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疏離失控
步清倬!
疏離隻覺心頭被針紮一般,狠狠一陣刺痛,這一掙紮終於從夢魘中醒了過來,卻因為這一激動,狠狠一腳砸在床上,發出“咚”的一聲響,將原本就睡得很淺的司攸驚醒。
衝擊裏屋一看,疏離正睜大眼睛看著帳頂,滿頭大汗,麵色蒼白,神色驚慌。
聽到司攸進來的動靜,她驟然驚坐起,看了司攸一眼,抬腳就要下地,司攸連忙上前,一把將她按住。
“疏離!”司攸摁住她的肩,“你怎麽了?”
“步清倬……”疏離口中反反複複念叨著步清倬的名字,瞪大眼睛看著司攸,“步清倬他人呢?”
“公子就在隔壁院兒裏……”
聞言,疏離他人站起,一把甩開司攸,往外跑去。
許是因為她剛剛醒來,氣血不順,加上原本就虛弱,還沒跑出兩步就趔趄著向前倒去。
好在司攸忙得快,轉身過來扶住她,緊緊抓住她問道:“疏離你怎麽了?你放心,岑先生來了,公子他沒事的……”
“不……”疏離連連搖頭,“步清倬中劍了,他受傷了,流了很多血,咳咳……”
她用盡力氣想要掙脫司攸,卻奈何自己渾身無力,急得她直皺眉,“你放開我,你讓我去看看他,我要親眼看到他……”
聽了這幾句,司攸大致明白了些,步清倬確實是為了救疏離而中了一劍,而且他中劍之後疏離便昏了過去,必然不知這些事日發生了什麽。
想來她即便在昏迷之中,潛意識裏也一直都在擔心步清倬的傷勢,這幾日時不時出現的夢魘多半也是與步清倬有關。
想到這裏,司攸替步清倬欣慰的同時,又替疏離擔憂,如今她自己的身體都很虛弱,哪有力氣去關心別人。
“你放開我……”疏離擰緊眉心,無奈地看了司攸一眼,眼眶有些泛紅,“我要去找步清倬……”
“好!”司攸心下實在不忍,連連點頭,“我這就帶你去見公子。”
她說著低頭看了一眼,見疏離隻著了一件薄紗,還光著腳,便拍拍疏離的肩道:“外麵的雨雖然停了,可是地上的積水還沒有退,你等我一下。”
確認疏離能自己站得穩當,她便放開了手,會裏屋取了一見外衣和鞋襪,卻不想取完東西回來一看,外廳已經不見疏離身影。
來不及多想,司攸連忙拿著東西追出門去。
連日來的大雨讓地上積了很多雨水,坑坑窪窪,深一腳淺一腳,雨水的衝刷導致路麵上出現了很多細小的石子兒,平日裏穿著鞋倒是沒什麽,疏離此時光著腳踩在上麵,免不了硌得慌。
然而此時她已經顧不得這些,盡快見到步清倬才是正事。
附近隔壁的院兒就一個,疏離想也不想便使出全身離去朝著那邊的院子衝去,對司攸在身後的喊聲置若罔聞,此時她的眼裏隻有那個還亮著燈光的院子,隻有那間亮著燈光的房間。
夜辭正合衣躺在外廳的軟榻上小憩,他不放心步清倬的情況,更不放心讓司陵那個粗心大意的家夥看著,索性便自己守在這裏。
就在他好不容易有了一絲困意時,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他霍地睜開眼睛,未及坐直身體,門就被人“砰”的一聲撞開,隨後一道白影衝進屋內。
來人身著白色裏衣,長發披散,麵色憔悴蒼白,撞開門之後看了一眼驚愕著站起身的夜辭,卻似乎根本沒瞧見一般,環視一圈,而後直奔著裏屋而去。
“你……”夜辭濃眉緊蹙,一臉茫然,正要追進裏屋,便聽門外緊跟著傳來司攸的喊聲:“疏離……”
夜辭站定,看著司攸抱著外衣提著鞋子追進門來,朝著裏屋瞥了一眼,沉聲道:“怎麽回事?”
“疏離……應該是做了什麽噩夢。”司攸滿臉擔憂,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她方才剛一醒來,就到處找公子,非得要親眼見上公子一麵不可。”
兩人說著,腳步輕悄地走到珠簾外,隻見疏離正跪坐在床邊,怔怔地看著床上還未醒來的步清倬,伸手輕輕撫著他的眉,嘴裏嘟囔了兩聲,眼眶一紅,落下淚來。
司攸抬頭看了夜辭一眼,神色有些遲疑,倒是夜辭原本驚愕的神色褪去,了然地點點頭,小聲道:“夜裏有風,把衣服給她披上。”
“是。”司攸快步走進裏屋,山前給疏離披上外衣,疏離卻似毫無察覺,注意力始終在步清倬的身上。
司攸便又俯下身去給她穿鞋襪,剛捏起她的腳便心下一驚,疏離的腳掌已經出血,兩隻腳掌心裏都有紅豆大小的石子兒剜進肉裏,看著都覺得很疼,疏離卻像是沒有知覺。
見狀,司攸不由鼻子一酸,抬眼向夜辭看去。
夜辭顯然也看到了這一點,一直冷漠淡然的眸子微微收了收,低下頭去沒有作聲,轉身離開。
再回來時是帶著岑寂一起,岑寂手中還提著一隻藥箱,睡眼惺忪、打著哈欠、萬般不情願地隨著夜辭一道進了門,嘴裏嘟嘟囔囔地抱怨著什麽。
進門之後,一直不作聲聽他抱怨的夜辭回身睨了他一眼,又朝著裏屋看了看,岑寂伸頭看了看,疏離已經被司攸扶著坐到了床邊,可是她的注意力依舊在步清倬身上,對於外麵的談話聲一概不理。
岑寂立刻噤聲,伸手指了指,小聲道:“什麽時候醒的?”
