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疏途趕到

  聽他這麽一說,再看他的冷靜神色,霍晏綏像是頃刻間明白了什麽,驟然想起前幾日他無意中說過的一句話。


  彼時霍晏綏道:“若是有人能將援軍攔住,讓他們到不了雲寧城,那雲寧城破城便大有可能。”


  淩鐸不緊不慢地點點頭道:“好,那就試試。”


  彼時她以為,那隻是淩鐸隨口的一句應和,可現在聽來,似乎他早就已經有所準備。


  想到這裏,她不由眼睛一亮,“公子似乎話中有話。”


  淩鐸倒也不隱瞞,淡淡道:“我事先在離石城與雲寧城之間的路上布了陣,三天前陣法應該已經開啟了,所以按照時間推算,此時趕往雲寧城的昭國兵馬以及在昭國兵馬後方不遠處的乾國兵馬,都會被困在陣前。”


  言閬從他進門之後就一直沒有說話,不緊不慢地品著手中的茶水,好像自己喝的是美酒一般,一副悠然自得的閑散模樣,眼底對淩鐸的戒備卻絲毫不放鬆。


  他也是實在沒辦法,這個人給他的感覺太過詭異,讓他不得不提起十二分的警惕。


  所以他看似漫不經心,卻一直在注意著兩人之間的談話,聽到這裏,他挑眉一笑,道:“淩公子真是心思細膩,一早就做了這般準備,我竟是沒想到,原來淩公子還懂得設陣。”


  對於言閬的話中深意,淩鐸似乎並不在意,淺淺一笑,繼續道:“不出意外的話,明日之後便可攻城。”


  “明日?”霍晏綏擰了擰眉,想言閬看去,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霍晏綏又道:“我本還想著趁夜偷襲,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淩鐸起身,走到門口看了看外麵的天色,搖搖頭道:“今晚不行。”


  “為何?”


  “今晚陣起,夜間攻城,對我們來說,並沒有任何好處。”


  “陣起?”霍晏綏又是一驚,跟著起身走過去,“公子的意思是,那雲寧城外……”


  “公主隻要派人盯緊昭國和乾國趕來的援軍,確認他們被困在陣前,趕不到雲寧城,那接下來的事情就容易得多,不過在下建議公主不妨隔幾日再攻城。”


  言閬終於忍不住,出聲道:“還要再等?淩公子可知這是以逸待勞?”


  淩鐸笑得淺淡,“究竟是誰在以逸待勞,尚未可知。”


  言閬皺了皺眉,低頭想了想,問道:“敢問淩公子究竟在那雲寧城外布下了什麽陣法?”


  淩鐸垂首淡淡一笑,“也沒什麽,他們現在不是不想出城嗎?那我就成全他們,將他們困在城內,讓他們出不來。”


  “那是……”


  “鎖神陣。”


  言閬霍地從座位上站起,一臉驚愕地看著淩鐸,將他從頭至尾上上下下都仔細打量了一番,越看越覺得心中疑惑。


  淩鐸倒是不慌不忙,“言將軍知道此陣?”


  言閬下意識地搖搖頭,“不知道,隻是覺得……好像在哪裏看到過這個名字。”


  他邊說邊兀自擺擺手,“也許是之前翻閱軍陣之法時,無意中在哪本古籍裏看見過。”


  聞言,淩鐸便也不再多問,始終淺淺笑著,言閬卻總覺得,那根本不是笑,那明明就是一把藏著利刃鋒芒的匕首。


  霍晏綏道:“雖說公子之計聽來不錯,不過我還是有一點不明白,公子在離石城和雲寧城之間設陣是為了阻止援軍趕來,那你在雲寧城設陣,難道隻是為了困住城內的人嗎?”


  淩鐸應道:“困住城內的人,隔斷他們與外界的聯係,無法打探城外的情況,這是其一,不過我設此陣最重要的目的,是想要一探雲寧城內的究竟,以此來判定,接下來的攻城該用何種辦法。”


  “探什麽?”


  “探雲寧城內,究竟可有能人異士能破此陣。”


  霍晏綏下意識地朝著言閬瞥了一眼,瞥見言閬眼底的深沉笑意,便勾了勾唇角淺淺一笑,“好,就聽公子的。”


  天色已經徹底暗了下去,方亥的兵馬大營外,眾將士一邊排查陷阱,一邊收拾殘屍,直到入了夜,這才將可見的將士殘屍全都收回來,尋了個地方掩埋。


  沒有墳頭,沒有墓碑,隻有一片很明顯被動過的平整地麵。


  方亥神色肅殺,站了好大一會兒,終於長呼一口氣,接過一人手中的酒壺,灑下一片,而後將酒壺舉起,用力摔在地上。


  隨著一聲輕響,方亥一把抽出腰間佩劍,直指青天,咬了咬牙,沉聲道:“諸位兄弟先且在此安息,你們放心,你們的仇我方亥一定會替你們討回來,等此戰決勝歸來,我定會將你們帶回王都,讓你們魂、歸、故、裏!”


