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林負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到家的,?走在路上像一縷遊魂似的，還撞到一個路人,?回家就把自己關進浴室裏。
林負星往自己身上衝了十來分鍾涼水，披上浴巾,?失魂落魄的看著鏡子。
水珠沿著鏡麵邊沿落下，林負星狠狠搓了好幾下臉,?把臉頰搓得發紅，又接一捧清水潑在臉上。
啊啊啊啊啊！！！
他做了什麽啊！！
他是omega啊！！為什麽要想標記！！
告白！！就這？還告白？？？
和簡沐的關係能不能回到從前都不知道,?還想更進一步？！！！
啊啊啊……
林負星給了鏡子裏的自己一拳，失神走出浴室，整個人直挺挺倒在床上,?仰望天花板。
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要怎麽給簡沐道歉,?直接說他其實是omega,?根本沒辦法標記行不行？
那又要怎麽解釋他裝a這件事？
林負星拿出通訊儀,?點開簡沐通訊號，關閉,?又點開,?又關閉，如此往複循環數次,?直到蔣溪給他發來一條消息。
蔣溪：林早起！過段時間我要去b區了！快準備好歡迎你哥哥我！
林負星直接撥了個通訊過去。
林負星自暴自棄的埋在枕頭裏，聲音聽起來有點發悶：“你要來b區？什麽時候？a區實在待不下去了？”
“滾滾滾。”蔣溪說,?“跟導師跑項目,?實驗室在b區,?大概下個月,?就是，我看了啊，實驗室那裏，住宿條件實在有點艱苦啊……”
蔣溪從小在a區長大的有錢人家的少爺，從來沒住過十六人間，一看寢室圖裏整整齊齊的八張鋼架床，廁所澡堂共用……
“你懂我意思吧？”
當然懂，這不就是想來蹭住？林負星正好一人住一套房子，直接答應下來：“行，你來之前和我說聲，給你準備房間。”
“好嘞！”蔣溪恍然意識到聽出來林負星語氣不大對勁，再加上這位少爺平常能打字絕不打通訊，今天居然主動撥過來，“你怎麽了，有氣無力的，對了，好一段時間沒提，怎麽樣啊，分化沒？”
“還沒。”林負星想了想，又改口，“我也不知道啊……”
“什麽玩意兒？”蔣溪覺得自家弟弟今天實在有點奇怪，“這還能不知道的？我之前給你發了那麽多文章 ，你看了沒？”
……一個也沒點進去過。
林負星老實承認：“沒有。”
蔣溪：“分化那麽重要的事怎麽能不去了解？學校不會講解這些，你又一個人住，我已經盡可能全部發給你，你應該……”
蔣溪身為醫學碩士加兄長的身份，在得知林負星對這件事不怎麽上心，頓時責任感爆棚，開始嗶嗶叭叭一通訓話，聲音連珠炮似的從聽筒躥出，林負星將通訊儀拿遠了些，翻找之前和蔣溪的聊天記錄——這人隔三岔五就會發來幾篇omega相關文章 ，簡直就是赤.裸裸的提醒他“你是omega，別他媽裝a了”，林大少爺自然不願意點進去。
他找到最近分享過來那篇戳進去。
【要注意了，omega分化前會出現的數個症狀……】
開篇是一堆alpha、beta、omega的區別科普，林負星往下劃拉一大段，才找到正題。
omega分化前，會出現以下幾個症狀，這個時候，每一位omega都要注意了——
1.心跳加速，呼吸急促。
這現象早就有了，之前蔣溪給他提過。林負星想。
2.腺體位置頻繁發燙。
也有，持續了快一個月了。林負星繼續往下劃。
3.逐漸開始聞到信息素的味道。
？
信息素的味道？
這點林負星倒是從來沒注意過，不過仔細一回想，好像這兩天總是能毫無由頭的聞到氣味……
苦藥味，花香，小龍蝦，還有昨天宿舍裏，那是簡沐的信息素？像薄荷，又像雪，聞起來冰冰涼涼的。
如果是這樣，那第三條，好像……也中？？