“剛剛。”
“你說的……是她?”
“嗯。”
岑寂便不再抱怨了,提起藥箱走進裏屋,低頭看了看疏離還在流血的腳,輕歎一聲,俯身從藥箱裏取出幾隻藥瓶,吩咐司攸道:“你來。”
司攸連忙接過藥瓶,在疏離身邊坐下,輕聲道:“疏離,你的腳傷了,我替你包紮一下。”
疏離斂了斂眉,沒有說話,隻是握著步清倬手下意識地收緊。
司攸便當她是同意了,小心翼翼地抬起她的腳,用帕子擦幹,而後按照岑寂的指導將那些藥給疏離敷上,再包紮好,最後替她穿上鞋襪。
由始至終,疏離都沒有絲毫的掙紮和表情,似乎全身的力氣都用在了方才的奔跑中,此時此刻她渾身乏力,已經說不出話來。
司攸本想喊她跟她說什麽,卻見岑寂在一旁輕輕擺了擺手,便了然地點點頭,小心翼翼地收起手邊的藥瓶和布條,與岑寂一起走了出去。
步清倬站在門外等著兩人,見到司攸和岑寂出來,不由壓低聲音問道:“怎麽樣了?”
岑寂道:“還好傷口不大,處理得及時,接下來幾天不要沾水,不要走動太多,傷口不惡化,便沒什麽大礙。”
他說著疑惑地看了兩人一眼,“這丫頭……怎麽回事?”
司攸輕歎一聲,“疏離昏迷之前看到公子因她中劍受傷,心中一直擔憂著,這兩日接連夢魘,方才應該就是從夢魘中驚醒的,她擔心公子的傷勢,所以顧不得那麽多,剛一醒來便堅持要來見公子,鞋子都來不及穿。”
“嗬嗬……”岑寂聞言不由輕笑一聲,“這丫頭倒是重情義。”
司攸擰了擰眉,“在我的記憶之中,疏離一向瀟灑豁達,鬼神不吝,似乎沒什麽事能讓她慌張失神,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她這般驚慌失態的模樣,什麽都不管不顧,和我認識的那個疏離完全不一樣……”
“你錯了。”岑寂否定了她,眯起眼睛笑開,心情似乎很不錯,“這才是她最真實的一麵。”
司攸愣了愣,茫然地看著他。
“這世上的每一個人都有兩麵,一麵是外人所認識的,另一麵是自己小心翼翼隱藏著的,這並非是什麽表裏不一,也不是虛情假意,而是人的本性罷了。而自己小心翼翼隱藏的那一麵,隻有在最脆弱、最無助的時候才會顯現出來,這個時候表現出來的情感也是最強烈、最真實的,不會再有絲毫的隱藏。”
司攸眨了眨眼,“先生的意思是,就疏離方才的表現,是因為她太過擔心公子,關心則亂,所以才會失了理智與分寸?”
“這其中的感情之重,已然不需要多言。”岑寂笑著看了夜辭一眼,突然,他又似想到了什麽,收斂了所有笑容,臉色變得嚴肅異常。
“可是,像她這般心性之人,即便是受了重傷、中了劇毒,最多也隻可能是身體虛弱罷了,我上一次見到她,她險些丟了性命,可剛剛有點精神,便又重新生龍活虎了,而這一次……”岑寂回身朝著屋內看了一眼,眼底的凝重之色越來越濃,“她究竟是因為何故,變得這般脆弱無助?難道……是受了什麽沉重的打擊?”
“打擊?”司攸有些懷疑地擰了擰眉,“什麽事能讓她的情緒受到這麽重的打擊?她親人的仇去年就已經報了,她擔心的那個昭國將軍也已經沒有生命危險,就連白水城也已經奪了回來,眼下除公子受傷一事,並沒有什麽值得她擔憂的。可公子也並非沒有受過傷,僅僅因此,她應該不至於會受此重創。”
“僅僅因此,確實不至於,除非……”岑寂輕歎一聲,定定看著一言不發的夜辭,神色有些不安,“她知道了什麽她之前一直不知道、一直被隱瞞著的事,而且這件事對她的創擊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