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林衍與金達率軍自楚州北上的同時, 雲沐北境、西境還有南境亦不安寧。


  北漠突然屯兵五萬於北境, 西胡調集精兵三萬於邊關, 而南靖亦另行出動了十萬大軍, 虎視眈眈地盯著雲沐南大門。


  雲沐四麵受敵,根本再調不出多餘的兵力來對付林衍他們,這才會讓他們一路輕而易舉地攻城掠地,不過多久便已兵臨金陵城下。


  皇帝俞承安聽聞這各方奏報後, 當場口吐鮮血, 險些沒一命嗚呼了。


  雖還活著, 但亦是半死不活, 朝政便暫由太子俞皓代為處置。


  但俞皓亦是生在太平年代的守城太子,溫雅有餘, 血性不足, 聽聞林衍與金達一路北上,幾無人能擋, 當即便嚇出病來了, 整日裏湯藥不斷, 氣虛身顫, 好似隨時便會兩腳一蹬死過去。


  而就在此時,唐王俞慎站了出來, 臨危不亂,將當前戰局分析的頭頭是道, 還擬了好幾個克敵製勝之法呈於禦前。


  皇帝閱後甚為讚賞, 加之朝中大臣在一旁煽風點火, 這禦敵之事便交由了唐王來主理。


  這才有了今日這局麵,林衍率軍兵臨城下,俞笙隨兄俞慎立於城頭,與城下之人隔空相望。


  平靜的外表下是抑製不住的心潮湧動,終於還是到了這一日。


  這一次,便連那個人都勸不住這人,又何況是她呢。


  那一夜,從大營出來後,俞笙便飛鴿傳書進了京,讓其皇兄唐王俞慎定要護夏瀾無虞。


  與此同時,她還專門傳了一紙信箋於夏瀾,請其為了那人與這雲沐萬不可自尋了短見。


  俞笙幾乎可以想見,若夏瀾有何閃失,這人怕是會不顧一切血洗了這金陵城。


  本性純善之人,一旦被逼至無路可走,卻是要比那些本性殘暴之人更可怕,因為你根本不知她會如何。


  而今這局麵,俞笙雖早有所料,但當二人真的站在了對立的兩麵,還是禁不住的恍惚,隻覺不遠處之人清晰了又模糊,模糊了又清晰。


  林衍挺直了背脊,仰頭與那雙冰冷美目對望著,她心知,以這位小公主的能耐,完全可在途中便將她暗殺了。


  可她最終還是沒有那麽做,盡管那一次,她的人已到了營門之外……


  林衍伸手拿起懸於馬背的弓箭,微微用力拉了滿弓,眼望著寒風拂起那人鬢邊青絲,雙目微眯,兩指一鬆,隻聞錚的一聲響。


  羽箭直直擦著俞笙的麵門而過,咚的一聲悶響,釘入了其身後的圓柱之上。


  城樓之上的俞慎與其餘將士皆被這一幕驚地變了臉色,唯獨俞笙,卻是連眼都未眨一下,就那麽看著利箭疾速飛來,擦麵而過。


  “林”


  反應過來的俞慎剛欲憤怒質問城下之人,卻被俞笙輕輕抬手阻了下來。


  一士兵迅速上前拔下羽箭,將附於箭身的一紙信箋取下,恭敬地遞與了俞慎。


  俞慎抬手接過,正要展開之時,卻瞥見城下之人已然調轉馬頭走了。


  下意識看向了身側的妹妹,卻見其依舊是神色清冷,看不出有絲毫異樣。


  林衍射上來的白紙上,亦不過寥寥數語,大意便是速速將人送出城,大軍即刻便可退去,如若不然,便揮師殺入皇城將人帶走,限時十二個時辰,明日此時,若還不見人,便大軍攻城。


  與俞笙所料並無二致,可其餘諸人卻皆是不信的,不信這人不惜舉兵造反,竟真的、隻是為了一個女人而已。


  可她卻是再清楚不過,這人做的所有這一切,僅僅隻是為了一個她而已。


  或許正因如此,她才敢這般冒險,即便這人已兵臨城下,依舊相信,她害怕之事不會發生。


  “皇兄預備如何”,俞笙一雙冷目直視著前方,淡淡開口問。


  “待我仔細想想”,俞慎說著將手中白紙三兩下疊了起來。


  感覺到身旁之人突然停了腳步,俞慎狐疑回頭,便見俞笙正蹙眉看著他。


  “怎得這般瞧著我”


  “皇兄的目的既已達成,不該再招惹於她”


  俞笙知,楚州戰敗之後,她的父皇迫於局勢,還有朝廷內外的施壓,其實已然鬆口要將那個人送出宮,可後來又改了主意,便是她這位皇兄以天子威嚴與朝廷臉麵“婉言相勸”的結果。


  她的皇兄打得是何主意,便是不說她亦知道,無非是欲趁此機會打壓太子,讓自己上位。


  可如今目的既已達成,便不該再、如此逼迫於那人……


  “笙兒當知,僅是如此,尚不足於讓我取而代之”


  “皇兄你…不了解她,別一再觸碰她的底線,屆時,局麵演變至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


  “笙兒放心,我定會護住這雲沐萬裏江山,亦不會…傷了她”


