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關於怎麽過七夕，林負星毫無頭緒,?隻能求助於霍山舟和方哲。
一下課,?三個人湊在一起。
方哲說：“情人節？這還不簡單？送禮物啊！”
“我就是在苦惱應該送什麽。”林負星掰著手指數,?“第一次嘛,?要誠心誠意吧？要獨特吧？還得印象深刻吧？就是那種,?即使弄丟了，也能在特定時刻想起這是我送的，還有……”
“停停停。”霍山舟打斷他：“林哥,?你這給自己定的難度可不是一般大啊。”
“我……”林負星試圖解釋,?但話到嘴邊又一句說不出口，這難度,?的確大，否則也沒必要尋求場外幫助。
“好吧,?你們有什麽建議？”
霍山舟有經驗，回答：“簡沐喜歡什麽，或者你喜歡什麽！全都買！”
方哲表示讚同：“老霍說的對啊,?買！”
全都買。
幹脆簡單粗暴。
“……行吧。”
當天，林負星點開購物軟件，挑了整整一天,?等他反應過來時，快遞已經送來了一屋子。
周六上午，林負星睜開眼睛,?盯著天花板發呆。
有人說過,?發呆是享受當下,?能過濾思緒遺留下的後遺症。
林負星想，他今天將一整天見不到簡沐，而七夕就在明天，他該用什麽理由把簡沐叫過來，或者把這一屋子東西運出去？
林負星翻了個身，將下巴倚在枕頭上。
簡沐呢，他會不會在意這種日子？忘了怎麽辦？該和他提麽？
林負星覺得不能過多思考這些情情愛愛，這顯得他過於戀愛腦，於是他開始寫代碼。
公司安排的任務不算多，但足夠打發他這個周六。
沒一會，門鈴響了，林負星又收到一個快遞。
他環視被他堆滿快遞盒的房間，反而有些不敢送了。
該給哪個？
萬一簡沐不喜歡怎麽辦？
哪個能印象深刻？
林負星能輕而易舉解開許多難題，卻總能被這些事繞進去。
他拍了張照，發進隻有他、霍山舟和方哲的三人群裏。
林早起：[圖片]
方哲：/驚恐/驚恐/驚恐
方哲：你是把整家店都買下來了嗎？！
霍山舟：這……林哥，哪個是你想要送的？
林早起：每一個。
方哲：？
霍山舟：？
林早起：/捂臉
林早起：每一個我都很喜歡，都很想送給簡沐。
方哲：我怎麽感覺我被秀了一臉？
霍山舟：我也是，或許我加這個群是個錯誤？
方哲：林哥，祝你百年好合。
霍山舟：祝你早生貴子。
林早起：？
這兩人是靠不住了，林負星又盯著快遞盒看了一會，決定……明天再想。
他和簡沐已經一整天沒有見麵，也一整天沒有說話，聊天記錄停留於早上七點多，那時候林負星還沒醒，簡沐給他發了一句，“哥，今天可能沒法及時回消息，希望你能過個愉快的周末”。
林負星回了一句“會的”，心裏卻想，你不在還愉快個錘子，明天是七夕知道嗎知道嗎知道嗎！
但他沒把心理想法表達出來，畢竟隔著個屏幕什麽也沒法掰扯出東西。
林負星認為自己雖然有些戀愛腦，但至少程度控製在某個相對正常的區間。
大概這就是和男孩子談戀愛的好處？不用應付無休止的“你到底愛不愛我”“我沒有安全感”之類的話語。
睡前，林負星給簡沐發了一句晚安，正準備躺下，就聽見窗外傳來一聲聲玻璃破碎的聲音。
有人正在砸車，一棍子下去，車窗蜘蛛網一般裂開無數條縫，警笛聲，喇叭聲，擴音器聲，無數人呐喊口號聲一同湧進來。
遊行的事情經過這段日子，持續發酵，少數遊行者已經變得愈發瘋狂，從反對a區b區分割，漸漸擴散成了對學校，對帝國保護十八歲以下人群的不公與憤怒，甚至在社交網絡、公共場合發出“憑什麽他們什麽也不參與，不僅能享受到我們爭取到的權利，還能享受帝國的保護”諸如此類的言論。
這些人雖然隻占少數，但他們卻是徹頭徹尾的瘋子，這些人造成的混亂與損失，絕對比任何一場遊行要更加慘重。
林負星拉開窗簾看了一眼，接著，簡沐打來通訊，林負星接起通訊儀。
林負星：“怎麽了簡哥？還沒去睡嗎？”
“還沒有。”簡沐應當在外麵，背景音有些許嘈雜。
林負星躺在床上，問道：“你好像還在外麵？怎麽突然打通訊過來？”
簡沐沉聲片刻，才開口：“就是覺得，很久沒有和哥好好說說話了。”
