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七曜光現

  夜辭與司陵一路策馬疾行,朝著白水城趕去。


  聽七樓在白水城的據點就在白水城外五裏處的小鎮上,兩人並不用急著進城,先前往據點詢問情況。


  見到夜辭和司陵,聽七樓弟子詫異萬分,似是萬萬沒想到夜辭會在這個時候親自趕來。


  夜辭倒是平靜,淡淡道:“清倬的傷剛剛痊愈,夜絳有事去了雲寧城,既然白水城有如此重要的發現,我也閑著無事,便走這一趟。”


  他說著瞥了一旁的司陵一眼,補充道:“司陵一人前來,多少有些讓人不放心。”


  那人聞言,更加驚訝,定定看了兩人一眼,對著夜辭行了一禮,“樓主是說,白水城有重要的發現?”


  司陵嘟囔道:“不是你們傳信說,白水城出現了霍晏綏的蹤跡嗎?”


  那人連連搖頭,“屬下沒有傳過這樣的消息,更沒有在白水城發現過霍晏綏的蹤跡,自從霍晏綏遇害的消息傳出之後,晏軍所有人不是都返回阜城了嗎?”


  司陵一愣,朝著夜辭看去,一臉茫然問道:“不對啊,我們明明接到傳信……”


  夜辭眸色一凜,臉色沉了下去,冷眼朝著來時的方向看了一眼,一種不祥的預感驟然從心底竄起。


  “疏離……”他輕輕念叨了一聲疏離的名字,負在身後的手緊緊握起,抬腳朝門外走去,“即刻回去。”


  司陵顯然還沒理清楚發生了什麽事,跟著夜辭往外走去,邊走邊問道:“樓主,發生什麽事了?您為何如此著急?”


  “清倬要出事。”夜辭簡單應了一聲,對著追出來的聽七樓弟子揮揮手示意一番,翻身上馬與司陵一道往回掠去。


  這件事是他大意了,當時消息送來,他滿心想的都是步清倬的傷勢,想的是如何除掉祁曄,卻沒有仔細研究那封密信,輕易就相信了信中所說的霍晏綏在白水城現身一事。


  現在想想,即便霍晏綏真的還活著,又怎會在此時此刻出現在白水城?晏國那邊不可能不知道,祁曄已經到了東境,此時現身,平鸞公主遇害的謠言就會不攻自破,還會給自己找來麻煩。


  卻偏偏,就是這樣一個消息,他卻信了。


  既然這是一個假消息,再仔細一想,便也不難想到是何人所為——疏離。


  依他和岑寂所推測,疏離極有可能已經知道了步清倬的身世之秘,疏離性情剛烈,最容不得別人的欺瞞,她若是因此怪責步清倬,怕是極難收場。


  尤其,如果她知道了最開始的那些計劃……


  越想,夜辭的心裏越不安,他隱隱有一種預感,這一次的事絕對沒那麽容易了結。


  竹林深處,饒是夜已深,竹屋裏的燈火依舊亮著。


  難得今夜有月,月光雖有些朦朧,卻別有意境,隻是,明明是炎炎夏日,這夜卻又一種莫名的淒涼感。


  淩鐸不眠,屈南便隨著他一起守在院子裏,不眠不休,守護著淩鐸,是屈南這一生的使命,盡管他知道,淩鐸也許根本不需要他的保護。


  “屈南。”靜坐許久的淩鐸突然輕輕喊了一聲。


  屈南立刻警覺,快步走到他身邊,“公子有何吩咐?”


  淩鐸瞥了他一眼,輕輕一笑,“你不用這麽緊張,我就是隨口喊一聲。”


  屈南這才悄悄鬆了口氣,回身看了一眼屋內,小聲道:“公子,已經後半夜了,您早點歇著吧。”


  淩鐸下意識地搖搖頭,“我倒是想去歇著,可是……今晚不知是為何,怎麽也睡不著,這心裏,總覺得有些不安寧。”


  他說著側身看向屈南,“你有這種感覺嗎?”


  屈南茫然地搖搖頭,而後像是想起了什麽,皺了皺眉,垂首道:“公子……莫不是又在想那個人?”


  聞言,淩鐸的神色僵了一下,而後勉強一笑,低下頭去,“是嗎?”


  頓了頓又道:“是吧,怎麽能不想呢?我想她……已經想了數百年了。”


  “公子……”屈南擔憂地看著他,“不如,屬下去把人抓來……”


  “不用。”淩鐸擺擺手,“沒用的,就算她一輩子待在我身邊,也是沒用的。有些東西,偏了就是偏了,便是我也無能為力,沒辦法將其扭轉。”


  “可是,有她在公子身邊,公子至少心情能好一些。”屈南眼神漸冷,“對於屬下來說,這一點就足夠了,屬下隻希望公子能開心一點,其他的人和事會怎樣,與屬下無關。”


  他說著看了夜辭一眼,“這麽多年了,公子已經能明白這個道理才是。”


  淩鐸神色怔了怔,抬眼看了屈南一眼,神色微冷,緩緩站起身來,“也許真的是我做錯了,我從一開始就錯了,我為何要安排這一切?早知如此,早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那開始的一切就不應該發生,她也不應該與步清倬相遇相識,她隻要待在我身邊就足夠了。”


  說著,他突然垂首長歎一聲。


  屈南不安地看著他,“公子現在……作何想?”


