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標記大概持續了十幾分鍾, 等簡沐告訴他們可以進來時, 林負星已經趴在桌上睡著了。
簡沐並沒有撤去信息素, 他一直在安撫他的oga，或許正是因為如此，所有人都能感受到空氣中飄散著的，若有似無的壓迫感。
方哲的雙腿仍在發顫。
他回來得最晚最突然, 完全沒有任何緩衝時間, 直麵信息素的壓迫和兩個天雷滾滾的真相。
——林負星真的是oga！！
——簡沐、簡沐居然才是 alha！！
這導致他辛苦出去一趟買的兩支抑製劑全都摔了。
方哲挺直上半身, 正襟危坐。
這椅子坐得一點也不舒服, 想跪。
“哥今天不應該出來，他答應過我不會出門。”簡沐說話語氣有些許不悅。
林負星早在晨起便發現自己身體的不對勁，和簡沐保證過今天不會出門, 結果卻趁他沒時間看通訊儀，來了這個地方, 還發情了。
電話是方哲打的, 也是方哲逼林負星出來的, 簡沐這話一說出口, 還未撤去的壓迫感波動, 方哲差點從凳子上滑下去：“對不起, 我……”
簡沐抬眸看向他。
方哲“我”不下去。
這怎麽解釋？
這他媽就是誤會！！
種種巧合和不明真相造成的誤會！！
方哲扯霍山舟，向他求救，想讓他幫忙說句話, 但霍山舟自己也是一句話說不出來。
簡沐是alha這件事帶給他的衝擊更大！！
麵前的人此刻和平日裏又乖又靜的氣質完全相悖, 簡沐臉上沒什麽表情, 眼尾下壓，淡色的唇微微抿起，不需要說什麽，就能讓人覺得冷傲又疏遠。
——好像他本來就是不愛笑的人。
氣氛一時間被簡沐掌控，那個平日裏安靜乖巧的oga，此時卻散發出令所有人不敢開口的氣勢。
簡沐看了他們一眼，目視所有人，淡淡道：“我沒出軌。”
“……”
“…………”
霍山舟底氣不足：“我們沒說你出軌……”
簡沐不急不緩道：“那個群我也在，頭像，表情包，我都看得見。”
所有人：“……”
霍山舟：“不是，這就是個誤會……”
“的確是誤會。”簡沐眼神緩和了些，解釋道，“我剛剛生氣，是因為你們叫負星哥出來，以我對負星哥的了解，他一定告訴過你拒絕的理由，對嗎？”
“是，我的鍋。”方哲主動攬下責任，剛才林負星的確對他說了身體不舒服。
“幸好是在這裏，如果是在路上，後果不堪設想。”簡沐完全掌握了對話的主動權，“一會你們需要和負星哥道歉。”
“……”所有人像犯錯的小孩，點頭。
“另一件事。”簡沐的語氣忽然變得嚴肅起來，“關於第二性別，是我們沒有說實話，對不起。”
“誒？”
剛剛氣氛太嚴肅，突然來個這麽鄭重道歉，轉折太快，幾個人一時沒反應過來。
霍山舟持續性中氣不足：“沒、沒事？”
桌上又安靜了。
方哲和霍山舟一向話癆，往常都是撐起整張桌子氣氛的人，今天卻一句話也說不出。
太多事堆在一起了，一時間反倒不知道該消化哪個。
良久，方哲小心翼翼，試圖打破沉默，小聲問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方哲剛問出口就後悔了，可不是早就知道了？不然那標記哪裏來的？戒指哪裏來的？
簡沐說：“我知道。”
方哲又問：“那你為什麽要裝o？”
“為了來找負星哥。”簡沐無奈一笑，“我也以為負星哥是alha，練了一段時間才來的。”
簡沐這一笑，又讓他們找回了以前的簡沐，氣氛頓時就自然下來。
米洛試探性問道：“怎麽練的？”
簡沐實話實說：“oga行為舉止在某些方麵和alha不大一樣，性格也更軟一點，更關鍵的……”
簡沐在脖頸上點了點：“脖環。”
眾人恍然大悟。
的確如此，當時看到簡沐戴了脖環，想也沒想，第一反應就是這一定是個oga。
美美說了一句：“這樣好嗎？一個alha和我們分享扮演oga的技巧？”
眾人笑。
方哲：“我以前就一直認為，林哥肯定是alha！你看他哪裏不像alha！”