林負星繼續往下劃拉，原本趴在床上，然後慢慢坐起來，神情一點點變得嚴肅——
後麵的四五六七□□十，每一條，全中？！
所以。
這他媽？自己這是要分化了？？？
蔣溪在通訊儀另一邊吧啦吧啦講了一大通，氣勢洶洶總結：“總之，一定要重視，你是嬌弱的omega，不能再浪，分化以後伴隨發情期等症狀，別一不小心懷孕了……操了，林早起！”
林負星遲遲沒有回應。
“你有沒有在聽啊，喂？林早起？林負星？”
蔣溪一連叫了好幾聲，那邊林負星才“啊”了聲，怔怔道：“蔣溪，我好像，每個都中了……”
“什麽每個都中了？”蔣溪還沒反應過來，“我在訓話呢？！你有沒有在聽？！”
林負星正想解釋，身體猝不及防開始發熱，不久前在簡沐宿舍裏出現的一切症狀在此刻重現，隻是更加猛烈，更加嚴重，林負星劇烈喘著粗氣，視線愈發模糊。
蔣溪聽出林負星的不對：“喂，林負星，你沒事吧，你怎麽了？！”
“我……”林負星拉開領口，軟弱無力的扇了幾下，體內熱氣要將他整個人吞沒，全身熱到爆炸，回想起文章 裏關於分化症狀的描述，“蔣溪，我好像要分化了……”
蔣溪慍怒，嗓門不由得大了幾分：“這麽突然？！你現在才知道？？平常是有多大條啊！！”
林負星通訊儀屏幕還停留在文章 界麵：“omega分化往往隻在一瞬間，分化通常伴隨著預發情的到來。”
“預發情症狀和發情期相似，是身體為了調節第二性別變化而出現的正常身理機製，預發情的omega無法控製自己身體行動，同時信息素也許會影響到一定範圍內的alpha，以及會被其他alpha影響，同樣是每一個omega最危險的時期，預發情同樣可以通過抑製劑緩解。”
“小編建議察覺到自己即將分化的omega不要四處亂走，呆在家裏，或者進入隔離病房，為自己負責哦。”
蔣溪不止一次在在隔離病房見過預發情的omega，處理起來相對有點經驗：“抑製劑，你有準備抑製劑吧，之前提醒過你，先挺過去，今晚絕對絕對不要出門，還有，林負星！！你不知道第一次發情期什麽時候來，你要注意，發情期持續三到五天，你要準備足夠數量抑製劑！別被什麽莫名其妙的alpha標記了！”
抑製
劑……
林負星迷迷糊糊聽到這三個字。
對，之前第二性別測試完護士給過他，之前隨身帶在包裏。
書包……
在客廳！
林負星想起身，然而，在這種情況下他完全無法支撐起自己的身體，剛碰到地麵，腿便一軟，連人帶通訊儀一起摔到地上。
操了！！
能一幹五的林大少爺什麽時候這麽狼狽過！！
“喂，喂，你還好嗎？？”通訊儀另一端，蔣溪無比心急。
“不太好……”林負星靠在床邊，喘著粗氣。
他看不到自己的臉。
幸好他看不到。
麵頰微紅，眼眸半眯，噙著浩浩蕩蕩的水霧，呼吸滾燙，信息素肆無忌憚的自腺體散發而出。
林負星麵部線條本來就筆挺又精致，平日裏是陽光輕狂的少年，如今蒙上omega的氣息，整個人又是另一種感覺。
——這種情況下，沒有一個alpha能抵抗得住。
這時候，通訊儀又震了震，簡沐的通訊同時打過來。
簡沐，簡沐……
蔣溪給林負星支招：“別急，拿不到抑製劑是不是，深呼吸，調整呼吸可以……”
“蔣溪。”林負星強撐意識，“我先掛了，接個重要通訊……”
蔣溪要被他氣到抓狂：“什麽時候了，還有什麽通訊能比身體重要，你在分化！分——”
話音未落，通訊便被林負星掐斷，蔣溪再打過去，那邊直接占線。
“哥，你到家了嗎？”簡沐的聲音從聽筒傳出。
林負星倚靠床邊，手掌扶額遮住半張臉，向後仰，努力調整呼吸，他不敢多出聲，擔心簡沐聽出點什麽，便隻是冷冷淡淡的“嗯”了一聲。
離開前，林負星執意不讓簡沐送，隻丟下一句對不起，落荒而逃。
他們都沒來得及反應到底發生了什麽。
“剛才，我不是想推開你，我就是……”簡沐緊抿雙唇，我就是怕你發現我沒有腺體，我也是個alpha？
