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理由

  疏離怔了半晌,突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輕輕搖了搖頭。


  “白欽。”疏離繞到他麵前看著他,雖然麵上帶著淺笑,卻笑不及眼底,看起來越發嚴肅,“不要跟我開這種玩笑,說認真的,告訴我,為什麽要提出這樣的要求?”


  白欽低頭,苦苦一笑,“我像是在說笑的樣子嗎?”


  “看起來不像。”疏離搖搖頭,隨即又笑道:“可是這些話聽起來很像。白欽白大人會說出這樣的話,若不是說笑,那就太荒唐了。更何況……”


  她撇了撇嘴,“以你我之間的關係,你說這樣的話,又有誰會相信呢?”


  “是嗎?原來,這種話聽起來竟是這般的不可信。”白欽的神情說不出究竟是失落開始輕鬆,輕吐一口氣,微微搖了搖頭,“也罷,你就且當做是我自己瘋言瘋語罷了,不必在意。”


  他說著抬眼看了看天色,“廚房的飯菜應該快送來了,你等會兒先吃點東西,好好舒緩一下筋骨,有什麽事就讓人去通知我,我先……”


  “你要走?”疏離雋眉一擰,伸出手臂擋住了他的去路,衝他勾唇一笑,“白欽,你就算不是十分了解我,但認識了這麽久,也該知道我的脾氣,我沒有得到我想要的答案,你以為你能躲得開嗎?”


  白欽擰了擰眉心,正要開口,疏離又道:“我知道,你可能想說,有些事情你不告訴我,其實是為了我好,怕我受到傷害,怕我傷心,因為有些事情的真相本身就很傷人,是嗎?”


  白欽愣了愣,想了會兒,頷首道:“你是個聰明人,有些事情隻要開了個口,就再也收不住了,所以……”


  他搖搖頭,輕歎一聲,“是我太衝動了,我原本以為,第一個問題你肯定能答得出,那樣,也就沒有那麽多事了。”


  疏離收斂笑意,似乎想到了什麽不開心的事,“你的要求我不是不能答應,我隻是想要知道理由,隻要你能給我一個充分的理由,我一定會信守承諾,答應你,離開步清倬。”


  白欽清眸收了收,“你是認真的?”


  “是。”


  白欽咽了口唾沫,遲疑半晌,終於沉歎一聲,而後抬眼看著疏離,伸出手示意一番。


  疏離會意,抬起手遞了過去,隻見白欽一手托住她的手腕,一手探上她的腕脈,過了會兒,他放開疏離的手,沉聲道:“終究是沒有猜錯。”


  “猜錯什麽?”


  “藥。”白欽低頭看著疏離的手腕,惹得疏離順著他的目光看去,聽他繼續道:“你知道嗎?這世上的很多事物都是利弊共存的,比如,有些藥雖然藥效神奇,能治奇難之症,但是一旦服食此藥,就會在體內留下一定的特征,可通過脈象來辨別,終身都無法擺脫,想要不被人察覺,除非永遠都不要讓那些懂醫術的人靠近自己,為自己把脈。”


  疏離越聽,眉頭皺得越深,她確信覺得白欽所言與步清倬有關,可是這樣一番話,又實在聽不出究竟關係在哪裏。


  “什麽藥?”見白欽停下,有些遲疑,疏離不由開口問道,“我服用過?”


  白欽點點頭。


  疏離又問道:“難不成,這種藥……能用來辨認步清倬的身份?”


  白欽想了想,“算是吧。”


  “可,也隻是一種藥而已,藥是大夫製成,你又怎知,那大夫有沒有把這種藥給別人服用過?”


  白欽笑得有些無奈,“一則,這位大夫神出鬼沒,世上沒幾人見過他的整真容,更別說得他醫治;二則,這位大夫身份特殊,為了隱藏身份,除非必要之時,他絕對不會輕易出手為別人醫治;三則,這種藥所醫治的病症也並非是尋常人所有,沒有病症,自然也就不用服用這種藥。”


  疏離是明白人,話說到這裏,便大致明白了白欽話中之意,“所以,你的意思是,雖然這三點之中,能符合其中一點的人不在少數,但是若要那麽巧合的三點都符合,卻幾乎不可能。”


  “嗯。”


  “什麽藥?”


  白欽搖搖頭,“確切的藥名我無法得知,我隻知道,這種藥是用來醫治心脈受損,而且隻有很嚴重的心脈受損才能用得著這種藥,畢竟此藥偶爾服用雖然無礙,但是若常年服用,多少對身體都會有些耗損,比如,身體越來越畏寒。”


  從聽到他說出“心脈受損”這四個字,疏離的心就揪了起來,待聽他把話說完,饒是她向來善於隱藏情緒,也藏不住那有些蒼白的臉色。


  “看來,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麽意思。”白欽看了看她的神情,不忍再繼續說下去。


  卻聽疏離問道:“你將此藥研究得如此透徹,確不知此藥的藥名,可見此藥並非由你所製,你查這些,隻是因為你要找的那個人曾經受到嚴重的心脈受損,需要服用此藥救命,所以你隻要查到服用過此藥的人,便能找到你要找的那個人,是嗎?”