他的聲音有些大，米洛提醒他別吵醒林負星，方哲這才放低聲音：“他怎麽可能是oga嘛，我到現在還有點不相信，你們說，你倆是不是聯合起來一起演我呢？？”
簡沐沒說話，隻是又道：“抱歉。”
方哲心大，剛剛是沒消化過來，這會反應過來，仔細一想，真他媽繞了一大圈全是烏龍。
“害，這有什麽好抱歉的。”方哲說，“我們本來就是beta，什麽a不a，o不o對我們來說本來就沒差，林哥就是林哥，是oga我們也叫他一聲林哥，你也是啊，簡沐，但你演的是真的像……像到我和老霍還追過你！！”
方哲豎起拇指，獻給影帝。
米洛一不小心又聽到個八卦：“什麽什麽什麽？你和霍霍追過沐沐？”
霍山舟回答他：“你那疊詞稱呼聽起來怎麽那麽奇怪，簡沐多軟多乖啊！是你追不追？？”
米洛：“那林哥知道嗎？林哥知道肯定不同意啊。”
方哲想起林負星當時那股子直男勁就想笑：“林哥知道啊，當時還不爽來著，問他為什麽又說不出所以然，結果某天突然告訴我們和他倆在一起了？！你說嚇不嚇人？”
霍山舟表情誇張：“嚇人，剛剛也嚇人。那氣勢，反正我是被嚇到了。不過瞞了我們這麽久，一句抱歉就能得到原諒？不存在的！脾氣該鬧還是得鬧！”
“對！”方哲跟腔，“我們也不是沒脾氣的。”
美美和米洛自覺沒說話，她倆本來就是後麵才來的，本就是磕c來著，現在兩個人屬性對調……好像，更好磕了。
簡沐聽他們一人一句，嘴皮子不停，臉上笑容更加暖了幾分。
方哲：“這賬先記著，等林哥好點我們再說。”
“好。”簡沐笑著說。
“那……”方哲和霍山舟對視一眼，指向門外，“今天我們就……先走了？”
霍山舟解釋說：“說實話，我們不知道怎麽麵對林哥，林哥他吧，很要麵子，要是知道這事被我們知道肯定不開心啊。”
方哲點點頭：“我和林哥從小就認識的，一起打過那麽多次架，我們其他人疼的都哭了，就林哥，身上有傷一句話都不喊的，之前被刀子捅過，縫針的時候眉頭也沒皺一下，也就是後來我去他家給他送藥，還沒進去就聽到慘叫聲，不知道在跟誰打通訊，大哭真他媽疼啊。”
霍山舟閉眼搖頭，總結道：“要麵子，不好。”
方哲卻說：“但他媽要麵子帥。”
兩人相視而笑。
一起走出去前，霍山舟還特意叮囑米洛和美美：“米洛，美美，這事你們可不能說出去，以後就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了。”
說完，他回頭揮揮手：“那我們先回去了？這事吧，我還得再消化一下……哎，老方，我居然追過alha誒哈哈哈哈！！！”霍山舟莫名其妙激動起來。
簡沐看著他們關上門，腳步聲逐漸遠去，輕輕笑了笑，說：“哥，別裝睡了，他們已經走了。”
隻聽趴在那邊的林負星說：“走了？走遠沒？聽那語氣暫時不會回來吧？”
“應該吧。”簡沐說。
林負星終於抬起頭，臉頰被壓出一小塊紅。
“醒多久了？”簡沐問。
“早醒了。”林負星說，“方哲聲音那麽大，從他一開始說話就醒了。”
簡沐問：“那他們說的你都聽見了？”
“聽見了。”林負星喪氣，“怎麽的，我要麵子這事，怎麽誰都知道了？？”
簡沐反問道：“被刀子捅過是怎麽回事？”
打的架太多，林負星自己都忘了，隻記得是有那麽一次，想半天愣是沒想起來緣由，幹脆放棄：“我不記得了，哎，先不糾結這個！現在的問題是，我怎麽麵對他們啊啊啊……”
林負星要抓狂了。
雖然他早預料到自己會掉馬，這事本來就瞞不了多久，但他設想的是，找個機會，大家坐一起心平氣和的說出這件事，而不是在所有人麵前突然發情，還被看見自己被標記了！！
這感覺和底褲被扒了有什麽區別！！
簡沐想了想，說：“哥要是想的話，我可以把他們帶去洗腦，洗完就不記得了。”
“那不行那不行。”林負星擺擺手，“洗腦和切了腦子沒差，回來不就癡呆了。”
簡沐笑：“那哥打算怎麽辦？”
林負星盯著窗外，抿抿唇，發情期來得快，去得也快，他站起身，說：“我去給他們道個歉。”