但是這怎麽解釋？？
“是我的錯。”林負星把通訊儀放在床上，用力掐自己大腿，靠疼痛喚醒神智，“是我的問題，對不起，簡沐。”
他簡直熱到發瘋，哪裏都像有火在燃燒，四處都是燙的，信息素不受控製從後頸湧出，房間溢滿草莓味。
通訊儀對麵安靜了片刻：“哥，其實我……”
“簡沐……”林負星死死咬住嘴唇，唇角被咬破，淡淡血腥味滲入齒間，林負星再忍不住，打斷他的話，“你多說說話，好不好，我想聽聽你的聲音……”
“我現在……有點難受。”
說完，他捂住唇，不讓痛苦的呻.吟從口中溢出。
不是有點難受，是難受到爆炸！！
這他媽隻是預發情，隻會持續一至兩小時！
真到發情期怎麽辦？那些無法打抑製劑的omega是怎麽熬過來的？
“好。”簡沐沒有問理由，沉聲片刻，道，“我有一個朋友，前兩年在劇組工作。劇裏有一幕需要付款碼入鏡，我那位朋友直接把自己的碼放進去，原本以為隻是一閃而過的畫麵，沒想到後期剪輯，導演給了足足一秒鍾的鏡頭，有些配角的鏡頭還沒這付款碼多，後來那部劇大爆，播出之後，我朋友就在收錢。”
“很多嗎？”林負星死撐身子，往客廳挪。
簡沐：“一百萬人，每人打一分，有的打一塊十塊，多不多？”
林負星：“那是挺多的。”
“後來找不到工作，他靠著這筆錢才撐過去。”
簡沐頓了頓，又說道：“另一個朋友，a區開學一般沒有自我介紹這一環節，花名冊一般直接連接帝國中心網下載，入學前我們會把賬號id改成自己的名字。”
“嗯。”林負星終於挪到客廳，在包裏胡亂翻找。
“我朋友，就是賤，非要皮一下，不肯改本名，於是那天，提問時，老師說：‘黑白鍵、演奏誰的憂傷，起來回答一下問題！’名字一學期隻能修改一次，他頂著那名字上了一學期的課，幾乎天天都被點名，翹課也不敢。”
林負星咬開針管蓋，撩起袖子，注射抑製劑。症狀逐漸緩解，緊接著，一股無名疲憊鋪天蓋地湧上來，他不想挪動自己，索性趴在沙發上：“簡沐，你的事呢？”
“我嗎？”簡沐沒有故事，或者，故事太多。
有記憶起，便是被關在房間裏，裏麵隻有一扇窗戶，他甚至看不到天空。
所有人都在告訴他，你的身體是為你哥哥準備的，血、肉、乃至於器官，隻要他需要，你必須無條件獻給他——你是為他而活。
直到他翻出那扇窗戶，逃到邊境線，遇到另一個小男孩。
簡沐說：“我在謀劃，想推翻整個帝國，a區b區，本來就不該有差別。”
通訊儀傳過來呼吸聲，原本急促，漸漸平淡下來，林負星安靜了很久很久，輕聲笑了笑，說：“你好厲害啊，簡沐。”
簡沐指出：“哥，你聽起來不信。”
“我有信的，你還說過要把帝國送給我。”林負星說，“你能不能叫我名字啊。”
“哥。”
“負星哥。”
“林早起。”
簡沐一聲聲喚他，清朗又溫柔的聲音透過聽筒，像是在耳畔輕輕廝磨一般。
心中有種過電的感覺。
簡沐，是他喜歡的人。
真好。
抑製劑開始起效，發情帶來的種種不適感已經褪得差不多，林負星眼皮沉重，他趴在沙發上，枕著手臂，想睡，又不舍得掛斷通訊，他實在太想聽簡沐的聲音了，迷糊中，他聽見自己問道：“簡沐啊，你有沒有喜歡的人？”
簡沐沉默許久，回答：“有的。”
林負星沒有回話。
他睡著了。
他沒有聽到，不然他一定會問一句，是誰呀？是我嗎？可以是我嗎？
耳畔隻有很輕很輕的呼吸聲。
此時此刻，簡沐正站在宿舍樓走廊上，晚自習時間，整棟宿舍樓都是暗的，夜色深沉，遼闊的夜空中，隻有兩顆亮閃閃的星子，遙遠，卻幹淨，閃著光。
簡沐自言自語，小聲喃喃：“哥，你問問我是誰。”
通訊沒有掛斷，也沒有回應。
五官浸在一彎溫軟明媚的月色中，簡沐微微勾了勾唇角，用溫柔的聲音說：“是你，負星哥，我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