  白欽理了理思緒,點點頭,“沒錯。”


  “那你第一次替我診脈,察覺此事時,第一反應是不是,我就是你要找的那個人?”


  這一次白欽倒是沒有點頭,否認道:“沒有,我知道你不是。”


  “是因為,你要找的那個人,是個男的?”


  白欽不點頭也不搖頭,像是默認,他知道,有些話不用他多說,疏離也能想得明白。


  “那個人是誰?”疏離緩緩吐了口氣問道,頓了頓,又抬頭定定看著白欽,“那個,你們真正要找的人。”


  白欽看了她一眼,低下頭去,沒有立刻回答。


  見狀,疏離兀自嘲笑,擺擺手,“瞧我,你們這般費盡心思要找到的人必然是個十分重要的人,又豈能這般隨意告訴別人?”


  她說著輕歎一聲,轉身往屋裏走去。


  白欽看著她的背影,俊眉狠狠驟起,驀地,他眸色一定,沉了臉色,低聲道:“商璆鳴。”


  疏離停下腳步,回身看著白欽,“誰?”


  “商璆鳴。”白欽重複了一遍,“當年章華帝之孫、商淙太子之嫡子,皇孫商璆鳴。”


  疏離麵色清冷,目不轉睛地看著白欽,“十四年前璽涼城宮變,皇孫商璆鳴早已經死在了混亂之中。”


  “可他並沒有死,他隻是受了很重的傷,心脈受損很是嚴重,若是常人興許確實要丟了性命,但是他不同,他身份尊貴,他有隱衛相救,所以有一位名滿丘梁的神醫救了他。這個人你也知道,丘梁醫聖淳於措。”


  疏離下意識地抬手撫上自己的心口,心下一片淩亂,似乎有什麽想法在腦海裏來回竄著,可是她卻怎麽也抓不到,“淳於措……就是那個製藥之人?”


  “是。”


  “可你們又是如何得知,商璆鳴逃離之時受了什麽樣的傷?”


  “查。相爺這十多年來做的做多的、最用心的事,莫過於四處追查皇孫的下落,所有與他們有關、或者可能有關的線索都不會輕易放過。雁過留痕,風過留聲,沒有人能將自己在這世上存在過的所有痕跡都抹除,就算查不到所有線索,但些微的蛛絲馬跡必定會留下。”


  “嗬嗬……”疏離聞之冷冷一笑,搖了搖頭道:“祁曄……他可真是好耐心,為了趕盡殺絕,可謂用盡手段和心思。”


  她說著回身看了看白欽,冷聲道:“你若是能替他解決這個心腹大患,也算是立下一大功了。”


  白欽眯了眯眼睛,神色有些無奈,“在你眼中,我便是那種卑劣小人?”


  疏離凝了凝眉,搖搖頭,“可你終究是祁曄的人,你們是兄弟。”頓了頓又道:“不過,我倒是寧願相信,你不會把這一切都告訴祁曄,否則你現在就不會這麽不驕不躁地告訴我這些。”


  白欽勉強一笑,“我是丘梁的人,是商氏朝廷的人。”


  疏離長歎,“原來你早就知道這所有的一切,可是你卻一直藏著不說。”


  白欽搖頭,“開始懷疑身份,也是上一次你著了魘症、我替你診治那一次,這數月來我一直在想,究竟要不要說出這一切,要不要告訴你真相,畢竟我也不知道,你們之間的關係究竟有多深,你又知道了多少真相。”


  “那你為什麽選擇現在說?”


  “因為我發現,你在他身邊待得時間越久,受到的傷害就越多,你本是一個與這些權謀紛爭沒有任何關係的人,卻因為他,一次次地被卷入那些爭鬥之中,一次次地受到傷害。這不是你所該承受的,更勿論……”


  他突然停了一下,看著疏離的眼神變得越發深沉,“更勿論,直到現在你都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從頭至尾你根本不知道其中絲毫的內情,不知道他為什麽要做這所有的一切,你隻是憑著自己對他的感情,義無反顧地留在他身邊,陪他做所有的事,可到頭來,卻連自己為什麽要做這些都不明白。而今我是你的朋友,不是一個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現在我把這一切都告訴你,讓你自己來做決定,我相信,你是一個明白是非、愛憎分明之人,所以,不管今後你如何選擇,我都不會再有任何異議,都會尊重你的決定,不會加以絲毫的幹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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