狗。”
小劉明顯一愣,幹咳了兩聲,不知道說什麽了。
就在這時,隻聽一陣猥瑣的笑聲從門邊傳來,緊接著,就看到另一個身影出現在小劉身邊,不是胡警官卻是誰。他一手扶在牆上,另一隻手掏出一根煙點上,笑嘻嘻地說道:“小兄弟,嘴夠硬啊!”
一瞬間,冷汗布滿了方年的後背,剛才差點被小劉騙過,將實情說出來。
小劉以前和方年他們關係還不錯,眼見事情敗露,尷尬地走開了。那胡警官抽著煙,晃晃悠悠地走進房間,打開燈,方年的眼睛一陣刺痛,趕忙臉衝牆,閉上眼。
那胡警官笑道:“看你這樣子,倒像是派出所的常客,不過,我查過你的檔案,卻沒案底,這很奇怪。”
方年的眼睛終於適應了昏黃的燈光,他勉強地睜開眼,看了胡警官一眼。話說胡警官也被他折騰地夠嗆,昨晚大酒,熬到十一二點才回去睡下,現在天還沒亮,又起床來派出所套話。隻看他身上的軍黃色夾克和牛仔褲滿是褶皺,顯然昨夜是和衣而睡的,眼珠子上布滿了血絲,黑眼圈幾乎比眉毛還要粗。
“我當然不會有案底,我和紅鞋幫的人是好朋友,但我從不參與他們的事。”方年淡淡地說道。
胡警官輕蔑道:“好,你小子嘴夠硬!行,我就再關你一天,看你能硬到什麽時候。”
方年冷冷道:“姓胡的,案子既然已經結了,你又何必非得找我麻煩?你現在把我放了,咱們從此兩不相欠,各走各道,否則,等我以後有了機會,非得把你弄死。”
“弄死?”胡警官氣極反笑:“就憑你這句話,我就能以恐嚇法務人員罪拘留你幾個月信不信?”
“信,”方年冷笑道:“你錄了沒有?跟我講法律?這間小房間算是審訊室還是拘留所?這他媽就是非法拘禁,在這個房間裏,你是犯罪分子,不是法務人員,明白嗎?而我是受害者,在這個房間裏,我說的任何話,都不能當做呈堂證供。靠,還他媽警官,跟個法盲似的。”
胡警官一愣,心裏冒出一句俗語:“不怕流氓打打殺殺,就怕流氓有文化。”
“好,那你就在這兒掛著吧,咱們看看誰能耗過誰。”胡警官撂下這一句,把門一摔,又出去了。
這次他沒有關燈,很顯然是故意的。人在封閉的環境中,對光線極為敏感,這盞白熾燈泡雖然光線不算太亮,但也足夠照的方年心煩意亂。何況他一宿沒睡,剛剛適應了手臂的酸麻,有了一絲睡意,這片刻卻又悄然消失了。
此時,不止是舉在半空的手,從頭到腳,沒有一處是不酸疼的。
昨夜一夜沒見光,好不容易熬到天亮了,又被白熾燈照著,方年的生物鍾已經完全被打亂了,不知道現在是幾點。又不知過了多久,竟然出現了幻覺,以為還是半夜,剛才小劉和胡警官進來,都是錯覺。
後來,腹中的饑餓才把方年喚醒,約莫已經是正午了。疼、困、乏、累、餓、煙癮,各種負麵感覺輪番轟炸方年的大腦,到後來,他終於忍受不住,心想要不招了吧,本來就是我犯下的事,於情於理都該招。
幾次想張嘴喊人,但殘存的理智告訴他,數罪並罰,實在太嚴重了。更何況和那胡警官有私仇,到時真進了拘留所,誰知道那王八蛋會怎麽折磨自己。
方年又咬牙堅持了很久,到最後,意識開始混亂,有點像暈過去了,但淺層意識卻清醒無比,能聽到任何細微的聲響,隻是思維不受使喚,無法思考任何事情。
……
“咯噔”一聲響,將方年從眩暈中驚醒。
他想睜開眼,卻覺得眼皮上的肌肉已經壞死了,軟綿綿地貼在眼睛上,一丁點力氣都用不上。
緊接著,他聽到有人喊他的名字:“方年!”
是個女神,很熟悉,但想不起來是誰。
方年想答應,嘴卻一樣,使不上力。
有人跑過來,探了探他的閉息,又翻開他的眼皮。很奇怪,即使眼皮被翻開了,方年眼前仍舊是一片漆黑,他想,我是不是瞎了?
身前這人沉聲道:“昏過去了,叫救護車,趕緊!”
這時,又聽另一個女人答應了一聲,跑出房間打電話。
之前喊他名字的那個女人“哇”一聲哭了出來,叫喊道:“你們這群王八蛋,有這麽欺負人的嗎?誰有手銬鑰匙,解手銬!”
身前的男人才恍然大悟一般“噢”了一聲,緊接著,聽見一串鑰匙叮叮當當響,然後是開鎖的聲音。方年心想,手臂終於能休息一下了。但等了好久,卻沒有任何感覺。手銬解開了嗎?
喊他名字的那個女人跑過來,趴在方年身邊,一邊抽泣一邊哭訴道:“你看他的手腕,你看這傷口……你們真是一群王八蛋,畜生!我明天就去市裏舉報你們!”
那男人安撫道:“沒事的,沒事的,您消消氣。”
這時,另一個女子進了屋,說道:“救護車馬上就到。”
那男人說道:“先把方兄弟抬到值班室躺著吧。”
忽然,門外一個清脆卻略帶沙啞的聲音由遠及近:“方哥,方哥!”
方年更覺得那聲音熟悉,但大腦似乎已經完全罷工了,愣是想不起來是誰。
那聲音毛毛糙糙,有點稚嫩,似乎還未完全變聲,應當是個十七八歲的孩子。這麽一想,方年腦中轟地一震:“是土狗!”
土狗出來了,那不就意味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