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池淩呆愣愣的坐在會議室之中。
沒了。
什麽也沒了。
從被戳穿那一刻起,?他將連呆在sci的機會都沒有。
他真的將一切想得太過於簡單。
那些人能夠身處高位，自然見過,?也經曆過無數勾心鬥角,?他的小心思在那些人麵前隻是透明的,?幾乎不能稱為手段的小聰明而已。
難怪林負星沒有出言阻止。
——他早就知道會這樣。
池淩將抱緊膝蓋，將頭垂得很低。
他又一次弄巧成拙了。
所有人都在說他隻有一張臉，隻是一個花瓶,?他做的所有努力都會被總結為一句“不就是憑臉上位麽”。
如果可以，他其實不想被那樣說。
可是這個世界對omega的惡意太多了,?尤其是漂亮的男性omega，會被女性化，甚至不被承認他的性別，隻一味的詆毀、侮辱、輕視。
當他知道crush也是一個omega時，說不震驚是不可能的,?然後是豔羨。
omega也可以做到這樣麽？
池淩不敢再往下想下去。
反正，從今天之後，他必然會被踢出團隊。
就在這時，會議室的門被打開了。
光從門外溢進來，映出一個人影,?灰色大衣,?裏麵總會搭一件衛衣,?有時會是襯衫，然後一條修身長褲——林負星在冬天時總喜歡這樣穿，這顯得他很有少年感,?卻又不會太不正式。
池淩沒有抬頭。
他不敢抬起頭。
但腳步聲卻在逐漸靠近，像無數次他笨拙的在實驗室裏記下旁人早已倒背如流的操作時，林負星總會走到他身邊那樣，一步一步靠近他，然後在他麵前停下來。
他其實並不是在劃水，他隻是比別人稍微笨一點，沒辦法做得像別人那麽快，那麽好而已。
林負星問他：“吃癟了，是不是？”
池淩點點頭。
林負星：“怪我沒有提醒你？”
池淩搖頭，不說話。
“對不起啦。”林負星在他身邊蹲下，伸手揉了揉他的頭發，池淩的頭發帶了點自然卷，“我隻是覺得，你不要老是想往前衝，有時候適當在後麵跟著走也很好。”
池淩沉默。
“我不是來和你講大道理的，畢竟我也沒比你大幾歲。”林負星語氣輕鬆，“老實說，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我的確被驚豔到了，你真的長得很好看，但我想，或許你不喜歡聽旁人說你好看。”
池淩一愣，林負星好像真的從來沒有說過他好看，也沒有評價過他的外貌。
“眼神。”林負星說，“你的眼神不一樣，這是一種玄學，我沒法形容，總之就是，你很可愛，不是形容外貌的那種可愛，隻是我有些詞窮，但……你懂我意思吧？”
林負星頓了頓，“可你太急了。”
“有野心是好事，想掙脫外人對你的評價也是好事，關鍵看你怎麽消化它，你總不能揪住所有人的領口告訴他們‘你必須改變想法’吧？”
“能進入sci的都不會是等閑之輩，池淩，未來之所以被稱為未來，是因為它需要積累，需要等待，需要時間，然後你想實現的一切才能在你所沒想到的一天和你不期而遇。”
“你不用這麽急的。”
池淩胸口一軟。
他忽然更加不知道該如何麵對林負星。
crush之所以是crush，因為他隻能是他。
因為他的眼界、他的想法、他的意識，所以他是crush。
池淩終於開口了，他的聲音有些許顫抖：“您之前，也是這樣過來的麽？”
他知道這種問法不對，但他到底年紀太小，還是想要找到些許安慰。他想，能說出這番話，林負星必定也接受過現實的打擊。
但林負星卻是一笑，說道：“沒有啊，我比較牛逼嘛。”
池淩詫異的抬起頭。
“終於肯抬頭了，嗯？”林負星在池淩後腦勺用力一壓，勾住他肩膀，把他往身邊撈，“你要知道每個人都是不一樣的，都是獨一無二的個體，任何經驗想法都是無法借鑒的。”
“為什麽？”池淩問。
“什麽為什麽？”
“我想知道您為什麽會成為現在這樣。”池淩組織語言，“我是說……動機，不是，理由，我不知道該怎麽形容……”池淩一直認為自己其實很笨拙，如果不是這張臉，他或許根本無法走到現在，他想，如果一個人想往上走，必定要有一個理由，或者被稱為執念的東西，他想知道林負星的執念，即使林負星剛剛才說過任何一個人的軌跡都沒有借鑒的價值。
林負星笑：“我懂了。我想想，動機的話……”
“因為我一直在等一個人。”
“這其實不太好，當你想做的事全部隻為一個人時，其實是很容易給他帶來負擔的——這也是我剛剛說任何經驗想法都無法借鑒的原因。”
“但我覺得或許我們兩個人能稍微不一樣點，畢竟他很厲害，我也沒那麽差，在很久很久之前的某一天，我答應過他，絕對不會成為他的絆腳石。”
