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在林負星“多管閑事”史裏，邢季費絕對是最陰魂不散的那個。
失神片刻，杜尉恍然清醒，怔怔看著自己空空如也的雙手，以及身旁正欲出手的眾人，終於意識到自己差點做了什麽，腳底一軟，整個人癱軟在地上。
一進來，林負星就知道這裏正在發生什麽，他把水果刀一轉，刀鋒扣進掌心，勾勾手指：“包，拿過來。”
上次信息素壓製另邢季費依舊心有餘悸，他忌憚於林負星的信息素，沒反抗，將文件袋放回包裏，踹過去。
“哎哎哎！那邊什麽情況！”
老陳來到這裏時，正好看到這一幕，林負星手握水果刀，邢季費高舉雙手，“小心翼翼”的把包踢給他。
見有老師過來，幾個小弟瞬間老實。
“你們在幹嘛！”老陳一見到林負星火氣就上來，問也不問，伸手奪過他手上的刀，將邢季費護在身後，“刀？啊？你想怎麽解釋？？”
邢季費：“舅舅！”
林負星聽這一聲“舅舅”，差點沒笑出來：“老陳是你舅舅？？那你怎麽變成這樣的？？”
很難想象老陳這麽板正一人怎麽養出這種外甥的？
老陳見他還發笑，怒火中燒：“你怎麽回事！小費，你說，舅舅替你做主。”
邢季費抬頭看著已經壞徹底的監控，心生一計：“他，林負星拿刀威脅我！！”
林負星倒沒想到這人能這麽快倒打一耙，笑了：“我拿刀威脅？你還真說得出口？”
邢季費給周圍小弟使了個眼神。
“對，是，林負星先動手！”
“刀在手上就是證據。”
“他還威脅我們，如果不乖乖聽話，就拿刀捅我們！”
林負星：“……”
在老陳印象裏，自家外甥雖然混，但好歹也算遵紀守法，沒出過什麽大事，老陳自然更偏袒自家親戚，再一聽幾個男孩子的說法，氣到吐血：“你那是什麽表情？無視學校規章 製度？還持刀？膽子這麽大？？那邊的同學，你也在場，看見什麽了？！”
林負星回過頭，杜尉死死抱住書包，蹲在牆角，將頭埋得很低很低。
一句話也沒說。
他不敢講，也不能講，邢季費和學校有關係，不會受任何處罰，林負星也沒關係，他成績好……而他呢？違反校規，持刀入校，險些傷人，沒錢，沒背景，沒成績，一定會被退學。但他不能退學，退學就真的一點希望也沒有……
林負星救了他兩次，他本應該講出真相，林負星是來救他的，刀也是他的，是邢季費動的手……
杜尉抬眸，卻見邢季費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他又垂下眼睛。
幫他的不會一直幫他，欺負他的，卻會永遠在他身旁。
“喂，你沒事吧？”林負星見他實在害怕，蹲下身，輕聲問道。
杜尉搖搖頭，不敢看林負星，隻是顫抖著，小聲說：“對不起。”
“……”
“行吧。”
林負星知道他這句“對不起”是什麽意思，心裏說不上是同情還是平靜，或者是早就預料的結果。
他的舌尖頂了下腮幫子，一臉無所謂的起身，順手撿起掉在地上的刀套，在手中把玩。
“對，是我。”林負星說，“我和邢季費起的衝突。”
簡沐買完午飯回來沒找到林負星，不在校門口，也不在教室。他等了一會，教室裏已經陸陸續續回來幾個人，依舊沒有林負星的身影。
方哲和霍山舟打鬧聲從樓梯口傳到教室，用力推開後門，幻想自己閃亮登場：“啊啊，林哥，後街香鍋真的可以，你中午吃的什麽！”
“……”沒人回答，林負星根本不在教室。
看到坐在林負星座位上的簡沐，霍山舟眼神一亮，油膩膩的抹了抹頭發：“你怎麽在這裏呢，我林哥呢？”