正要走動，手臂傳來一股阻力，簡沐拉住了他：“
我的呢？”
“你答應我不會出門的，哥。如果不是在這裏，是在外麵，有多危險？你根本不想關心自己。”
林負星：“這次隻是意外，我……”
簡沐的眉頭一點點皺起來，打斷他的話：“下次呢？之後呢？哥，你已經好幾次了。”
簡沐沒有說一句重話，還是那樣溫溫柔柔的語氣，林負星卻依舊能感受到他的情緒。
——他不喜歡自己說的那句話。
“百分之八十的意外都能避免。”簡沐到底不舍得發脾氣，“你不能再說這種不負責任的話了，負星哥。”
林負星的心都要化成一灘水，他男朋友怎麽這麽好啊，發起脾氣來也怎麽也這麽好啊。
“我知道了。”林負星從背後抱住他，下巴貼在他肩膀上，放軟語調，喚道，“簡哥。”
簡沐沒搭理他，別過頭。
林負星繼續在他耳邊說：“簡哥會原諒我的對不對？”
“簡哥無處不在，你看，打個電話就過來了。”
“不生氣了，行嗎，以後不會了，我發誓。”
不知道跟誰學的，林負星裝起乖來，愈發得心應手，幾句話下來，簡沐真的一點脾氣也沒有了。
林負星感受到簡沐的情緒逐漸柔和下去，在他臉頰親了一口：“簡哥不生氣，簡哥最好了，簡哥再幫我個忙唄，幫我找回我瀕臨破裂的友情？”
簡沐歎了口氣，天大的脾氣都被他磨沒了，他牽起林負星的手，柔聲說：“走吧，哥。”
方哲霍山舟他們沒走遠，四街臨近江邊，他們坐在臨江欄杆上。
金色斜陽灑向江麵，泛起一片粼粼波光，坐在這，連迎麵而來的風都帶上了水汽。
方哲托腮，說：“林哥是oga啊。”
霍山舟和他同一個姿勢，也說：“林哥怎麽會是oga？”
方哲說：“林哥居然是oga？”
霍山舟說：“我之前說過林哥是oga就追他，我現在這是追還是不追？”
方哲：“你怕是想被簡沐削死。”
霍山舟：“簡沐是alha啊！”
方哲：“簡沐怎麽會是oga？”
霍山舟：“簡沐居然……”
“夠了夠了！”米洛在對話即將陷入另一個循環前打斷他們，“你們要將無聊的對話繼續下去？？”
方哲：“或許吧。”
霍山舟：“我也不知道。”
方哲：“我現在就想說話。”
霍山舟：“我也是。”
今天這事，雖說他倆對第二性別沒什麽執念，但到底是震驚的。
林哥那麽a，怎麽就分化成了oga？
簡沐那麽安靜那麽乖，怎麽就是alha演出來的？？
方哲和霍山舟齊齊歎了口氣。
江麵廣闊，在沾了濕氣和餘熱的風中，撥動一道又一道漣漪。
方哲突然開始回憶從前：“哎，你們都來得晚，我可是最早認識林哥的，小學就認識了。他從小就特別a，我那時候就覺得他以後肯定得分化成alha。”
米洛：“他肯定被你毒奶了。”
方哲繼續說：“當時我們一個班的，一二年級吧？那時候大家都還小嘛，被攛掇幾句就會站隊，把另一個小朋友給孤立了。”
“孤立得莫名其妙，當時沒參與的人也不敢出聲，就林哥，踹了慫恿別人孤立的那個男孩子，當時鬧得可大了，筆啊，本子啊，灑了一地，林哥指著那人說了句話，哎，我到現在都還記得林哥說那句話的樣子。”
“‘弱者才想要孤立，強者一般都隻用拳頭說話’，握草了，現在想想，好踏馬二啊！！但是還是帥，還是a！我就說不出那種話。”
霍山舟也說：“後來初中，初中我才認識林哥的，當時林哥在初中部已經很出名了，但我也就聽說，沒怎麽見過，第一次見他是那次，學校提前開學，居然提前開學！！朋友們！提前開學！沒收了兩天的假期啊！！那哪行啊，大家都不服，但鬧了一通也沒結果，最後就隻能在群裏麵抱怨抱怨，一點辦法也沒有。”
“那時候我是寄宿生，提前去的學校，路過門衛處時，發現林哥偷偷摸摸進去把鑰匙給偷了，沒鑰匙，開不了門，不就不能上課嗎？我那時候額度震驚了，這麽一大串，全校教室的鑰匙都栓在上麵，全給偷了，跑起來哐哐響。”
霍山舟繼續道：“那時候林哥計劃那叫一個周密，黑了監控係統，換上一段空白錄像，直接大搖大擺就進去了！”
“後來呢後來呢？”美美和米洛問。