林負星心裏一軟：“這有什麽？你最近不是有事麽，等這件事結束了有的是時間，而且，就算見不到，你也能隨時打通訊過來，我都接得到。”
聽筒那邊傳來簡沐的笑聲：“哥，你真的一句也沒有問。”
林負星：“我該問什麽？”
簡沐說：“我想想，至少問問我現在在哪裏？”
林負星笑：“行啊，你讓我問的，你在哪裏啊，簡哥？”
簡沐似乎在走路，背景音時大時小，林負星總覺得有些耳熟——似乎和他聽到的窗外的聲音重疊。
林負星心裏隱隱有了個猜測。
簡沐來找他了！
林負星心跳猛然加速，不等他回答，下床穿鞋一氣嗬成，衝向門口。
聽筒裏，簡沐問他：“哥，我能敲門嗎？”
林負星拉開門，直接把簡沐拽了進來：“敲啊！問我幹嘛！翻窗進來都沒關係！！”
簡沐說：“我擔心你生氣。”
林負星莫名其妙：“生什麽氣？哦對，這麽晚還在外麵？你看看那邊，變成什麽樣了。”
簡沐搖搖頭：“不是這個，哥。”
林負星看向他：“那還有什麽？”
簡沐忽然擁住他，雙手緊緊箍住他的肩膀，這個姿勢，幾乎讓他們挨在一起，呼吸擦過耳畔，胸腔的跳動隔著薄薄的衣服傳遞過來——
他們太久太久沒有這樣好好擁抱過了。
“好吧，我的確有一點生氣。”林負星覺得渾身都放鬆下來，“我覺得你或多或少得告訴我一點，簡哥，我還沒那麽沒用。”
簡沐：“但是很危險。”
林負星：“你不是正在做麽？”
簡沐：“今晚我能睡這裏麽，學校回不去了。”
林負星笑：“理由低劣，你明明可以自由出入，你就是想留下了。”
簡沐也笑：“被發現了。”
“行吧行吧。”林負星拍拍他，“去洗個澡，很晚了。”
“嗯。”簡沐鬆開手，正要往林負星房間裏走，忽然被林負星拉住了。
“等等！”林負星忽然想起房間裏亂糟糟的一地快遞，對簡沐說，“你在外麵洗！我房間有點亂，我先整理下，一會把衣服給你送進去！”
林負星不給他說話的機會，進房，關門，然後伸出一隻手遞出來睡衣和浴巾，又麻溜的把門關上。
全程沒讓他看到房間裏的樣子。
簡沐挑了挑眉毛，沒多問。
等他洗完澡出來，小心翼翼地打開房間門，正好看到林負星將快
遞盒藏進床底下的畫麵——林負星甚至分不清自己買了什麽，一直忙於辨認盒子裏裝的到底時什麽東西，完全沒注意到身後的動靜。
直到一隻手握住了他。
指尖冰涼，放在手背上的觸感尤其清晰。
耳畔傳來簡沐的聲音：“哥，你在做什麽？”
林負星動作一滯。
他僵硬的轉過頭：“你怎麽這麽快？”
“二十分鍾了。”簡沐說，“是你太慢，哥。”
林負星：“……不如，你當作什麽也沒看到，重新再進來一遍？”
說完，他鬆開手，正想把簡沐往外推，然而剛剛被他塞進床底下的盒子不知倒了哪一塊，嘩啦啦又滾出來。
“……”
“………………”
場麵突然變得十分尷尬。
“這些是什麽？”簡沐問道。
想送的東西被提前發現，這……林負星已經不知道該怎麽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捂住臉，已經接近於自暴自棄，他將快遞盒往簡沐身邊一推：“送你的禮物。”
簡沐：“禮物？這麽多？”
“多麽？我覺得還行。”林負星放棄表情管理，一臉頹喪，“說實話吧，我不知道該送什麽，我問了霍山舟和方哲，他們比較有經驗，他們說，我喜歡的，想送你的，全部都買，我就……”
林負星一指地麵，聳聳肩，“全部都買了。”
簡沐笑了一聲。
林負星繼續放棄治療：“簡哥，我還沒想好該說什麽，那反正已經被你看到了，我就隨便說了啊。”
他抬眸，深深吸氣：“你看日期沒，明天是七夕啊七夕，情人節！”
“我覺得我應該和你一起過，我得承認，在這方麵我比較遲鈍，幾乎每一次，都是你在主動，而我根本學不來，什麽驚喜，什麽浪漫，我都不會，我能想到的就是寫一段程序，讓教學樓亮個燈，給你擺個愛心……但是，就是，很土啊，我都覺得土！土炸了！”
“禮物我也不會挑……我找不到‘深星’一樣的戒指，也不明白各種東西的代表含義，就這些……”林負星說，“吃的，喝的，用的，全都有，也不是說這些有多好，就是，簡哥，我每一個都想給你。”
“其實這種時候應該來點煙花的，但我現在也搞不來，外麵又那麽亂，簡哥，我就自己給你放一個吧。”