  俞慎話裏有話,俞笙隻作不知,“待皇兄想好如何做,再告知於我”,話音未落,抬腳便走。


  後來,俞笙入了宮,徑直去了芳華殿。


  殿外太監通傳後,隨著出來迎候的曼兒進了內殿。


  入目所見,依舊一襲素白,窗前靜默而立,愈顯身姿單薄。


  見得俞笙到來,唇角微揚,扯了一抹笑出來,“公主來了”。


  二人各自在坐榻一側落座,曼兒送了新沏的茶進來。


  俞笙低眉抿了一口,溫熱卻不燙嘴,剛剛好。


  “她此刻就在城外”


  夏瀾兩指輕輕捏住茶杯,微微掀了眼簾,“她…好嗎?”。


  俞笙卻是不答反問,“夫人覺得呢”。


  夏瀾卻隻垂了眸,唇角染著一絲近乎透明的笑意。


  “公主懂她”


  俞笙蹙了蹙眉,“誰要懂她”。


  “公主可聽過一句話”


  俞笙沒答話,隻是看著眼前人柔情淺淺的眉眼。


  “與一人待得久了,那人便漸漸成了鏡子裏的自己”


  “……”,默然片刻,俞笙方才淡淡開口道,“水中月,鏡中花,亦不過隻是心中執念而已”。


  “……”


  夏瀾終於執起茶杯送至唇邊輕抿了一口,“當日所請之事,公主可能答應?”。


  聞聽此言,俞笙驀地便憶起,當日眼前人特意到房中尋她時說的話。


  “我的性命公主盡可拿去,隻衍兒她實為無辜……”


  後來,那人又與她說了相似的話……


  或許,自那時起她便明白,有些事,差了一步,便是一生的距離。


  俞笙垂眸擱下手中茶水,“你我之間的糾葛早已過去,本宮此來,亦隻是想告訴夫人一聲,明日離京,日後…別讓她再這般胡來了”。


  “……”


  望著俞笙匆匆離去的背影,夏瀾倏忽間恍然一笑,不明意味。


  自皇宮出來後,俞笙便徑直去了唐王府。


  從俞慎口中得知,他已回書一封,邀林衍今夜戌時三刻於城外一會。


  “皇兄這是意欲為何”,俞笙皺眉道。


  俞慎笑,“自是與她商談撤兵之事”。


  “她在信中已說得明白,將人送還,她即刻便會撤軍”


  “我說妹妹你這是關心則亂,她此番與南靖軍可是一路打進了金陵,即便最後撤軍了,也得有個說法,若不然如何堵住天下悠悠眾口”


  俞笙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那皇兄預備找何托詞”。


  “這不就是還沒想好,便想著約她一起商量商量嘛”


  “……”


  舉兵謀反,勾結外敵,又豈是這般容易蒙混過關的。


  “那我與皇兄一塊兒去”


  “你去做甚?莫不是你還怕她將我一刀砍了,還是我會毒死她啊?!”


  “……”


  戌時三刻,林衍打馬準時而至,俞慎相約之地便在城門與大軍紮營處的最中間,一片空闊之地。


  俞慎命人臨時搭建了一個方形台子,台子上擺了一張案幾,兩張軟墊,一壺酒,兩個酒杯,還有四樣小食。


  林衍到時,俞慎已跪坐在案幾前等著了,見她打馬而來,笑道,“林帥還真是有氣魄,竟獨自一人來赴約了”。


  林衍瞧了一眼亦隻自己一人的俞慎,“彼此彼此”。


  “請~”


  林衍徑直在俞慎對向跪坐了下來,看著他為自己斟了一杯酒。


  “多謝”


  “不愧是一方統帥,真乃豪爽!”


  看著林衍舉杯便飲,俞慎亦跟著仰頭一飲而盡。


  林衍亦不欲跟眼前人多費唇舌,直接開門見山道,“殿下有何話不妨直言”。


  “……”


  月隱星稀,寒風冷澀,吹得台子四周的火光搖搖曳曳,映照著台上兩人晦明不定的眼。


  四下空闊,無人可近身,誰也不知二人都說了些什麽。


  隻末了,二人舉杯相碰。


  “君子一言”


  “快馬一鞭”


  林衍擱下酒杯,起身便欲離開。


  “林帥且莫急著走,今日難得再見,又相談甚歡,本王特意準備了一支歌舞,還請林帥賞臉一觀”


  “……”


  林衍心道,這人怕不是腦子有病,剛欲開口拒絕,卻驚見左前方二十丈開外竟真有人月下起舞。


  月色朦朧,又離得遠,林衍瞧不真切那人的臉,隻見得輕紗掩麵,白紗飛舞,身姿輕盈,恍若下一瞬便會飛升成仙。


  這近一月來,見慣的是塵土飛揚,淋漓鮮血,突然再見如此至純至美之舞,這渾身的戾氣與血汙亦似在瞬間被滌清。


  林衍隻覺心尖微顫,未再坐回,卻也未有轉身離去,隻是迎著風,靜靜地凝望著那一襲白衣翩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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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都不說什麽,那我就按我想的寫了,大概還有1-2章,或許就1章了,結局醞釀了蠻久,覺得不會是你們想要的結局,但我覺得應該算是最合理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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