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千嫿身世

  “千嫿……”祁曄朝她走近一步,伸手拉住她的手臂將她拉著麵對著自己,“你當真是因為已經死過一次,所以現在對於生死毫無畏懼嗎?”


  燭光打在千嫿那張容顏絕世的側臉上,清瘦的麵容看起來越發柔弱,似乎窗外吹來一陣風,便能將她吹倒。


  聞祁曄所言,她微微笑了笑,媚眼如絲,抬眼定定看著祁曄,“相爺覺得,我還有什麽應該畏懼的嗎?”


  祁曄眯了眯眼睛看著她的臉,雖然言辭聽著有些嚴厲,語氣與神色卻輕柔得多,“你要知道,人一旦死了,就真的什麽都沒有了。”


  “咯咯……”千嫿輕笑一聲,“對於我這樣的人來說,生死有什麽不同嗎?我已經背叛了自己的恩人,成了他們必殺之人,而今的我沒有親人,沒有朋友,就算是活著,也是一無所有,死了倒是更加清淨。”


  “是嗎?”祁曄勾了勾唇角,突然幽幽一歎,抬手輕輕挑著千嫿的下巴,“你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又如何能肯定你沒有親人?”


  簡單的一個問題,卻問得千嫿渾身輕輕一顫,看著祁曄的眼神漸漸變得疑惑和惶然,她努力讓自己保持冷靜,定定看著祁曄,輕聲道:“相爺……在說什麽?”


  “我說,你怎麽知道你在這世上沒有親人?你不是說過,當年你身受重傷,被救下醒來之後,便什麽都不記得了嗎?既是什麽都不記得,那你的身世、你的過往就全都隻是那個所謂的‘恩人’一句話的事,你就確定她不會騙你嗎?”


  “騙我……”千嫿陷入遲疑,不安地看著祁曄,驀地,她神色一驚,像是意識到了什麽,抬手抓著祁曄的衣襟,緊張地看著她,“相爺可是……查到了什麽?”


  祁曄倒是一如往常地平靜,抬手握住千嫿抓著她的手,另一隻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肩,“別激動,白欽說了,你的身體狀況不宜情緒太過激動。”


  “相爺……”千嫿哪裏冷靜得下來?她記得一年前,在她還沒有動手刺殺祁曄之前,祁曄曾經透露過,他在替她追查身世的事,隻是後來沒等查出結果,她便奉命行刺祁曄,再而後這件事便不了了之。


  她本以為祁曄不會再繼續追查此事,可是現在他突然提起,讓她又看到了一絲希望。


  祁曄將她攬進懷裏,太息道:“千嫿,你聽話,不要激動,該搞碎你的我自然會一字不落地全都告訴你,隻是有些事……”


  “祁曄!”千嫿終於忍不住低喝一聲,打斷了祁曄,掙開他的手後退一步,扶著身後的窗子方才站穩。


  祁曄看著慍怒的千嫿,麵上不見絲毫不悅,反倒淺淺笑開,不驕不躁地拉住千嫿的手,“你現在的脾氣是越來越急躁了,一點也不像是以前的那個千嫿,是不是因為現在不用再偽裝,所以變得越發放肆,肆無忌憚?”


  千嫿的手腕被他抓得微微有些疼,她卻隻是抿緊唇,皺眉不語。


  “不過這倔性倒是一點沒改,反倒是比以前更倔了些。”祁曄說著輕輕一歎,“果然,看淡生死的人都會變得這麽一意孤行嗎?”


  嘴上這麽說著,手上的力道倒是收小了許多,他垂首搖了搖頭,沉聲道:“你以為,為何我明知你身體狀況不是很好,這一次卻偏偏讓你來送藥?”


  千嫿睇了他一眼,張了張嘴,正要開口,就聽祁曄接過話道:“折磨?”


  說著輕笑一聲,“在你眼中,我是那樣的人?”


  “重要嗎?”千嫿別過頭去,“眼前所見也未見得就一定是真,你不是也以為,我是那種……那種不擇手段的女人嗎?”


  祁曄聞言,抿了抿唇,收斂了笑意,“既然你這麽想,那便算了。”說罷,轉身便準備離開。


  “祁曄……”千嫿見狀,心頭驟然一急,抬腳就要追上去,不想剛邁出一步便覺眼前一黑,一頭向前栽去。


  幸得祁曄察覺,回身一看,即刻又退了回來,一把將千嫿扶住,垂首看了看懷裏麵色蒼白的千嫿,麵上的冷色終是漸漸退去,輕歎一聲,將千嫿扶到軟榻旁坐下。


  “你一向很聰明的。”祁曄輕撫著她的背,低聲道,“我若是要折磨你,你當真能活到現在嗎?”


  他說著有些不滿地瞪了千嫿一眼,繼續道:“我特意讓你來送藥,自然是因為與你的身世有關之人如今就在此地。”


  “在這裏?”