“後來肯定被抓了唄，魔高一尺道高一丈，雖然我至今不知道怎麽被抓的，林哥被罰站時還朝我揮手，笑得那個陽光燦爛的，跟我是共犯似的。”
耳邊有人問：“那這件事帥不帥？？”
霍山舟還處於回憶的狀態，沒反應過來是誰在說話：“帥啊！怎麽不帥！好歹也推遲了半天，憑一己之力和學校做鬥爭，怎麽不帥！林哥最帥了啊！！”
林負星抿嘴憋笑。
霍山舟說完一大堆，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險些沒從杆子上滑下去：“林哥？你怎麽來了？”
“哎。”林負星說，“我來找回我的友誼。”
林負星摸摸鼻子，估計他們這會也消化差不多了，決定不給他們說話的機會，一股腦自己個兒全說出口：“沒告訴你們性別，是我的不對，我給你們道個歉，當時腦子一抽就沒報上來，不是我推鍋啊，當時那個情況，方哲和我一起的，我倆在實驗樓裏麵，簡沐站在外麵，那場景，太好看了啊！心髒怦怦跳！”
方哲無情指出：“林哥，你在推鍋。”
霍山舟讚同這個說法：“推給你男朋友了。”
林負星臭不要臉：“沒事，我男朋友樂意。”
這方哲和霍山舟可都忍不了，回頭，簡沐靠在另一邊，完全沒有想過來的意思。
方哲問霍山舟：“這是樂意還是不樂意？”
霍山舟：“管他呢！”
兩個人默契的跳下來，一人掐一邊，把林負星摁在欄杆前麵，林負星任打任罵，米洛和美美往旁邊挪了點，給他們騰出位置。
幾個人鬧鬧騰騰，掐胳膊扭腿，鬧累了，才終於安靜下來。
方哲把手搭在林負星肩上：“林哥，講心裏話啊，甭管你是alha還是oga，成績在吧？”
霍山舟也搭上林負星：“顏值在吧？”
方哲：“人品在吧？”
霍山舟：“身手在吧？”
旁邊，米洛插進來一句：“直男在吧？”
方哲和霍山舟大笑，朝她比拇指：“姑娘，透徹！”
說完他們又回過頭：“我們叫你一聲哥，那是因為你這個人，不是第二性別，oga怎麽了啊？oga也很好啊！多香啊！！”
方哲：“老霍你開黃腔？”
霍山舟：“這哪黃了？”
“得，我可太感動了。”林負星不聽那兩人貧，硬擠出兩滴眼淚，“瞧見沒，淚光閃碩。”
方哲勾肩搭背，把他往自己這邊拉：“沒事，不用感動，禮還是得賠的。”
林負星：“奶茶？”
方哲：“脆魚？”
霍山舟：“火鍋？”
林負星：“再來一頓海鮮自助？？”
檔次一下子就上去了。
方哲和霍山舟擊掌：“可以，成交，原諒你了。”
林負星磨牙：“……你們就等這句了是吧？”
方哲和霍山舟不要臉的承認了：“是啊，沒毛病，倆姑娘也得請吧，被你們兩個嚇得夠嗆。”
林負星：“請請請，就這兩天，你們看看什麽時候有空？”
自己也要蹭到一頓海鮮自助，米洛驚喜：“真的啊？”
霍山舟：“還不快謝謝林哥？”
米洛：“謝主隆恩。”
“我靠。”林負星受不了他們，太矯情，吃頓自助而已，搞得花裏胡哨渾身發毛的，“走了走了啊，回去了，外麵太熱了。”
林負星向不遠處揮揮手：“簡哥！！”
簡沐笑笑，朝他走了去。
走過去時，簡沐想，他一定要記住這個夏天。
這個夏天有他的少年，少年和他的朋友們並肩走在一起。
天很美，天空與江麵都被籠罩在斜陽中，雲彩染成淡橘色，與江水一起，在視線中劃進劃出。
少年往前跳了一步，回過頭，胸前的戒指隨著他一起跳動。
這是屬於他的夏天。
隻屬於少年的，永遠不可被戰勝的夏天。
幾天後的某個晚上，a區。
裝修豪華，燈光昏暗的包間裏，男人隔著半張桌子，推過去一張照片。
照片裏的少年身穿校服，書包單肩背起，拇指扣在書包帶上。照片應該是偷拍的，少年毫無防備，麵向鏡頭外的另一個方向，笑容燦爛。
林負星。
對麵那人捏起這張照片，細細端詳照片上的臉。
那人露出一個陰仄仄的笑容，把照片蓋在桌麵上，輕飄飄說出兩個字，“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