簡沐抬起眼睛：“不知道，沒回來過，你們有看到他嗎？”
方哲覺得奇怪：“剛剛我們一起出去的，他說在校門口等你來著，沒看到嗎？”
簡沐：“沒有。”
他低頭看向通訊儀，林負星的臨時對話沒有回複。
正說話，戴立從轉角衝進來，“砰”的一聲撞在門上，手扶膝蓋，氣喘籲籲。
霍山舟疑惑道：“老戴，你跑什麽，那麽急？”
方哲給他遞瓶礦泉水。
“出事了。”戴立擺擺手，等喘過氣，說道，“剛剛我們班小趙說，他今天執勤，正好看見林哥和邢季費起衝突了，這會在教務處！老陳也在。”
方哲：“臥槽，邢季費，不是老陳那外甥？怎麽回事啊？”
戴立：“小趙在那片巡邏，正好給我實時轉播。”
剛說完，戴立的通訊儀就響了，他掏出來一看，急急忙忙說：“啊啊消息來了。小趙說事發地點在實驗樓和體育館那塊，沒監控，這會老陳正在教務處鬧，說親眼看見林哥攜帶管製刀具傷人，死活要給個說法，不然就得校規處理！林哥沒承認！陷入僵局了！”
簡沐的眼眸暗了下來：“老陳？為什麽？”
“老陳一直看林哥不爽。”霍山舟給簡沐解釋老陳和林負星的關係，“而且出了名的斤斤計較，之前林哥要鬧也隻在校外鬧，老陳說不了什麽，就課上給點臉色，林哥也不怕他，但這次扯上他外甥，老陳肯定借題發揮啊！”
戴立：“又來消息了！老陳正在打電話邢季費他媽來，副校長！”
“操？”方哲一掌拍在桌子上，前排幾個男生被嚇到，猛的回過頭，“這是一定要把林哥往絕路上逼是吧！！誰都知道退學就隻能永遠留在b區，林哥的成績去a區準沒問題。我得過去看看！林哥不可能無緣無故和人家起衝突！”
霍山舟：“我也過去。”
戴立：“等等我。”
這幾個人說風就是雨，當即想要衝向教務處，簡沐叫住他們：“等等，現在這種情況，直接去教務處隻是添亂。”
三人動作一滯，回過頭。
說話時，簡沐依舊安靜的坐在位置上，劉海垂下，俊朗溫和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方哲總覺得此刻的簡沐和平常完全不同，冷靜清冷，還有幾分與溫柔完全背道而馳的淡漠。
就好像，他本就應該是這樣，溫柔，溫和或者平日裏的柔軟才是裝出來的。
但這個想法隻是一閃而過，方哲更關心林負星現在的情況，心急道：“那能怎麽辦？”
簡沐垂下眼眸，鴉羽般的眼睫輕輕一掃：“前幾天，我和負星哥遇到過邢季費。”
霍山舟：“什麽時候的事？林哥那時候就和他有過節了？”
戴立也說：“如果是這樣就說得過去了，那邢季費極其小心眼，和老陳一個模子。”
簡沐沒有回答霍山舟的問題，而是問：“教室電腦能用嗎？”
“能。”方哲正好負責電腦鑰匙，毫不猶豫關門拉窗簾開電腦，前排幾個男生和林負星關係不錯，沒有發聲，主動幫忙放風。
戴立：“你要幹嘛？”
“調監控。”簡沐進入五中官網。
戴立：“這怎麽調？要找也要找保衛處吧？再說，需要提交申請，等批下來一周過去了都。”
“黑了就行。”簡沐聲音平淡。
不知按了什麽鍵，簡沐調出一堆奇怪窗口，英文字母快速跳動，簡沐飛快抓取到其中兩行，強行獲取管理員權限。
方哲瞪大眼：“你也會啊？！”
他就看過林負星弄這事，去年寒假，學校喪心病狂網上提交作業，這都沒什麽，關鍵那作業又臭又長，完全沒有任何做下去的意思，林負星幹脆直接黑進係統偷答案。
簡沐：“嗯，會一點，學校網絡安全等級一般不高。”
教室昏暗，電腦屏幕的光投射在簡沐臉上，淡色唇線微抿，在他身上映出幾分深沉。