  “隻不過,最終你們能不能相認,我尚且無法斷定,畢竟,讓一個在眾人心中已死之人活過來,已然是一件讓人匪夷所思之事,若是一定要讓兩個人都活過來,那就是難上加難了,尤其是你現在早就已經沒有了以前的記憶,即便是有,已經過去了這麽多年,也無法驗證……”


  “是誰?”千嫿早已沒有耐性聽他說那麽多,“你說的那個人……我的親人,他是誰?”


  祁曄給她沏了一杯熱茶遞給她,“你不如問問,你是誰,為何這麽多年,從來沒有人找尋過你。”


  千嫿愣了愣,雙手捧著滾熱的茶盞,卻絲毫察覺不到灼痛,喃喃道:“我……是誰?”


  祁曄垂首,沉吟許久,壓低聲音道:“你是一個一直活在這世上的人,隻不過是有另一人一直在以你的身份活著。”


  他邊說邊沾著茶水,在桌上寫了一個人名,千嫿一見,頓時臉色更加蒼白,比之前難看的多,雙手一顫,手中的茶盞翻落,茶水差點灑到自己身上。


  祁曄伸手將茶盞接住放到一旁,看著渾身顫抖的千嫿,將她的雙手握在手心裏,輕歎著道:“你也覺得很荒謬,是嗎?其實不隻是你,剛剛查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我和你一樣,覺得不可思議,我思來想去,怎麽也想不明白,你怎麽會是她嗎?這世上當真是如此巧合之事嗎?”


  千嫿不再說話,雙唇顫抖著發不出聲,隻是下意識地微微搖著頭,像是不願意相信祁曄所言。


  “莫說這樣的身世真相讓人驚愕,便是報上來的年紀也對不上,我一直在想,這其中究竟是哪裏出了問題。為此,我特意派人前往你所說的那個恩人救你的地方仔細查了一遍,你猜我發現了什麽?”


  千嫿呆呆地看著他,沒有說話。


  “你所說的那個時間、那個地點,並沒有發生你所說的賊匪劫掠殺人滅門之事,不過,在當初距離你被救下之處很近的一個地方,倒是發生過一次追殺,隻是時間上有些偏差。”


  “差……差了多久?”


  “大半年。”祁曄有一搭沒一搭地輕輕敲著桌麵,“這個時間差正好也是你的恩人告訴你的年紀與你的真實身份的年齡之間的差距。”


  “那……你所說的那一次追殺,指的是……”


  “當年昭國宮變,昭國玉鏘公主被叛臣追殺。”


  千嫿屏息凝神,咽了口唾沫,輕吐一口氣道:“當年昭國對外宣稱,玉鏘公主在那次追殺中遇刺身亡。”


  “她沒有死,你此番送來的藥,救的便是她。”


  “可是……當年卻明明死了人。”


  “死的是另一個人,另一個與玉鏘公主從小一起長大的小丫頭……”祁曄停了一下,抬眼看著千嫿,突然挑眉一笑,“不過,閻王似乎並不想收她的命,把她帶走在鬼門關繞了一圈,又給送了回來。”


  千嫿渾身都開始顫抖,抖得越來越厲害,她幾乎無法坐穩,雙眼泛紅,眼淚搖搖欲墜。


  祁曄道:“後來我把整件事情都仔仔細細想了一遍,突然覺得倒也沒什麽不可理解的地方,簡單地說,當年救下你的人從一開始就決定要將你培養成她手中的一枚鋒利的棋子,一柄鋒刃,替她殺人,而一個殺手最不需要的就是感情,為了不讓你找尋自己的身世,她便告訴你,你是家人早已經為賊匪所殺,全家就剩下你一人。


  不過,此人著實聰明,她擔心你今後會去追查自己的身世,所以故意將救下你的時間點改變,讓你無從查證,卻奈何你雖然幾乎失去了所有的記憶,卻唯獨對當年自己險些被殺的那個地方、那一瞬間的記憶太過執著,她沒有辦法改變這一點,便隻能借著自己編造出來的時間差來誤導你。


  我之所以能查到這一點,也是因為那個原本在當年的刺殺中就已經身亡的玉鏘公主突然之間又活了,實在是覺得有些匪夷所思,而當年被追殺的是兩個年齡相仿的小丫頭,死了一個,活了一個,既然活著的那個是玉鏘公主,那死了的那個……“


  他話音頓了頓,定定看著千嫿,神色有些哭笑不得,說不清是喜是憂,看著案幾上那幾個已經漸漸幹了看不清的字跡,輕輕歎息。


  “荒唐嗎?”他輕拂衣袖,站起身來,隨意踱著步子,“我一直在找的那個人,我找了那麽久,到我終於找到她的那一天,才發現她已經不再是我想要找她時的那個身份,卻偏偏,那個有此真實身份的人,居然一直就在我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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