林負星舉起手，五指張開，又合上。
——他為簡沐放了一朵煙花。
林負星覺得自己這樣子有點幼稚，還有點傻帽。
他說：“簡哥，七夕快樂，我喜歡你。”
簡沐一直看著林負星，看他認真的神情，看他緩緩放下手，耳根通紅。
窗外很吵，但屋內隻有他們兩個人。
無人說話，氣氛變得十分微妙。
林負星隻覺得渾身上下都變得不太好。
太！尷！尬！了！吧！
為什麽不說話！！
垮了嗎，翻車了嗎，沒救了嗎！
啊啊啊……
林負星正在思考一會是該頭鐵點還是撒個嬌，卻聽見簡沐笑了，笑聲很輕很輕。
他說：“哥，我很高興。”
林負星：“？”
垮成這樣了還高興？
簡沐捏住他的手指，輕聲說道：“其實，哥你就算什麽也沒準備，我也很高興。”
“我想要的，就隻有一句‘你喜歡我’而已。”
“這樣啊。”林負星耳根通紅，低下頭，眼神落在他們交握的手指上，“那我剛剛，說了。”
“嗯。”簡沐微微一笑，“哥，我也有禮物要送給你。”
林負星：“！”
“情人節禮物麽？”林負星問。
簡沐點點頭，拿出老舊的通訊儀，遞給林負星，說道：“我準備了很久，就是想在七夕之前送給你，我差點以為趕不及了。”
通訊儀中什麽也沒有，甚至無法聯網，桌麵上隻有一個聊天程序。
——當初林負星寫出的第一個程序。
林負星微微驚異：“這是……jupiter？”
他沒想到簡沐仍然留著這個程序！
因為他當初寫的聊天機器人實在太簡單，無法自主學習，需要靠人不停喂養才能學會有限詞匯——所以當初簡沐提起聊天機器人時，並沒有往這方麵想，畢竟現在的智能聊天機器人實在太多。
他點進聊天程序中，隻見數不清的記錄，從十年前，一直持續到現在。
簡沐和聊天機器人進行了長達十年的對話！他將一個隻會簡單詞句的簡單程序，喂養成了一個有性格，有聊天癖好的“人”！
“我能看麽？”林負星問道。
“可以的。”簡沐說。
林負星將聊天記錄翻回第一頁，從前往後翻閱。
簡沐教了機器人特別多的東西，然後他看到，在後來的某一天，簡沐對聊天機器人說：你叫jupiter。
——我為什麽要叫jupiter。
——jupiter是木星的意思，對嗎？
簡沐說：我和負星哥說的理由是，木星是唯一有光環的星星。
——所以你還有另一個理由？
簡沐說：是的。
簡沐說：我們名字的最後一個字，也能讀成“木星”。
——我知道了，簡沐爸爸，你就是個戀愛腦。
戀愛腦。
林負星笑了。
他繼續往下翻，或是閑聊，或是科普，或者是其他七七八八的東西，十年來，簡沐以一種近乎固執的認真在教jupiter。
聊天記錄停留在了一天前。
最後一句，是jupiter發來的。
——負星爸爸，我要來見你啦！！
“恭喜你，養成了個孩子！”林負星說。
他喜歡簡沐送的這份禮物，在他將聊天程序送給簡沐時，他說過，他想讓這個程序變成一個“人”，這個“人”，能有自己的性格，能夠進行思考——他會是迄今為止最為先進的ai。
但這顯然太難了。
做成這樣，已經是最高程度。
現在的jupiter不僅僅是一個聊天程序，而是一個自己會聊天的程序！
然而，簡沐卻沒說話。
他又拿出一枚小型芯片，然後輕輕捧起掛在林負星胸前將它貼在了深星內側。
他神情專注，睫毛密長，脖頸漂亮且白皙。
簡沐輕輕鬆開手。
隻見前方忽然出現一道光束，少年漂浮半空，在光束中蜷縮雙腿。
——他有著和簡沐一樣密長的睫毛。
燈光暗了下來。
塵埃漂浮在光束之中，仿佛銀河流淌。
林負星呆住了。
他無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但他不需要說話，因為，簡沐在他耳畔處說：“哥，當初你讓他陪我，現在，我也想送給你。”
“他會是迄今為止最先進的ai——”
秒針走動，時間跳到十二點。
遙遠處，鍾聲響起，混著窗外嘈雜的聲音和風，從窗戶與窗簾的縫隙鑽進來。
簡沐親吻林負星的手背，近乎虔誠。
漆黑的眸中倒映著淡藍色的光，瞳底明亮且溫暖。
他說：“我喜歡你，我也愛你，負星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