  “喝——”身後的眾將士聞言,齊齊拔出佩刃,齊喝一聲個個情緒激昂。


  疏離與步清倬並肩站在一側不遠處,看了方亥半晌,緩緩轉過身去,目光投向雲寧城的方向。


  有將士給二人送來兩壺酒,疏離痛快地接過,遞了一壺給步清倬,而後退到身後不遠處的土丘旁坐下,自己仰頭飲了幾口。


  步清倬跟著她走過來坐下,舉起手中的酒到嘴邊,卻沒有喝下,略一沉吟,喃喃道:“不是屠魂,卻極似屠魂……你究竟是誰?為何會這失傳許久的屠魂陣?你在此設陣,真正的目的又是什麽……又或者說,你手裏的屠魂陣,究竟準備壓到什麽時候?”


  “什麽?”疏離沒有聽清他的話,轉過身來問了句。


  “沒什麽。”步清倬衝她淺淺一笑,晃了晃手中的酒壺,與她輕輕一碰,正要收回手,驀地,他臉色一沉,再看疏離,疏離也沉了臉色,兩人相視著微微點了點頭,不著痕跡地朝著同一個方向瞥了一眼。


  突然,兩道身影同時移動,朝著同一個方向掠去,兩人的動作太快,隱在黑暗中的那兩人根本來不及反應,等他們回過神來時,兩人已經到了近前。


  慌亂之下,兩人中的一人上前來阻止二人,試圖給另一個人製造機會離開,隻可惜他根本不是步清倬的對手,不過三兩招就被步清倬捏住了命門,取了性命。


  方亥手中的事剛剛辦完,一扭頭就看到步清倬和疏離拎著一名黑衣探子走來,方亥愣了愣,看了看兩人,又看了看那探子,有些摸不著頭腦。


  步清倬從那人腰間翻出一枚令牌遞到方亥麵前,沉聲道:“是晏國馬探。”


  方亥神色一沉,喝道:“你是晏國人?”


  那人神色痛苦地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驚惶地看了一眼旁邊的疏離。


  疏離不緊不慢道:“他是晏國人,這一點毫無疑問,不過他現在回答不了你,為了防止他咬舌自盡,我把他下巴卸了。”


  方亥聞言,瞪了瞪眼,看了看那晏國馬探,又看了看步清倬,咽了口唾沫,“那……那現在我們該怎麽辦?”


  “將計就計。”步清倬看了看手中的那人,與疏離相視一眼,會心一笑,笑意幽冷。


  方亥又一次咽了口唾沫,自知自己遇到了兩不同尋常的人。


  東境,雲寧城。


  入夜之後的氛圍更加緊張,城樓上的將士人數增加了一倍,來回不停巡邏的人也比之前多了很多。


  所有人都能感覺得到,有一股無形的力量正在漸漸靠近雲寧城,慢慢地將整個雲寧城籠罩起來,讓人覺得壓抑不已,然而他們卻又實在想不明白,那究竟是一股什麽樣的力量,看不見,摸不著。


  元祿在營中尋了一圈,沒找到疏遠的身影,便直奔著城樓而去,剛到城樓上,便看到正一手負後站在圍牆前遠眺的疏遠。


  夜色漆黑,除了他自己,沒有人知道他究竟看到了什麽。


  “將軍。”元祿走過來,小聲喊道。


  疏遠沒有動,隻輕輕應了一聲,依舊保持著那個姿勢。


  “將軍可是有什麽心事?”元祿雖然是個粗人,卻不是個蠢人,早就已經察覺疏遠情緒有些不對勁,從下午到現在,他一直在一個人發呆,似乎在想什麽事情。


  疏遠沉默了片刻,終於沉沉一歎,側過身看了元祿一眼,輕聲道:“按照計劃,疏途此時應該已經到了,可現在並未見到他的人,那就隻有兩種可能,一,他在途中遇到了麻煩,二,他因為某些不得已的原因,放棄了最近的路,繞遠道了。”


  元祿沉了沉臉色,低頭想了想,“不管是其中的哪一種,他都是遇到了麻煩。”


  疏遠頷首,再次站正了身體,看著城外,“希望他能應對得了,盡快趕到。”


  元祿下意識地點著頭,“不過,除了疏途,王都來的援軍也很奇怪,按理說,就在今明兩日,就該趕到了才對,可是到現在卻是一點動靜都沒有,甚至連一個傳話的人都沒見著……”


  話未說完,副將便匆匆而來,身後還領著身披黑色鬥篷之人,兩人腳步很快,走近之後立刻俯身行禮,副將道:“將軍,人來了!”


  說話間,那個披著鬥篷之人抬手將鬥篷的,帽子摘下,抬頭看了疏遠一眼,突然屈膝跪下行了一禮。


  隻是不等他開口說話,疏遠便上前一步,伸手將他扶了起來。


  元祿在一旁笑了笑道:“正在說你呢,你就到了。”


  “屬下來晚了。”疏途抿了抿唇,看了疏遠一眼,複又回身朝著離石城的方向看了看,沉聲道:“君上可是在等方亥將軍所領的援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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