  “後悔。”淩鐸淡淡一笑,笑得有些無奈,很快便又收斂笑意,沉了臉色,抬眼看了看月空,“所幸,一切應該還來得及,隻要我現在做決斷,就還來得及……”


  想到這裏,他麵上的臉色稍稍褪去,抿唇深吸一口氣,起身就要往外走去。


  剛剛抬起腳,身後的竹屋內驟然閃過一道耀眼的光,先是一閃一閃,繼而越來越亮,即便背對著竹屋,也能感受到。


  淩鐸腳步驟然一滯,稍作沉吟,緩緩轉過身去看了一眼,臉色瞬間變得沉冷,周遭的空氣都已經他這情緒的變化,陡然間變得冷冽起來。


  他抬腳朝著屋內走去,腳步很慢卻沉重無比,一步一步走了很久才走進屋內。


  那個亮著刺眼光芒的東西是一張直徑約兩尺的星盤,不同於淩鐸以前布下的其他星盤,這一張星盤上隻有七顆星明亮耀眼,再仔細一看,這星盤的地圖卻正是整個丘梁的地形圖,七顆星分列各地,昭國一顆,乾國兩顆,淩國一顆,晏國一顆,丘梁王州兩顆,七顆星也正好是七曜的字形模樣。


  “這、這七曜星盤……”方才一直冷靜的屈南瞬間就慌了神,尤其是看到日曜與月曜一同亮起時,他滿臉都是驚訝和慌張之色,下意識地朝著淩鐸看去。


  淩鐸雖不似他驚慌,情緒卻是一沉再沉,那冷冽的氣息漸漸變成了冰冷的殺氣,凝聚在他四周來回盤旋著,嚇得屈南都下意識地後退兩步。


  “月曜……”淩鐸緩緩伸出手去,快要靠近月曜之時又突然停下,目光一晃,落在那顆最亮的日曜之上,眼底殺意頓起,抬手朝著日曜劈去。


  “公子不可!”屈南驚呼一聲,攔住淩鐸,連連搖頭道:“若毀了其中任意一顆,您身上的咒……可就永遠也解不了了!”


  淩鐸的手停在半空中,定定看著那日曜和月曜,良久,他終還是將手收了回來,仰頭用力吸氣再呼氣,努力壓抑著心頭的殺意。


  “遲了……”深呼吸之後,他閉上眼睛,雙手握拳,咯咯作響,“就差了這一點,我終究還是……遲了……”


  說著,他冷笑兩聲,連連搖頭,“難道,這也是既定的命數嗎?”


  屈南不敢接他的話,努力定了定神,目光從日曜和月曜上緩緩轉移到其他五曜上,咽了口唾沫,小聲道:“七曜光現,所有人都已經現世了,公子,是時候收網了。”


  淩鐸眯了眯眼睛,沉著臉色,沒有應聲。


  此時此刻,步清倬的房中倒是一片沉靜,除了偶爾呼呼吹過的風,並沒有其他聲響。


  步清倬驟然醒來之後,第一反應便是伸手朝著身邊探去,將兩側都尋了一遍,卻發現空無一人,隻隱隱覺得被子上還留有一絲餘溫,鼻尖有一絲清幽的香氣久久不散。


  驚坐而起,正要開口,便看到一抹清瘦的身影正立在窗前,她長發未束,順肩而下,朦朧月光透過窗子打進來,照在她身上,有如仙人臨世,隨時會飄忽而去。


  “阿離……”步清倬輕輕喊了一聲,“你怎麽站在那兒?”


  疏離沒有回身,隻輕聲笑了笑,道:“理一理思緒。”


  簡短一言,步清倬便已發覺,她的情緒、她的語氣全都冷得剔骨,與方才判若兩人。


  “理思緒?”步清倬微微凝眉,“理什麽思緒?”


  疏離太息一聲,“我就是……突然想起,一件事來。步清倬,我記得你說過,那些想要殺你的人,最後都死在你手上,那如果,是我想要殺你呢?”


  步清倬定了定神,淡淡一笑,搖搖頭,“阿離,別鬧了,你過來,我有事要跟你說。其實這件事我本該早就告訴你的,可每一次都被耽擱或是打斷了,現在正好得空,可以好好跟你說一說……”


  “那不如,你先聽我給你說一件事。”疏離終於回身向步清倬看來,神色冷漠淡然,身上有一股從骨子裏透出來的涼意,就連眼角的笑也仿佛隨時可能消失,“其實那天雲連君刺來的那一劍,我並非躲不掉,我隻是發現你趕到了,所以故意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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