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待諸事平定
“你怎麽會……”司攸驚訝之餘,還有一絲小小的竊喜,緊緊握著那枚碧玉。
“那日第一眼看到這枚碧玉,就覺得很適合你,所以讓人做了腰佩,本想著過幾日以寧馳脩的身份,將這腰佩送給你,卻沒想到,東西還沒來得及送出,你就被言閬帶走了,再後來……”寧馳脩有些無奈地笑著搖搖頭,“後來的種種情況,你我也都清楚,直到如今才有機會把東西送給你。”
司攸抿了抿唇,壓住那不由自主上揚的嘴角,轉而又想起了什麽,沉了臉色,放下腰佩,看了寧馳脩一眼,轉身往一旁走去。
“在白水城的那段時間,我一直在想,如果我就這麽死在了白水城,是不是能讓你記住我一輩子。”她說著兀自輕笑一聲,像是在自嘲,“畢竟當初在普陽城,你離開之時,已經把話說得那麽明白,所以我……”
話音未落,寧馳脩大步走進,從身後貼過來,伸出一隻手臂握住了她的手,另一隻手想要一並環過來,可就在那一瞬間,腦海裏驟然閃過很多東西,他終究是遲疑了,想了想,自己轉到司攸麵前。
“我知道,你是聰明人。”他握著司攸的手漸漸收緊,眉心下意識地蹙起,“昭國的局勢你也看到了,父君已故,叔伯覬覦,朝中四分五裂,鄰國虎視眈眈,莫說保護其他人,便是我自己,也隨時都有可能因為朝廷的一個決定,一道旨意,就此褪去這昭帝的身份,入璽涼城為虜。”
他的嗓音漸漸低沉,看著司攸的眼神也難得見到一絲悲憤與不安,“去年盛家一案之時,我便已經確認了小離的身份和下落,卻直到今日方才將她接回,你知是為何?”
司攸怔了怔,看著寧馳脩的眼底升起一絲不舍,低下頭去,輕聲道:“你是擔心,以你現在的能力尚且不能護她周全,與其將她接回來,與你一起終日承擔那些危險,倒不如讓她留在公子身邊。可是,這一次你終究是忍不住了。”
寧馳脩笑意微涼,“事已至此,我若再不出麵,按照丘梁的規矩,小離怕是難逃一死,即便朝廷不處死她,晏國與玲瓏閣也絕對不會放過她,。既然無論怎樣,她都要承受無盡的危險,倒不如大大方方地公開她的身份,這樣,至少能讓一些人心存忌憚。畢竟殺了一個江湖無名小卒,和殺了一國公主,是完全不同意義的兩件事,這些人再想下手的時候,總該會有所忌憚。”
“我明白。”司攸連連點頭,低頭看了一眼寧馳脩我這自己的手,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氣道:“所以,有些話你不說,有些人不願留在身邊,不是因為你厭惡、不喜歡,而是因為你擔心自己保護不了她。”
寧馳脩沒有說話,輕輕點了點頭。
“那……等到諸事平定的那一天,是不是……”司攸下意識地咬了咬下唇,沒有把話說完,似乎心裏還有很多的不確定。
寧馳脩低頭,順著她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稍作遲疑,輕聲道:“待諸事平定,你我還在,也許,一切都會有一個好結果。”
“諸事平定……”司攸輕歎一聲,“希望,那一天可以早一點到來看,到時候我便不用再像如今這般,我也可以有自己的生活,可以去到處走走……”
驀地,她話音一滯,看著眼前寧馳脩的臉,腦海裏卻突然閃過另一張臉,那雙狷狂傲氣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司攸,盯得她心下一慌,下意識地掙脫了寧馳脩的手。
“你怎麽了?”寧馳脩察覺到異樣,朝著司攸走近一步,隻是沒有再伸出手。
“沒、沒什麽。”司攸連連搖頭,“就是……突然想到了一些其他的事,我有點……有點擔心疏離,想去看看她。”
寧馳脩名字她所言非真,卻也並不像戳穿她,淡淡笑了笑,點頭道:“好,我陪你一起去。”
立秋有三侯,涼風至、白露降、寒蟬鳴。
可惜,雲寧城一如往常,絲毫感覺不到涼意,地處南疆的晏國更是燥熱如常,倒是淩國邊疆到了晚間,有了一絲絲的涼風。
言閬身著一襲玄青色長袍,負手站在城外的河邊處,抬眼遠眺,目所及處皆是一片荒涼深山,峰巒起伏。
兩國交界,本該是熱鬧繁華之處,卻因為近年來乾淩兩國的諸般不和,導致僅有的一絲往來也已經少了,加之前兩天這裏發生了一場山崩,原本連同兩國之間的商道被山石堵住了,自那以後,此處的來往便徹底斷了。
算了算,言閬已經在此守了近兩月,如今乾國兵馬早已撤離,乾國邊疆如同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一般,倒是攪得淩國如臨大敵、提高警惕地守了兩個月,直到近來才漸漸放鬆下來。
想想這段時間發生的事,言閬有些哭笑不得,不過,每每想到那張臉,他原本躁動不平的心都會漸漸變得平靜下來,最終千頭萬緒皆化作一抹淺笑。
長姐之死盤踞心頭多年,讓他有一種根深蒂固的思想:女子就該老老實實地待在深閨,一旦上了戰場,便會成為戰爭的犧牲品。
直到司攸的出現,徹底改變了他的想法,他沒想到,一個姑娘家竟也可以對兵戰之事高談闊論,而且思路清晰,邏輯謹慎,絲毫不亂,而拋開紙上談兵,她更是曾親自領兵作戰,親剿賊匪,有勇有謀,從不退讓。
卻偏偏也是這個女人,一旦柔軟下來,又弱得讓人無法下手,忍不住心生憐惜,隻想盡其所能地保護好她,舍不得她受到一絲傷害。
言閬有些想不明白,她究竟是個怎樣的人,又如何能將這兩種完全不同的性格融入一個人的身體裏的?