窗口縮小，屏幕變黑，跳出無數令人眼花繚亂的白色字母，
很快，界麵切換，三個月至今的監控目錄加載出來。
簡沐一一點開，屏幕同時出現了十幾個監控畫麵，他調快倍速，監控錄像動態快若幻影。
三個人都看懵逼了：“你……在幹嘛？！”
“查監控。我們遇到邢季費那次，看情況應該是校園霸淩，負星哥出的手。”
戴立：“林哥的確會這麽做。”
方哲恍然大悟：“你是想找到之前的霸淩證據？可……”
方哲本想問，可三個月，那麽長時間，你看的完嗎？話還沒說出口，就見簡沐又點出幾個窗口，同時繼續加快倍速，屏幕畫麵逐漸從幻影變成殘像。
放風的幾個男孩子沒忍住也圍了過來。
——這一幕實在太壯觀，全息顯示屏上，無數小窗口，畫麵飛速從眼前略過，右上角時間飛逝，屏幕上的人或走或停也隻在一瞬。
他們不過隻盯著一個窗口看了幾秒，就已經覺得眼睛發酸，簡沐卻沒有受到任何影響，同時看十幾個小窗口，還能抽出手截取某個片段，移入通訊儀裏。
“我操，你們看得清楚嗎？我現在有點頭暈。”
“我瞎了，我什麽也看不見。”
“我覺得我這雙眼睛就是義眼，他們不配看這個世界。”
“媽的，太刺激了，就跟進入刑偵片現場似的，前幾年我還在電影裏看過類似場景，那時候還以為瞎編的，真的有人能這樣啊？”
有男生不解：“可是看這個幹嘛？就算調出監控，和今天的事有什麽關係？”
簡沐目不轉睛盯住屏幕，分神解釋：“帝國對十八歲以下人群有完善的法律保護機製，他想陰負星哥，我們總得再扒出點別的事。”
戴立會意，大笑：“我記得校園霸淩入刑法了吧？能判多久來著？”
方哲搖搖頭：“不知道啊。”
霍山舟也搖搖頭：“我也不知道，查一下查一下。”
“通訊儀沒帶上來。”方哲一眼看到簡沐連接主機用來儲存錄像的通訊儀，“簡沐你的借我一下。”
男生之間不避諱這些，借來用用十分順手，簡沐沒設密碼，方哲稍微一點就直接解鎖，進入搜索欄，方哲看著自動跳出來的搜索記錄，問道：“簡沐，你搜雙a戀做什麽？”
“……”簡沐麵不改色，“開心。”
方哲正想搜索，猛然聽見門外傳來敲門聲：“我操，學生會檢查！”
學生會偶爾午休時間會進行年段抽查，抓違紀，像他們這樣擅自使用電腦，使用公共財務算違紀中的違紀，被抓不僅扣學分，還得國旗下念檢討。
戴立從窗縫往外看：“到我們班了，下個就過來，快點快點！外麵進來發現我們就涼了。”
二班都在午休，學生會巡視一圈很快便出來，敲響高二一班的門。
“等等等一下！！”方哲從教室往外喊，“稍等，教室裏有omega發情，正在注射抑製劑。”
他拚命朝霍山舟使眼神，霍山舟會意的拿出平時撩騷用的仿信息素香水，滿教室狂噴。
門外的學生會顯然沒什麽耐心，不過等了一分鍾，直接掏鑰匙出來開門。
鑰匙插.入鎖孔，輕微的“哢嚓”一聲。
千鈞一發之際，簡沐篩選完所有錄像，飛快關閉電腦，取下通訊儀。
剛一進來，學生會的人就聞到一股子信息素味，再一看，一位戴脖環的omega被幾個beta緊緊圍在中間，也信了剛剛方哲的話。
“發情期最好自己記好，在家裏就注射好，行了行了，窗戶開起來通風，別給別的omega和alpha影響。”
“是，知道了。”方哲長舒一口氣，等學生會的人走遠了，“操了，沒想到你那香水還真能這麽用？”
“那是，絕對仿真。”霍山舟笑，“女孩子都是嗅覺動物，不然我是怎麽找女朋友的？”
戴立打斷他們的話，催促：“既然弄完了，我們過去吧？林哥罩我們那麽久，總得給他找回場子！”