池淩問：“是為你戴上戒指的人？”
林負星的無名指上，一直帶著一枚戒指，從來沒有摘下來過，這也為他擋住了很多桃花，即便如此，林負星身邊還是會圍繞很多alpha，因為他實在很優秀。
“是啊。”林負星大大方方的承認了，這段故事，除了夏滿，他還沒和任何人講過，“還有jupiter，也是他送給我的。”
這個理由對於池淩來說是意外的。
“我很難形容當時我們分開的理由，當時我認為真的太扯了，但後來靜下來，我想，換做是我，我也會做出和他一樣的選擇。”
“他隻是把人生還給我了而已。”
“他要走的路比我難很多，不能有任何失誤，也不能失敗。所以我想，如果想要站在他身邊，至少得有同樣能震撼人心的成就吧，就算沒有，我也應該像他一樣，不能失敗，不允許失敗，然後等他回來找我的那一天，告訴他，其實我一直都在，我一直都有和你並肩作戰。”
林負星自嘲一笑：“就是這種很幼稚的想法。”
“我還是要強調一遍，這隻是我，任何想法和經驗都不應該被借鑒。”
“我認為，你應該先想想你的野心是為了什麽，然後才要思考怎麽實現，你年紀還小呢，不急。”
想要什麽？
這個問題能回答的範圍太廣了，要能輕易相通，也不會有那麽多人迷茫又碌碌無為的度過一生。
但是，這就是成功和無為的分界線。
沉默許久，池淩點點頭：“好。”
林負星站起身，拍了拍身後的灰塵：“行，我說完了，你還要再呆的話記得一會鎖門，晚上多吃點東西，乖啦，明天記得不要遲到。”
池淩微怔：“我還能來？”
林負星反倒有些疑惑了：“為什麽不能？”
池淩：“我不是……我不是……？”
他不是已經幹出這種事了麽？
林負星問：“那你知道錯了嗎？”
池淩“……知道了。”
“嗯。”林負星走出會議室，揮揮手，“明天別遲到。”
林負星站在大樓外。
太陽還未完全落下，噴薄華麗的落日映在高樓玻璃上，視線一片深紅，四周開始慢慢散出微濕的夜晚的氣息。
再此之前，林負星倒是從沒有想過有一天自己會說出能夠教育人的話語。
他拚命想留住十七歲的自己，可現實卻是他在不斷走向成熟。
他不會再像從前那樣衝動了。
——或許並不是，他隻是沒有
再遇到他想衝動的事情。
如果現在有人問他，還有能讓他衝動的事麽？
他一定會這樣回答。
——有，並且隻有一件。
晚飯林負星是和夏滿一起吃的，大學時，夏滿總會找他吃晚飯，風雨無阻，久而久之成了慣例，有時候林負星會同夏滿開玩笑，說他是飯搭子，夏滿笑笑反倒是承認了。
夏滿和他的關係僅僅隻局限於朋友，並沒有因為多知道他一些事而以此為要挾想要靠近得更多。
也是大學之後，林負星才意識到感情並沒有那麽單純。高中的喜歡就是喜歡，簡簡單單，幹幹淨淨的喜歡，但大學會遇到很多人，這些人之中有單純的，卻也有心機深沉的，他們會不懷好意的接近，抱著令人無法理解的想法。
林負星曾經被這種人糾纏過，嘴裏說著“我才是最了解你的人，你應該和我在一起”，實際上像個智障一樣幹各種突破智商下限的事。
更關鍵的是，那人的家世似乎不錯，一般人不敢招惹他。
就在林負星忍無可忍想要揍他一頓之前，夏滿趕走了這個人。
林負星得出結論，夏滿的家世一定很不一般。但他無意追究，畢竟他看起來似乎也不大一般，來到a區後，溫家律師再次和他取得聯係，說他的外公外婆已經立好遺囑，過世之後，溫家的財產將會通通屬於他。
得知消息的林負星：“……”
他實在無法理解他的外公外婆為什麽執意要把那些錢給基本都沒怎麽見過麵的外孫。
但事到如今也他也沒有辦法，至少現在二老看起來精神健碩，其他的事等到時候再說吧。
晚上，他們吃的是一家輕食沙拉。即使學業工作繁忙，林負星依舊沒有疏於鍛煉，成年之後omega的體格特征逐漸顯露，如果不鍛煉，他那腹肌可能很快就會九九歸一了——他並不是很想做一個嬌軟的omega。
林負星喜歡坐在這家餐廳靠窗的位置。
這個位置，能看到餐廳外麵的音樂噴泉。
夏滿按承諾給他多加了一塊雞胸肉，還點了些別的菜。
安靜的吃完飯，兩人一起回去。
冬天的冷風迎麵吹來，很涼很冰，林負星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夏滿將外套脫下來，披在他身上。
實際上，夏滿是個很紳士的alpha，不單單是他的外貌，還有行為和性格，也因此有不少omega想要和他更近一步，但他似乎對誰都沒有興趣的樣子，也許他心裏也想著另外一個人？
這樣很好，兩個對談戀愛都沒有興趣的人注定會是一輩子的好朋友。
“謝謝。”林負星問，“你冷不冷？”