“將軍。”副將快步走來,行了一禮,遞上一封密信,“王都有急信。”
言閬接過信,抬眼看了看副將,“君上命人送來的?”
“是。”
“嗬嗬……”言閬冷笑一聲,“他竟然還記得,這裏有個言閬。我還以為,他現在的腦子裏隻有那位平鸞公主。”
說著,他隨意將信一卷握在手中,回身朝著軍營走去。
信上的內容很簡單,召言閬即刻動身返回王都,不必親率兵馬,兵馬交由其他將軍帶回王都便可。
“君上這是什麽意思?”莫說言閬,就連副將都覺得有些奇怪,“在乾國已經退兵的情況下,讓將軍守在此處兩個月,一點消息都沒有,而今又突然召將軍獨自趕回王都,連兵馬都不帶,君上這是……”
言閬眯了眯眼睛,幽幽道:“君上向來多疑,但是還不至於到輕易懷疑身邊重臣的地步,如今之舉,隻怕君上身邊又有什麽高人在給他指點。”
副將皺眉道:“要說能說得動君上的人,除了平鸞公主,還能有誰?可是如今那平鸞公主已經……將軍您說,這回又會是什麽人?”
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麽,不安地看著言閬,慌道:“糟了,君上該不會是因為平鸞公主的事,怪責於將軍,想要治將軍保護不力之罪吧?”
“罷了。”言閬擺擺手,隨意將信一丟,“我言閬這些年什麽事沒見過?不管他們想要做什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便是,就眼下丘梁的局勢來看,我就不信君上還能殺了我不成。”
“話雖如此,可是君上向來喜怒無常,末將擔心……”
“沒什麽好擔心的,你抽空去收拾一下,明天一早你隨我一起動身。”言閬隨意擺了擺手,“對了,讓諸位將軍到我營中一趟,我把後麵的領兵一事安排一下。”
“是。”副將應了一聲,擔憂地看了言閬一眼,轉身快步離去。
雲寧城總兵府這兩日突然安靜了下來,顧無風回了乾國,夜絳前往堰都送信,司陵疏途一道回兗安城取藥,玄闕得驚闕閣傳來急信,三天前動身返回驚闕閣,如今除了府中原來就有的人,就隻剩下疏離、步清倬、司攸以及夜辭、岑寂上官隱幾人。
傍晚時分,一道黑影閃入後院,正在給疏離送藥途中的司攸隱隱察覺到什麽,四下裏看了看,卻又空無一人,隻當自己是出現了幻覺。
不想,她剛剛走到院門口,正要進門,就聽到一陣輕輕的談話聲。
低沉的男子嗓音道:“眼下已經確定,那個人便是公子與疏離一直在追查的人。”
夜辭醇朗的嗓音緊跟著響起:“清倬和疏離為何要追查他?”
“根據這段時間的暗查猜測,此人極有可能就是他們一直在找的七曜之主。”
夜辭神色一沉,側身看著黑衣人,“七曜之主?”
“正是。”
夜辭陷入沉默,過了許久方才又道:“你是說,此人現在就在堰都?”
“消息送回之時,他尚且留在堰都沒有離開。”黑衣人說著抬頭看了夜辭一眼,“樓主,要不要派人去探一探?”
夜辭正要回答,驀地,他像是察覺了什麽,朝著院門的方向看了一眼,想了想,低聲道:“你們繼續盯著,探查之事我來安排。”
“是。”黑衣人應了一聲,見夜辭揮手,身形一晃掠上屋頂,消失不見。
司攸緊貼著院門,聽著裏麵的談話聲沒了,隔了會兒,見一直沒有聲音,便抬腳準備往院內走去,不想剛剛邁出一步,夜辭便出了門來,站在她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