說完，這三人又想往外衝，再次被簡沐叫住：“我一個人去就好，人多容易添亂。”
教務處，林負星大大方方坐在沙發上，甚至不那麽客氣的捧著茶杯，抿了一口：“既然沒有證據證明我先動的手，憑什麽定我罪？”
“而且，陳老師，你一個人看到的不算啊，邢季費是你外甥，幾個目擊證人和他關係都不錯，你又本來就討厭我，這會要是想汙蔑我，我能怎麽辦？”
“我承認我和他起了衝突，但你不能把持刀傷人的帽子扣我頭上吧，冤枉啊。”
老陳氣的吹胡子瞪眼：“這刀在你手上，我親眼看見。”
林負星故意放慢語速，尾音輕揚：“可是你沒證據呀，陳老師？”
侯方華瞪了他一眼，林負星比了個給嘴巴拉上拉鏈的動作。
邢季費氣勢昂揚：“你等著吧，林負星，我媽就要來了，你等著退學吧。”
陳芳，邢季費他母親，副校長，工作優秀，態度認真，自從她調過來，五中升a區率節節高升，就是有一點不好。
——極度護短。
侯方華這次更偏向於相信林負星，抓到他幹架那麽多次，沒有一次不是為了朋友或者陌生人仗義出手，逃課雖然不對，但不得不說，他逃的課，都是對於他來說不需要的內容，至少在人品方麵，侯方華選擇相信林負星。
“退學？你用什麽理由讓我退學？”林負星超欠扁，“持刀傷人？搶劫？說了一中午，這事你們沒證據啊。”
“……”
場麵一度陷入僵局，這時，辦公室的門被人敲響，簡沐推門走進來。
林負星猝然站起身，幹架是他的事，他並不想再次把簡沐摻和進來。
簡沐用眼神安撫林負星，示意他先別說話，然後直視老陳，盡可能保持態度溫和：“老師，這件事，我和邢同學有話要說，可以讓我們私下聊聊嗎？”
老陳比侯方華更快開口：“你當時不在現場，有什麽話好說？”
簡沐微笑：“這件事不僅與學校聲譽有關，也與邢同學的麵子相關，總不能傳出去，邢季費是因為被人欺負了才想方設法讓人家退學的，多不好聽？”
“如果能私底下和解，不鬧到學校層麵，那就最好不過了。再說，學生持刀入校，今天是您值班，沒發現您是也有責任的，您說對嗎？”
簡沐的話有理有據，老陳無法反駁，更何況把他也牽連上，侯方華打圓場：“讓學生們自己進去談談，中午的事，的確沒證據，幹站著有什麽用？好了，你們去隔壁聊聊。”
隔壁辦公室沒人。
邢季費趾高氣昂的癱在沙發上，翹著腿，洋洋自得：“怎麽樣，我讓你等著，開心嗎？”
林負星斜睨他一眼，懶得搭理，雙手搭在簡沐肩上：“你怎麽來了？”
“我擔心你，哥。”簡沐說。
林負星：“這不關你的事，你不能把自己摻和進來。”
簡沐避開話題：“我今天買的宮保雞丁，哥，你吃的吧？”
林負星笑：“吃啊！我站辦公室久了，挺餓的。”
邢季費：“……”
這兩人好像完全沒把自己放在眼裏，邢季費企圖找回存在感：“你們能不能看看我？不是要和我談談？談啊。”
簡沐拉著林負星坐到邢季費對麵，輕聲說：“哥，接下來我來說，這次我罩你。”
漂亮的omega，溫溫柔柔的擋在他身前。
林負星眨眨眼，雖然不知道簡沐想做什麽，但還是聽話的坐在他身邊。隻見簡沐點開通訊儀，調出一段視頻，推到邢季費麵前。
“是這樣的。”簡沐看向他，眼尾下沉，語氣依舊溫和，整個人的氣場卻沉澱下來，“我不是來和你談談，我是來威脅你的。”
作者有話要說：非常非常非常非常感謝大家看到這裏！
我超愛你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