“還行。”夏滿回答。
“真好。”晚上溫度降得太快，林負星又打了個哆嗦，“真羨慕你們alpha。”
回去的路上會經過那個音樂噴泉，這附近總是很熱鬧，人來人往，不少小孩在噴泉旁穿梭，他們不被允許穿入噴泉之中，便開始玩水槍，四周都是小孩子的歡樂的笑聲。
有個小男孩不小心將水滋到了林負星身上，怯生生的走過來：“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沒事。”林負星笑著揉了揉他的頭發。
再之後的路，林負星很少講話。
夏滿知道林負星一定是又想起了什麽。
林負星在陷入回憶時，總會露出不一樣的表情。
那種表情他無法形容，但這讓他產生一種感覺——他無法和林負星走得更近。
他其實一直都知道。
回到家，林負星衝了個澡，趴在床上。
每到這個時候，他總是不知道自己該去想些什麽。
他不願意植入t0芯片，在腦子裏植入一個東西讓他很沒安全感，因此這些年他用的一直都是外接芯片，他將新的聯係方式告訴了高中的好友，但有一個人，他一直聯係不上。
——簡沐。
林負星真的很想很想很想簡沐。
想見他，而不僅僅隻是通過網絡和聯盟軍的人聯係。
抽屜裏，一直放著高中時候用的那台舊的通訊儀，林負星每天都給通訊儀充電，開啟聲音，他總是想著，萬一有一天，某個熟悉的號碼會打過來呢？
可是五年來，一次都沒有。
他看著聯盟軍一步步占領高地，一步步從所謂的“民間組織”、“暴發戶”變為能與帝**和武裝軍分庭抗禮的勢力，所有人都在討論聯盟軍的組成，聯盟軍的首領究竟是誰。
其實隻有林負星知道，但他誰也沒說。
這也是簡沐能夠放心告訴他的原因。
簡沐絕對信任林負星。
林負星也絕對不會因為任何理由背叛簡沐。
高三那年，林負星無意中加入了sci，他為聯盟軍寫了第一個程序。後來，crush一舉成名，他和聯盟軍多次合作，同樣也和另外兩個勢力合作過，他曾說過的，他不需要選擇任何一方，他會讓所有人都需要他。再後來，實在很想很想簡沐時，林負星會悄悄去翻看陳新的通訊圈。
陳新是聯盟軍的一員，是他所認識的，離簡沐最近的人。
林負星將自己的思念埋藏的很深，誰也沒有說，包括蔣溪，他隻是喜歡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悄悄翻看以前的通訊儀，比其他消息更多幾分關注的收集聯盟軍的訊息——仿佛這樣就能和簡沐離得更近一點，仿佛這樣就能填補他們五年來所產生的空白。
“jupiter。”林負星將腦袋埋進枕頭裏，“我今天看到了噴泉。”
“中心城區公園噴泉？”jupiter說，“那個噴泉很好看。”
“嗯，我也覺得。”林負星說。
“jupiter。”林負星又喚了他。
“我在，負星爸爸。”
林負星：“我還收到了邀請。來自皇室的邀請，我想那應該是簡意深發過來的，他邀請我去參與後天的帝國慶典。”
jupiter：“我知道，我可是你的人工智能。”
林負星說：“我想簡意深根本想不到crush就是我，不然他一定不會邀請我。”
jupiter：“今天你去找池淩時，夏滿告訴我，讓我勸你不要去。”
“我知道，我不該去。”
crush很危險，對於任何一方勢力來說都很危險，他手握太多數據和核心技術，這是林負星多年苦心經營的結果，現在，已經沒有一個勢力能夠離開他。
但同樣的，也沒有任何一個勢力允許他選擇加入誰的手下。
簡意深邀請他的目的很明確，向他伸出了橄欖枝。
而如果接受了邀請，林負星相當於向整個帝國的人宣布他就是crush。
“夏滿要我這樣告訴你。”jupiter說，“你不是一個衝動的人，小星。”
林負星勾了勾嘴角。
看樣子夏滿真的很了解他。
大皇子的邀請，那麽二皇子大概率會到達現場，而他一直一直一直、很想見見他的二皇子。
夏滿也知道林負星不想聽利弊分析，林負星這麽聰明的一個人，肯定早就有數。
所以他隻是試圖通過這一句話勸住林負星，但他也知道根本勸不住林負星，林負星是個固執的人。
林負星問jupiter：“然後呢，他還說了什麽？”
“沒有了。”jupiter回答。
林負星忽然笑了：“那你告訴他，謝謝。然後，我一直都是衝動的人，尤其是現在，我並不想關心那麽多事。”
“我真的、真的、真的、太想他了。”
作者有話要說：簡沐理智。
負星哥衝動。
絕配。
非常非常非常非常感謝大家看到這裏。
我超愛你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